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吧？」
柳青听到這樣的理由，忍不住就罵了起來︰
「他是不是腦子里進水了？給他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就是一兩千萬，他一個小主播夠格嗎？憑什麼要給他？都要像他這個樣子，動不動就要提高待遇，不答應就消極對待，那我們的公司還怎麼開下去？當我們開公司是做慈善的嗎？」
蘇綺聳了聳肩︰「我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現在都有些猶豫，要不要收購那一家公司了？」
目光看向秦昆︰「秦總，你覺得呢？」
被問到了，秦昆就認真的回答︰「那家公司現在運營得挺好的，除了那個當家主播之外，還有幾個有潛力的二三線主播，他們的團隊也不錯，以現在這個價位來收購，其實還是很賺的。要不是那個老板現在差錢，肯定不會以那個價格賣掉。」
「所以，我們要接受他的訛詐？」柳青沒好氣的說道。
「那肯定不行，」秦昆道，「正如老板你剛才說的，答應了他的這種不合理的要求，那別的主播也提出類似的要求來，怎麼辦？就算是將他雪藏，也不能同意這樣的要求。」
柳青點頭︰「我就是這個想法，咱們可不能接受訛詐。」
蘇綺問道︰「他是這家公司的當家主播, 最大的流量池，雪藏他, 會不會對公司造成損失？」
「雪藏他一個, 對公司的影響不是很大, 他那些徒弟直播成績也還可以，對得起那個收購價格。」
秦昆說完這話, 又補充道，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雪藏他，免得引起他那些徒弟的抵觸心理。收購這家公司之後, 慢慢的瓦解他對他那些徒弟們的影響，那個時候就不用怕了。」
在直播間，有師徒關系的主播太多了。
很多時候，主播拜師，就是為了找一個給自己灌流量的人, 並不是真的學到了什麼東西。
很多大主播都有自己的徒弟, 而且數量還不少, 不過基本上都是一家公司的主播。
每一個大主播都有著很大的流量, 有徒弟的好處, 就是當他下播的時候, 可以通過連線等方式將自己的流量引到徒弟那里去。
自己下播了, 粉絲們就去徒弟們的直播間玩，這樣不只是給自家主播提升人氣, 也是在進行鎖流, 免得這些粉絲們在自己不開播的時候, 去別的主播那里逛, 被別的主播給勾引走……
遇上厲害的徒弟，流量還會反哺。
這樣互相成就, 流量池就會越做越大。
師徒名份, 在主播之間, 大多數時候其實也就是一個職場的上下級關系。
只不過師徒關系顯得更加的親近，也更能夠吸引大主播的粉絲給自己撐場子。
想要獲得那樣的果, 就要承擔那樣的因。
所以, 做徒弟的輕易不能背叛師父，背叛的師父會被背上叛徒的罵名, 會影響到人設。
如果那個主播站出來抵制這一次收購，哪怕他那些徒弟們沒有同樣的想法, 在道義上也會被綁架, 只能跟著抵制。
要不然, 就會成為被萬眾所唾罵的叛徒。
躺在別人的流量池里吃飯, 自然也要受到這個流量池的束縛。
想要消解這樣的影響，只能慢慢的淡化他們的師徒關系，擺月兌師父的影響，突出那些徒弟們的各人風格。
解釋完這些之後，秦昆話風一轉︰
「其實這件事情沒那麼嚴重，那個主播我也知道，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跟資本對抗。」
「都敢要百分之十的股份了，還叫沒膽子？」柳青不認同這樣的說法。
「我覺得他其實就是想打一場PK，拿這個來做話題，給自己炒作人氣，同時也是平息粉絲的節奏。」秦昆笑著說道。
「額？」柳青一愣。
蘇綺也愣在了那里︰「這麼兒戲的嗎？」
「既然提出用打一場PK來解決，那就說明他對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並不是那麼的重視，我覺得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秦昆道，「可能他直播間的大多數觀眾智商未必很高，但他自己不可能那麼傻，他不至于認為自己打PK能夠贏過柳總這樣的人。既然不可能贏，提出打PK來解決問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炒作。」
