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圍著飯桌，老人家和大姨還在忙碌著鍋碗瓢盆，這是老一輩的規矩，非要等大家吃完了才肯上桌。
陳飛羽和嚴念穎一人強行攙著一個上了桌，嚴念穎悄悄告訴了陳飛羽，大姨雖然也有些功利，但總體不壞，姨夫唯唯諾諾的是個小男人，她和她們家的關系算是不好不壞。
大舅的兒子方程就顯得有些勢力了，畢竟有那樣一個父親，在教育方面難免沾染了不好的習性。
大姨家的一對兒女比較老實，想求嚴念穎幫忙卻羞于開口。方程倒是懂得看眼色，也放的下面子，知道自己表姐對他們家沒好感，陳飛羽和嚴念穎的事也基本算是板上釘釘，便連連對陳飛羽敬酒。
「表姐，表姐夫第一次來我們這，我敬表姐夫一杯，你隨意。」方程豪爽的陪著直接悶下了一杯白酒。
陳飛羽自然不能不給面子，也喝下了一杯，然後便笑著道︰「別喝那麼急。」
大姨的兒女也反應過來，連忙拿著杯子對陳飛羽敬酒，陳飛羽從善如流的應對著。
大家都是年輕人，兩三杯白酒下肚，很容易便熟絡了起來。
方程笑道︰「表姐夫，今天我爸辦的這事不地道，我再敬你一杯，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飛羽比這些年輕人多活了那些年，自是看的清楚。嚴念穎可以對他們態度敷衍，他卻不行，外婆那雙眼雖渾濁，卻看的清楚著呢。
「我肚量沒那麼小，一點小事而已。」陳飛羽並沒有給方程臉色，像朋友似的聊著天。
聊著聊著，方程聊到了自己在當地做公務員，算是一個小科員。領導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整個科室就他們兩人，經常找他的茬兒……
例如其他單位的領導找他拿下半年的資料，他找領導問，領導愛答不理……問了三遍後領導不耐煩的說沒有，他便賭氣說「那我把上半年的資料報給他們」。
領導嗯嗯啊啊暖昧不清的沒有應答，方程沒辦法把上半年的給報了，結果被領導狠訓一番。
最後領導自己把上半年資料發給對方。
諸如這樣的事有很多，陳飛羽便笑著道︰「你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你們領導了，她這不是故意在找茬兒，而且以找茬的方式在敲打你啊……」
方程一愣，連拍大腿︰「靠，這老妖婆原來是這意思啊……那這事兒該怎麼解決？真想換份工作啊……」
「你要是沒什麼上進心，進去擺爛就是了，反正她也沒那個資格開了你，而且快退休了……要是有上進心，那我建議你買點煙酒去她家拜訪一下，不然就算她退了，也不會提你名給你挪位置，很大可能又空降一個領導……哦，煙酒可不是賄露，正常的人情往來罷了。」
陳飛羽笑著拍拍方程肩膀，方程才剛大學畢業沒多久，難免不懂辦公室許多潛規則。
但以陳飛羽的經驗，自然明白方程並不是真心在詢問。
而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告訴陳飛羽。
「表姐夫，你是我表姐夫，我現在工作不順利，我有意去外面發展，表姐那邊我說不上話，你得幫我啊……」
陳飛羽明白方程沒那個隱晦表達的能力。
大概是他爸媽交代他這樣在陳飛羽和嚴念穎面前這樣說。本來這樣的事情應該在一兩天後來說，一見面就說這些，未免有些讓人不舒服。
但方文是那樣的人……也就顯得正常了，起碼方程很尊重他，並沒有因為他臉女敕而露出什麼輕視的想法。
陳飛羽自然是幫了，嗯，假裝听不懂，以口頭的方式幫助他更好的適應職場，他不會替嚴念穎回應什麼，一切還是看她自己的想法。
這是屬于他給嚴念穎小小的保護。
嚴念穎也不可能听不懂，她繼續和林聲婉小聲閑聊，那就是無意幫助了……主要是傘具廠再過幾個月便不做了，方程來了也沒有意義。
方程果然嗯嗯啊啊的，即使明白了這事也不怎麼上心，大概滿心想著換工作，最好在嚴念穎那里當個小管理層，不用在體制里繼續混資歷。
