太陽神問出這個問題,本來已經胸有成竹。
雖然參與構建世界規則的,多了許許多多的活人。
雖然,這些活人比不上他辛苦馴化的「砂礫」。
但是……
世界柱石在抓取意志力量的時候,只會听從人們心底最為本能的聲音。
藍星的人類對于神靈而言究竟是什麼態度,太陽神很清楚。或者……
他自己以為很清楚。
想到此處,他的笑容已經按捺不住。
然而……
「放屁吧!」
「這家伙說什麼啊?神仙不要人間香火嗎?」
「你不要香火當什麼神啊?自己閉門修仙不好嗎?」
「就是!神你得給我們干活才行!還想自己橫行霸道?當土財主?」
「……」
神農人嗤之以鼻。
這些想法,在他們的心頭閃過,化作了實質性的應答,回應了世界柱石。
「否!」
「否!」
「否……」
一聲聲回應,讓正在形成的新規則……
裂開了。
太陽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 !」
一聲輕響。
裂開的不只是新規則,而是太陽神的心啊!
——這幫神農人……大逆不道!
太陽神怔愣之間,只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麼……
憑什麼?!
姜連山卻叉著雙臂,顯得分外悠閑。
植物們舞蹈著,也感受到了敵人的怯懦!
而屏幕前的趙澤強哈哈大笑!
「看!我猜的沒錯!進入了幻境的神農人擁有投票權!」
觀眾們和趙澤強一樣歡欣鼓舞!
彈幕上,一片沸騰!
而現實中,人們更是興奮地和身旁之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神農人,不認同神靈的無上威嚴!
在這一片歡騰之中,只有貝爾顯得格格不入。
「我……我不明白……」
「當然,您不明白的話,也可以理解。」冰冰言笑晏晏,「其實,這涉及到了神農人的神靈觀和神話傳說。」
「相比于昂撒文化的神創論,也就是申領創造一切的神靈觀,神農國其實是……馴神論。」
「神靈,就好像是擁有各種強大能力的野獸。而我們人類在不斷的對抗和馴化神靈,最終,讓神靈為人類的存續服務。」
簡單來說就是……
神靈辦事,我們給你香火吃。
不辦事……
砸了你的廟!
毀了你的像!
你都給我辦事了,你說神界的一切和我有沒有關系?
旁邊,趙澤強更是在狂喜之後,搖頭嘆息。
「幸好,進入幻境的都是神農人。」
這天下,顯存至今的人類文明中,大概只有神農人,能如此「狂妄」。
「這怎麼說?」貝爾有些不服氣,「我們漂亮國……漂亮國也有一些無神論的!比如我!」
貝爾雖然喜愛神農國,但他在漂亮國成長的經歷也是他靈魂中的一部分。
都已經現代社會了,不迷信神靈這件事……
哪個國家都能做到吧!
貝爾的話,立刻引起了共鳴!
「就是!你以為就你們神農人不信神?」
「都已經科技社會了!誰不知道這不能迷信神靈!」
「……」
如今,在神農國官方直播間觀看的外國人可不在少數!
更不要提,有不少國外的主播以轉播神農國官方直播間為生!
國外的觀眾听到趙澤強隱隱約約的優越感,心里面別扭的很!
「可是,」趙澤強注視著貝爾,目光灼灼,「你的無神論,是建立在‘世界沒有神靈’的基礎上。」
「如果萬能的主真的出現在這世界上,你有征服他的勇氣嗎?你覺得你可以成為天堂的主宰者之一嗎?哪怕是億萬分之一?」
貝爾剛想給出肯定的回答,卻在下一秒沉默了。
而國外的觀眾……
「搞什麼啊!這世界沒有神!」
「就是,這個神農國的老頭在說什麼?神靈要是存在的話,咱們人類不是又要變成奴隸!」
「這老頭怎麼就不盼著人類過好呢?」
「等等,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幻境中那太陽神真的是神啊!」
「有什麼問題?我們又不在幻境里面!」
「萬一它進入藍星了呢?」
「不能否認有這種可能!你看在神界復蘇之後,怪獸忽然變得特別勇猛!我覺得就是太陽神在強化他的信徒!」
「臥槽!那怎麼辦!我們這邊根本沒有神靈!我們打不過太陽神啊!」
「沒事,神靈肯定也需要信徒,肯定不會把我們殺光。」
「……」
貝爾看著彈幕上國外觀眾的對話,渾身冰冷。
撒昂文化之下,人們有對抗神靈的勇氣嗎?
沒有。
不信神,不懼神,是因為科學已經證偽了神靈的存在。
如果萬能的主存在,他理所當然是神界的主宰,甚至是萬物的主宰!
所以,如果自己,或者是任何一個西方文明中生活的人本能地回答太陽神的問題,那答案……
會是什麼?
在神靈已經存在的基礎上,還會是這樣堅決甚至是本能的否定嗎?
顯然……
不能!
而接下來的後果……
想到此處,貝爾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從脊背爬過,讓他戰栗了片刻。
如果該項規則成立,後果不堪設想!