柳青想了想，打PK就是比財力，對方一個主播，確實不可能跟自己比財力，真的要比起來，可以分分鐘碾壓他。
但是他更奇怪了︰「這個有什麼好炒作的？他那麼需要一種失敗嗎？」
很多喜歡看pk的粉絲都是那種熱鬧粉兼榮譽粉，喜歡看那種直播間特效不停的畫面，喜歡看自己支持的主播戰無不勝。
那些大主播們打贏一場PK，能夠增長不少的粉絲。
打輸一場PK, 也會掉一些榮譽粉，被說得啥也不是。
所以, 一般那些大主播們約PK，都會定好劇本, 打上兩場，一勝一負。
要不就來個三場，兩勝一負，今天你贏了，明天接著打，讓我來贏。
一般情況下，沒有那個大主播會主動的去打一場必輸的PK。
小主播倒是會，因為和人氣很高的大主播打PK，就算是輸了，也能夠蹭到一定的流量。
如果是為了炒作，那柳青更加不能理解對方的動機了。
「我覺得，真到打PK的時候，他可能不止要打一場PK。這一場關于股份的PK他可以輸，可能他還會提出另外一場PK，在那一場PK上贏回來，那樣就是平手了。」秦昆分析道。
「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柳青又問道。
秦昆笑道︰「難道你不覺得，一個主播勇敢的去挑戰大資本家，是一件很燃的事情嗎？」
柳青想了一會兒，不知道燃點在哪里，說道︰「我覺得挺幼稚的。」
秦昆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面前的這個家伙不是主播，而是一個大資本家，讓他站在主播的立場想問題，很難有共鳴。
想了一下，說道︰「那你這麼想一下，一個保安狠揍對自己頤指氣使的業主，左手一式太極拳，右手一劍刺身前，打的對方鼻青臉腫、狗血淋頭，是不是一件很燃的事情？」
柳青閉上眼楮，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樣的場面，沒過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點頭︰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確實挺燃的。」
蘇綺睜大了眼楮，感覺到特別的神奇。
這個直播圈的邏輯跟她所了解的商場的邏輯大不一樣，她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挺多的。
相對而言，還是柳青更容易接受。
秦昆轉頭向蘇綺解釋︰
「一般大主播轉會，粉絲們多少都會有一些節奏，怕自己支持的主播到了新公司利益會受損。他提出和你通過這麼一場PK來解決問題，既營造了自己不向資本屈服的人設，還可以把節奏給平息下來——不是我要向資本家屈服，只是我沒有打贏人家，現在我願賭服輸，老老實實的在他旗下做一個主播。」
「那就是一個江湖，」明白過來後的柳青也向蘇綺解釋，「直播圈不管是主播還是受眾，大多數文化水平都不怎麼高，江湖氣很重，咱們不能用對精英的標準來要求他們。」
蘇綺哦了一聲，心道︰「所以你能這麼快就明白，是因為你自己文化水平也不怎麼高的緣故嗎？」
她又不是葉婉容，有這樣的念頭，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不大好意思說出來。
看向秦昆︰「所以，你覺得應該要接這一場PK？」
秦昆點頭︰「一場穩贏的PK，當然可以接。這個打工人對資本家的挑戰，本來就有著很大的話題性，再加上柳總你在痘印平台也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網紅。運作得好，可以帶來巨大的流量，還可以營造他不畏強權的人設，對他有好處，他又是公司的主播，對公司自然也有著很大的好處。」
蘇綺恍然大悟︰「難怪他們提出要求的時候說這是直播圈的邏輯，還說你們肯定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雙贏的要求，咱們肯定要答應。」秦昆笑著說道。
「可是……」柳青有一些猶豫，「我堂堂一個掌握這過千億資產的集團總裁，去跟一個網紅打PK，是不是有點掉身份？」