方程見陳飛羽十分熱心的幫助他了解體制，一臉懵逼的听著，也不好意思繼續開口讓他幫忙換工作了……對面的大姨大姨夫年紀大了一輩，自然听出了話外之音，對視了一眼尋思著明天帶點禮物過來，自己開口比較合適。
國內的人情社會，總躲不過這些來往。
大姨的兒子付青熟絡了便沒那麼老實了，大大咧咧的胡侃著公司單位里老板，同事的八卦。
年輕人大多如付青這樣心機不深，藏不住話。沒有利益往來，陳飛羽倒喜歡和這些的人一起清閑的胡侃，但如果合作對象是這樣的人，他便會嫌棄不滿對方的粗枝大葉。
晚飯在熱鬧的氛圍下吃完，陳飛羽喝了不少酒……
看的出來外婆心里很高興，只是偶爾念叨著嚴念穎父母要是也在就好了，方文當舅舅的也不知道讓讓嚴念穎道個歉過來吃飯什麼的，讓嚴念穎和陳飛羽多擔待……
嚴念穎也並不怪老人家提起小舅，老人家到了這個年紀，求的就只是一個家和萬事興，沒什麼好在意的。
晚上八點，將一片狼藉的餐桌與水池的碗筷收拾完，方程以及大姨一家便告了一聲離開。
嚴念穎在和外婆說些悄悄話，隱隱約約能听見外婆悄咪咪說︰「ど兒，這是你二嬸家孩子辦結婚酒送的喜糖，你們幾個孩子都最愛吃這個，外婆最疼你，專門留給你，不要告訴你表弟表妹。」
「外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嚴念穎有些羞恥的應對著。
很多老人家有些時候就挺有意思的……陳飛羽微微笑了一聲，便獨自出了院子，坐到了亭子的石墩上，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
三花貓見陳飛羽來了也不怕生，大大的眼楮看了一眼，跳到桌子上蹭蹭陳飛羽，「喵喵」的露了兩下白花花的肚皮，又跳回了地上。
地上有一個屬于三花貓的小破碗，小破碗里是外婆放的剩飯，今天的飯豐盛，貓兒「吧唧吧唧」吃的津津有味。
林聲婉見陳飛羽獨自在外面抽煙，便默默走了出去坐在另一個石墩上，臂彎放在石桌上，一只手撐著香腮，一只手順著三花貓的毛發擼著貓。
蓋住亭子的香樟樹在晚風下「嘩嘩」的響，月色如華，秋意盎然。
月光很清晰，林聲婉的水女敕肌膚被照的雪白，她模著貓兒百無聊賴，眼中帶著一絲絲看不清的意味，道︰「快到中秋了，月亮越來越圓了……」
「是啊……」陳飛羽回應道。
林聲婉閑聊著道︰「我老家那中秋就是吃一塊大餅，倒是有桃花茶……因為再遠一些，就是桃花村，就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那個桃花村。」
「桃花村我記得全國有好幾十個吧？」陳飛羽笑了笑又有些感興趣道，「桃花茶好喝嗎？」
「是呀，那個桃花村是其中一個……桃花茶，嗯……我覺得挺好喝的，有些甜味。」
林聲婉見陳飛羽感興趣，便眨了眨眼楮，笑道，「你要是想喝的話我幫你弄一些來，還有桃花糕，桃花餅呢……我喜歡桃花糕，沙沙的，松松軟軟……」
「好啊……你多弄點。」陳飛羽點了點頭，想起趙媛媛應該會愛吃這種東西……他想了想又道。
「我們那兒還有很多美女……老一輩人說是因為我老家水好，還有個溫泉，多泡泡可以生孩子，很多不孕不育的人去，很靈驗的，好多人都成功了。」林聲婉有些臉紅的悄悄道，而且還對男性某些功能有幫助，她沒敢說出口。
「你和我說這個干嘛……」陳飛羽有些尷尬，隨即又不由疑惑道，「那你們那兒不至于這麼貧困吧？」
「怎麼不至于呀，也就桃花村屬于景區經濟發展還算不錯，我們村那鄰著好幾個村呢……還是窮的很，年輕人都拼命往外跑，孤寡老人多的很呢……」林聲婉隨口回答道。
「這樣……」
陳飛羽和林聲婉聊了差不多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像兩個好朋友一樣聊了很多，從林聲婉的老家，到老家的那些同學，再到大學一些搞笑的兼職經歷。
