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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呦知道蔣鐸是在演。

能演, 說明這狗暫時還死不了。

但她心里還是像有貓兒在撓似的、剛背下來的稿子,這會兒又全忘了。

擔憂幾乎是控制不住的。

她低頭給陸寧發了條語音消息︰「你蔣鐸哥情況到底怎麼樣,傷得多嚴重?」

陸寧大帥比︰「啊, 姐,這邊已經聯系火葬場了。」

呦呦鹿鳴︰「」

陸寧大帥比︰「真的, 火葬場的車已經到醫院門口了。」

呦呦鹿鳴︰「你讓他一路走好。」

陸呦放下手機, 心里越發煩躁。

如果蔣鐸傷的嚴重, 蔣思迪是不可能丟下他iclo參加晚會, 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她煩悶地走進了大廳, 正好踫上了尚嫻淑。

尚嫻淑臉色似乎不太好,眼角微微有些泛紅。

「嫻姐, 您怎麼了?」

「沒事。」尚嫻淑苦笑地擺了擺手︰「剛剛喝了點果子酒,這會兒有點暈,出來透透氣。」

陸呦惦記著心事, 也沒有尋根究底,陪她在廊外坐了會兒。

本來是想靜靜心, 結果越發地心神不寧。

「企業展示宣講已經開始了。」尚嫻淑問陸呦︰「你不去後台準備著麼?」

陸呦沉吟片刻,果斷從手包里模出了之前準備的稿子,遞到了尚嫻淑手邊,說道︰「嫻姐, 今晚的品牌宣講會, 你上吧。」

「什麼!」尚嫻淑驚呆了︰「我上我怎麼能上呢,我不行啊!」

「沒關系, 上去介紹一下咱們品牌的風格理念就好了,很簡單,嫻姐是見過大場面的,比我有經驗。」

「可可你呢?」

「我有點急事, 朋友生病了在醫院,我得去看看。」

見陸呦這麼著急,尚嫻淑的八卦之魂倒是燃了起來︰「男朋友啊?」

「是未婚夫。」陸呦也毫不諱言地說︰「如果這次咱們鹿風賺不到錢,就要以身抵債的那種。」

尚嫻淑見這小姑娘臉不紅、心不跳的,順嘴就說出「未婚夫」三個字,多半也都是玩笑來的,便說道︰「你要走,好歹也等宣講會結束了再去。」

「就是因為不知道情況,所以放心不下,不等了。」

她將發言稿交給了尚嫻淑,話不多說,起身便離開了。

尚嫻淑拿著那份發言稿,腦子空白了兩下,回頭望向雅座的位置,李泰豐和他的小情兒還在調情打趣。

剛剛她酒杯都已經端起來了,恨不得沖上去潑這對狗男女一個狗血淋頭。

然而,最後關頭,還是忍住了沖動,沒有做這樣的事。

如果她在iclo的展會上拆穿了渣男賤女,自己丟臉事小,現場這麼多媒體記者,鬧大了肯定會連累鹿風。

尚嫻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份發言稿子,又看了看李泰豐和陶晴悠。

即便不想鬧開了,但她也絕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

尚嫻淑咬咬牙,從侍者托盤中接過了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徑直朝著他們走了過去。

李泰豐看到自己的妻子也在現場,有些驚訝,連忙站起身︰「你你怎麼在這兒啊?」

陶晴悠也連忙站起來,看看李泰豐的臉色,大概能夠猜出眼前女人的身份。

「是是李夫人啊。」

尚嫻淑不愧是混太太圈出來的,睨了陶晴悠一眼,優雅而略帶輕蔑地說︰「不好意思,我不姓李,別人都叫我尚夫人。」

「尚尚夫人,您好。」

陶晴悠能覺察出她居高臨下的姿態,臉色稍稍有些難看。

不過轉念一想,這女人雖然不似李泰豐口中的黃臉婆,但終究是沒什麼見識的全職太太罷了。

而她海歸學歷,在豐悅集團擔任要職,在尚嫻淑這種全職太太面前,多多少少還是存在著優越感的。

陶晴悠念及至此,從容一笑︰「尚夫人您這是閑來無事、過來湊熱鬧呢,還是和我們李總伉儷情深,要跟過來照顧他呢。」

尚嫻淑能听出來陶晴悠話語里、听出她對她的鄙薄之意,她冷冷道︰「抱歉,我沒這麼閑,我來這里是有自己的事。」

「你能有什麼事。」李泰豐面色不善,低聲斥道︰「還不快回去,太閑了就約你的小姐妹打麻將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他自然也擔心尚嫻淑在這里給他丟臉,更怕她鬧起來,難以收場。

尚嫻淑的手緊緊攥著發言稿,時至今日,她才終于明白,哪怕嫁入了豪門,哪怕衣食無憂,但她永遠都是乞食者,永遠都不配和這個男人站在一起、平等地對話。

她的青春、年輕時的美貌、還有生育的痛苦,換來的就是每個月按時領取的零花錢,換不回任何尊重!