貝爾的恐懼和後怕,被冰冰和趙澤強看在眼里。
冰冰安撫般的笑了笑。
「不用擔心,在遙遠的歷史中,我們神農國早就已經殺掉過八個太陽神。」
「什麼……」貝爾愣愣的,還沒有緩過神來。
「後羿射日啊。」冰冰眉眼彎彎,「敢胡來,神也殺給你看。」
語氣溫柔,卻暗含殺機,更帶著來自神農文化中的傲然。
一時間,貝爾竟然有些痴了。
曾經,他愛神農國的文化,是愛這里的美食、建築、美麗的自然。
至于傳統宗教文化?
貝爾向來嗤之以鼻。
然而,此刻,他想到了被自己評價為‘愚蠢’的夸父,死在了追太陽的路上。
又想到了精衛,因為被大海淹死,便化身成一只鳥,妄圖用小石頭去填平大海——絕望和毫無作用。
神農人在一個又一個神話傳說中,挑戰大自然,挑戰神靈,挑戰一個又一個看起來無法打敗的敵人。
有的成功了,但大部分失敗了。
曾經,貝爾不理解,神農國為什麼會把這種失敗者的故事一代又一代傳了下來。
這是在鼓勵人們毫無意義的送死嗎?
然而,此時,此地。
他懂了!
這,是勇氣!
「這就是一個國家的氣質嗎?」貝爾喃喃著。
幸好!
貝爾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幸好,神農高層在最開始就開始控制幻境入口!幸好所有進入幻境的都是神農人!幸好神農人從來不缺乏戰天斗神的勇氣!
這一刻,貝爾重新審視神農國的文明,審視神農國千千萬萬普通人,而不只是姜連山。
彈幕上,神農人還在嬉笑怒罵。
貝爾所震驚的事情,在神農人眼里,似乎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連冰冰和趙澤強都已經回到了直播本身。
神農人不怕神?
都坐下,正常操作,不值一提。
……
然而,幻境中……
太陽神已經炸了!
十拿九穩的事情,就這樣失敗。
他不理解。
可是,姜連山也不給他時間去理解!
「什麼是神靈。」
姜連山開口問道。
他身後唯一的那一塊世界柱石,閃爍著光芒,應和著他的提問。
然而……
八個巨人沉默著。
滿地金黃色的砂礫沉默著。
「哈哈哈!你在做無用功!」
太陽神氣急敗壞的嘲諷。
「為什麼這麼說?」姜連山平靜追問。
「因為他們不會思考!我不允許他們思考!」
「他們……」姜連山垂下目光,看著遍布滿地的砂礫,「他們究竟是誰?」
隱約間,姜連山想到來自研究院的信息。
研究院恐懼著某種存在,甚至通過死亡和投影化的方式,讓自己逃離那恐怖存在的注視。
是太陽神嗎?
他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
太陽神看到姜連山的疑惑,似乎找回了一點自信︰「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
姜連山瞟了天上的身影,貌似不經意的開口。
「是來自幻境黑暗大陸的強者?」
一句話,讓太陽神陷入沉默。
「看樣子,我說對了。」
姜連山眯起眼。
「你怎麼做到的?恩,我想想……神聖之力有問題?畢竟,職業強者變強的根源就是神聖之力。如果神聖之力真的可以污染意志……」
「這不可能!我親愛的領主!」戴夫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姜連山身後,「那個……剛剛001要造反,我去鎮壓了一下。」
姜連山眯起眼,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戴夫假裝看不到,撓了撓後腦勺。
「神聖之力可以實現人們的渴望。說白了,如果一個大路上的強者知道有神界這個地方,再加上他自己也想來……」
戴夫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姜連山懂了。
「你是想說,我們的植物沒有問題?」
姜連山一眼看穿了戴夫。
畢竟,如今的植物系統中,神聖之力扮演的角色極其重要。
戴夫嘿嘿哈哈的笑著,似乎是默認了。
姜連山剛想繼續說些什麼,但此時……
「就算你猜到了又能如何?」太陽神忽然開口。
他的語氣平靜了不少,似乎剛剛調整好近乎崩潰的心態。
「無論你想要什麼,他們都不可能回應你。」
「當然。」姜連山點頭,「但是,他們能回應我。」
「誰?」
姜連山微微一笑。
然而下一秒……
神界,開始變了。
霧氣繚繞。
隱隱約約又縹緲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太眼神一愣,頓感不妙。
似乎有什麼不受控制的東西,正在逐漸形成!
實際上……
「姜神在問什麼啊!什麼是神靈?怎麼會忽然問這種東西?」
「神靈,就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雷公電母!」
「還有四海龍王?那叫神仙,不叫神靈!」
「哎呀,天庭封了官,不就是神靈了?」
「對了,還有土地神什麼的。」
「……」
黑暗大陸的人看著直播種著蘑菇,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在他們的閑聊之中……
神靈的界定,神界的概念……
逐漸成型。
現實中的觀眾看不到黑暗大陸志願者在說什麼,他們只能看到……
這空空蕩蕩的神界,忽然越來越眼熟!
「這些建築?」
「臥槽?中式風格?」
「額……那個東西,是匾額對吧!」
「上面還有字呢臥槽!神農文!」
「……」
神農人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就那個坐落在遠方雲端上,明顯是一個神農國的宮殿啊!
而且……
那宮殿好像……好像神農國的影視城!
「臥槽!咱們神農影城專門拍神話劇的地方?」
「這是可以說的嗎?」
「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