陳飛羽也說了一些自己的事，但大多避重就輕，因為他的事很多不能對林聲婉說，基本上說的全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晚上的時候，嚴念穎沒好意思，便和林聲婉一起睡，陳飛羽只獨自一人睡一個屋。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陳飛羽便感覺到林聲婉似有若無的變化，她和陳飛羽明顯保持了男女間該有的距離……雖語氣和態度沒有大的變化，但明顯注意起了很多平時沒在意的東西。
「感覺婉婉好像有些怪怪的……」嚴念穎有些模不著頭腦的對陳飛羽悄悄說道。
陳飛羽理解林聲婉有做出保持距離決定的意思，心里竟莫名有些悵然若失的沉悶感，他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隨口道︰「是嗎，我倒感覺沒什麼怪的，是不是女人的那幾天到了？」
「沒有啦……她就比我快上了幾天，總覺得這樣相處不舒服……」嚴念穎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把這事放在心底里。
早飯吃的是渝川特色的甜酒沖蛋，味道還算可以，只是陳飛羽不喜甜，吃的不太習慣，嚴念穎獨自幫他下了一碗番茄雞蛋面。
上午，外婆要去地里摘花生……大部分鄉鎮的老人家不做事總覺得不自在，嚴念穎勸不動，陳飛羽三人便陪著一起去把事兒做了。
地里是大片的谷穗，旁邊還有幾堆小山一般的禾垛子，秋風一吹，谷穗飄搖晃動……陳飛羽和嚴念穎都是小時候在農村里，也沒怎麼干過農活，便覺得這場景很美。
倒是林聲婉曾經大多時間都在幫家里干活，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同理，陳飛羽和嚴念穎干活笨手笨腳，林聲婉做的卻很麻利，莫名的很討外婆喜歡。
外婆家的花生地只有一小片，幾人戴著村里的草帽忙碌……旁邊推著收割機收割谷穗的農民婦女認識外婆，便笑著走過來道︰「姨，這幾個是你們家孩子嘛，呵呵，個個都俊俏的很咧。」
「這是我外孫女，外孫女婿，孫女朋友……」外婆頗有些得意道，「長的不俊可進不了我們家的門。」
婦女笑了起來，道︰「要進你們家門，那可得少吃一點藕片……」
外婆笑而不語，婦女打過招呼便回去繼續勞作了……陳飛羽朝嚴念穎莫名道︰「啥意思？」
嚴念穎悄悄的低聲嬌笑道︰「之前我不是說過嘛，以前有個提親的大戶來外婆家提親，外婆不同意，他們家態度就變的很差，說我媽配不上他們家什麼的……外婆脾氣其實沒那麼好，當時就說，你家這孩子是吃藕長大的吧，長的忒丑，怎麼配的上我女兒……後來就傳的全鎮人都知道了，經常拿這話開玩笑。」
陳飛羽不由失笑，知道了老人家潑辣與刻薄的一面……人都是有兩面性的，即使嚴念穎，也有嚴肅和罵人的時候呢。
一小片地讓陳飛羽和嚴念穎越幫越忙，外婆十分和藹的把他們「請」出了地里……原本想讓林聲婉也走，但林聲婉堅持要幫忙，也算是還一點點人情。
中午，大姨一家又帶著禮，方文也來了，還專門拿了一條小熊貓……大姨撫著陳飛羽的手道︰「飛羽啊，咱們家離的遠，我家兩個孩子又非說想去山城工作，我一尋思這溪水鎮確實沒什麼好的工作，他們一個大專畢業，一個二本大學畢業，工資都不怎麼高，去山城也挺不錯的……你也是他們表姐夫，覺得他們去山城合不合適啊？」
「額……」陳飛羽有些腦殼疼，他前世不想回家就是懶得面對這些無比麻煩，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事情不給辦吧不合適，給辦吧還可能里外不討好……因為親戚的孩子，他究竟是什麼能力，什麼心氣，你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