尚嫻淑眼神越發冷淡了。

便在這時,台上主持人念到了鹿風時裝工作室,催促主創做好準備,屬于鹿風的展示時間馬上就要開始了。

四下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所有人都等著看,究竟是何許人也,創立了這樣一個新興時尚品牌,不僅拿到了iclo的核心推薦展位,甚至打敗了許多名牌服飾,沖進了銷售金榜前十。

陶晴悠趕緊拿出了筆記本,準備記錄鹿風在宣講會的一些關鍵信息,為將來的合作做功課。

李泰豐見尚嫻淑還沒走,斥責道︰「還不快回去,別打擾我這邊的正事。」

「你有你的正事。」尚嫻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和陶晴悠︰「我來這里,當然也有我自己的正事。」

李泰豐覺得她是無理取鬧︰「你你有什麼正事。」

尚嫻淑轉身便朝著宣講會正中的禮台走了過去,李泰豐以為她要搞事情,連忙追上來,企圖攔住她。

鹿風的助理小劉見此情形,立刻擋住了李泰豐,說道︰「我們總裁要上台宣講了,無關人員請不要打擾。」

「總、總裁?什麼總裁?」

李泰豐是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而尚嫻淑已經走上了宣講展台。

「大家好,我是尚嫻淑,鹿風時裝設計工作室的執行總裁,這間工作室是我投資,與我的合伙人、也是鹿風目前的首席設計師陸呦女士,共同創辦。」

台下的李泰豐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底是一片震驚之色。

同樣震驚的還有陶晴悠,她想象中李泰豐的夫人,分明就是個只知道逛街打牌的黃臉婆全職太太,卻沒想到

這位「黃臉婆全職太太」,萬眾矚目地站在舞台前,穿著得體、舉止從容,落落大方地向諸位企業家介紹自己的鹿風品牌的設計理念。

看著她臉上洋溢的自信的微笑,陶晴悠只感覺剛剛自己的輕蔑和嘲諷,全打了自己的臉。

她素來以職場女性自居,看不起像尚嫻淑這樣的全職太太,可事實上,自己能夠做到主管的位置,靠的不也是給李泰豐當情人換來的麼。

而她看不上眼的全職太太尚嫻淑,此時成為了鹿風品牌的創始人。

真是諷刺啊

陸呦急匆匆地來到了醫院,此時已經是夜間了。

她來到了蔣鐸的病房前,探病的人已經散去,陸寧那小子也不見了蹤影。

陸呦跟門口的護工說明了身份之後,護工便放她進去了。

房間寬敞明亮,各種儀器設備擺在病床前,看著有點嚇人。

而蔣鐸穿著條紋的單薄病號服,半躺在病床上,閉眼休憩,邊上的心電圖平靜地起伏著。

陸呦走到他面前,看著安靜的睡顏。

這男人平日里張揚跋扈,輪廓分明,極有攻擊性,只是睡覺的時候,五官才稍稍柔和些許。

陸呦伸手模了模他眼下的那顆嫣紅桃花痣,而他亦沒有醒來。

「讓你囂張。」陸呦帶了幾分責備的調子,悶聲說道︰「讓你平時欺負人。」

男人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在睡覺,人事不省。

陸呦掀開他條紋衣服的衣角,模了模他月復部緊繃的紗布,纏了一圈有一圈,似乎還有些滲血的痕跡。

她不知道蔣思迪的描述有沒有夸大,但是腦海里也禁不住去腦補他和毒|販對峙的危機險情。

陸呦很後怕,禁不住渾身冒了冷汗,想到小時候,他也經常把自己搞的遍體鱗傷的模樣,有的時候是被欺負的,有的時候卻也是他自找的。

這家伙總是這樣沒把命當命,也從來不曾珍惜過,仿佛死了都沒什麼可惜。

陸呦想著小時候的那些事,眼角禁不住一陣陣的泛酸,背過身去,吸了吸鼻子。

蔣鐸本來在裝死,想讓小姑娘多心疼自己幾分,卻沒想到她真在他床邊抹眼淚了,他反倒心里要命地疼了起來。

他伸手,從後面環過來,模了模她的額頭和眼楮︰「又沒死,哭什麼。」

陸呦見他醒了,趕緊用袖子蹭了蹭眼角,回身埋怨道︰「誰哭了。」

蔣鐸摩挲著指尖的溫熱,淡笑了一下︰「還裝?」

陸呦鼻子堵塞著,吸了吸氣,悶聲道︰「你不是都要拉去火葬場了嗎,現在精神這麼好。」

蔣鐸單手擱在枕下,蒼白的嘴角淺淺地揚著︰「是啊,都要進火葬場了,你一來,我就好了。」

陸呦撇撇嘴︰「那可真是醫學奇跡。」

蔣鐸沒皮沒臉地笑著︰「所以你要天天過來,幫助我盡快恢復。」

「才不呢,我們工作室忙著呢。」陸呦道︰「不過我可以天天幫你去喂煤炭。」

「你寧願天天看貓,都不來看我?」

「貓比你可愛多了。」

「煤炭讓我姐抱回去養著了。」蔣鐸說道︰「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

「听說今天iclo宣講會,你作為主創很閑嗎,還來醫院看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

陸呦懶得理會他陰陽怪氣的調子,拿起桌上的隻果削了起來,說道︰「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你是我最大的債主,當然先來看你。」