秦昆道︰「老板你以前也做過直播，只是沒打PK而已，偶爾打一場PK，成就公司的主播，也沒什麼掉身份的。以後直播會越來越重要，可能再過一兩年，業界談起這件事情，老板你就會成為一個敢為人先的企業家。」
柳青笑了︰「咱們弗蘭人就是敢為人先。」
笑過之後，對蘇綺說道︰
「跟對方說，這場 PK我接了！」
那個主播本身就是那種在線人數可以突破到十萬加的一線主播，再有這麼一個挑戰柳青這個知名資本家的話題，把熱度炒起來，再打一場世紀pk，說不定到時候人氣可以突破百萬加。
柳青重生之前有一段時間也看過痘印直播，知道有幾場大PK單場音浪突破一億，在線人數也過了百萬。
他們有這樣的話題炒作，再在音浪上多刷一些，達到百萬人氣，也不是沒可能。
想一想在百萬人關注的直播間里豪刷上億，柳青就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反正他們都有公會，公會本來就有著音浪消費要求，給自己多刷一點，也無所謂。
營造出話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能帶來流量。
而且基于流量共享原則，這個流量不只是給某一個主播或者是某兩個主播的，是兩家公司的主播都能夠吃到這樣的流量。
這一場pk打得。
當然，必須要贏。
要是輸了，那丟人就丟大了。
對那家新媒體公司的收購已經到了收官階段，現在就只是這麼一個小插曲。
柳青這邊沒問題，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接下來，秦昆還和柳青談到了這一場PK的排兵布陣，約定什麼日子，炒作幾輪，然後又帶著公司哪些主播上直播間。
——這一場PK的流量是可以預見的，多帶幾個主播上直播間露露臉蹭蹭熱度，當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對那些主播來說，那就是一個黃金檔的廣告位。
秦昆當然是首推的葉默。
這樣不只能夠給葉默帶來人氣，葉默本身就有人氣，還可以給直播間帶來一批腦殘粉，多刷一些禮物，這樣就可以讓公司少打一些回流。
——回流也是要錢的，那個成本還比較大，能少打一些，當然是少打一些的好。
那些腦殘粉就是肥女敕的韭菜，自家公司不收割，也會被別的公司給收割掉，那還不如自家來收割。
兩個人說到這些，蘇綺就只能徹底的淪為一個听眾。
那完全是另外一種行事邏輯，更多的像是小學生們的過家家游戲，她實在有點理解不能。
不過，收購那家公司最後的障礙被清除掉了，她心里還是挺高興的，給收購項目的負責人發了一條微信，說了此事，讓他應承下來，把收購協議給搞定。
聊了半個多小時，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秦昆也就起身離開。
蘇綺和柳青一起起身送他出門，回來的時候，蘇綺對柳青感慨︰
「你也挺幸運的，找到了這麼一個對直播很了解的人幫你做事。」
「這樣的人才其實也不少，」柳青笑著說道，「只不過很多人都缺乏他這樣的機會，這個圈子也容不下太多的機會。」
「哪個圈子都一樣，幸運只能屬于少數人，」蘇綺道，「很多人說我是一個商界女強人，多麼多麼厲害，可是這個世界能力強過我的女人太多了，她們不如我的，只是少了一個當董事長的爸而已。」
這一點，柳青也有著很深的感慨。
他們能夠坐在現在的位置上，不是因為他們能力出眾，而是因為他們足夠幸運。
時間都已經到了十一點半了，再過一會兒就到下班時間。
蘇綺當代總裁的時候經常會推遲下班時間，柳青可不會。
他給葉默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開車到天元大廈來接他們回家。
然後有一些疑惑的問蘇綺︰「跟著你一起上班的時候，看到你忙得很，為什麼我上班這半天都沒有人來找我？」
蘇綺笑了笑︰「你昨天把那份申請撥款的文件先讓我來審閱，可能被他們認為是你的一種表態，所以，今天他們就繼續來找我了。」
柳青恍然大悟︰「原來是你給我把事給擋住了。」
第五零四章 直播圈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