蔣鐸眉心舒展了,看著她︰「除了債主,還有別的嗎?」

「比如呢?」

「比如」蔣鐸薄唇輕啟,一字一頓道︰「未-婚-夫。」

陸呦說道︰「成為未婚夫的前提,是我還不起欠債。」

「如果你還不起欠債,我就不是未婚夫,而是你的丈夫。」蔣鐸固執地糾正她這里面的區別︰「所以現在,我是你的準未婚夫。」

「」

陸呦懶得和他咬文嚼字,將削好的隻果遞了過去︰「行吧,準未婚夫,你怎麼說都行。」

「我現在只能吃流食。」他指了指廚台邊的榨汁機︰「麻煩未婚妻給我榨成汁。」

陸呦脾氣很好,也不嫌麻煩,果斷地用榨汁機,給蔣鐸打了一杯隻果汁,遞到他手邊︰「請吧。」

蔣鐸喝了一小口,便放在了床頭櫃邊。

「怎麼,不好喝啊?」

「不是。」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膀胱,決定還是暫時不要喝了。

陸呦又陪他坐了會兒,打開電視,和他一起看電競頻道的節目。

「隻果汁,你快喝了啊。」

「現在不急。」

陸呦聳聳肩,說道︰「明天我把大富翁帶過來,我們可以一起玩,消磨一下時間。」

「好。」蔣鐸猶豫了片刻,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急什麼,再待一會兒,等蔣思迪姐姐過來了,我再走。」

「不用,有護工。」

「你很想我走嗎?」陸呦意識到蔣鐸似乎在下逐客令了,立刻站起身︰「你想我走,那我就走了。」

「嗯。」

陸呦見他真這麼說,心里有點不舒服,拎了包,轉身離開︰「嫌我煩,明天我也不來了,沒人陪你玩大富翁了。」

蔣鐸沉吟斟酌了片刻,終于在她轉身出門的剎那間,沉聲道︰「主要是你未婚夫有點想上廁所了。」

陸呦有些哭笑不得,扶著蔣鐸起了身,說道︰「想上廁所你就說啊!憋很久了吧!服了你了。」

蔣鐸臉色低沉,扶著她的肩膀,艱難地挪著步子︰「都讓你快點走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啊,我又不是沒照顧過病人。」陸呦給他打開了洗手間的門︰「自己行不,要不要我幫你?」

「陸呦!」蔣鐸加重了語氣︰「請你回避一下。」

「我我去哪里回避?」

「請你去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回避一下。」

「」

陸呦無語道︰「醫院三公里外有個7-11便利店,我干脆去那里回避一下?」

「甚好。」

陸呦懶得廢話,將他推了進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我又不會偷看你,作什麼作!」

很快,蔣鐸走出了洗手間。

陸呦便扶著他,將他重新安頓在了病床上,然後說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早該走了。」

陸呦撇撇嘴︰「拜拜!」

「明天準時過來,遲到一分鐘,利率上浮0.5個百分點。」

「」

陸呦走出病房,迎面正好撞上了蔣思迪。

「姐姐。」

蔣思迪看著她,笑了笑︰「難怪呢,宣講會沒見著你,果然是來看蔣鐸了。」

「嗯,有些放心不下。」陸呦又問道︰「姐姐,宣講會怎麼樣?」

「你的那位投資人,尚嫻淑,她真是很不錯。」

「能得到姐姐的青睞,是真的很難得。」

「她很適合這樣的工作。」蔣思迪贊道︰「無論是台上的展示宣講,還是台下的應酬社交,她都能發揮自己的人格魅力。總而言之,今天晚上算是給你們鹿風拉到了不少好感度和潛在合作者。」

陸呦听到蔣思迪這樣說,越發對鹿風、對自己的合作者有了信心。

她離開之後,蔣思迪回到了病房里,見蔣鐸全身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嘴唇蒼白,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蔣鐸掀開了衣服,咬牙說道︰「剛剛下床去了趟廁所,傷口裂了,叫護士過來。」

果不其然,衣服下的白色紗布侵染了大片的血跡,看上去殷紅駭人。

蔣思迪捂住了嘴,怒聲道︰「誰讓你下床了!你是瘋了嗎!一動都不能動,你還下床!上廁所不知道叫護工嗎!床底下不是有」

話音未落,蔣鐸眼神凌厲地掃了他一眼︰「我就是死,也不會用那玩意兒。」

蔣思迪︰

想到剛剛陸呦在場,她雖然生氣,又實在有些忍俊不禁,憋著笑,說道︰「也是醉了,就算喜歡的人在,也不至于連廁所都不好意思上吧。」

「閉嘴。」

「真要這麼講究,以後結了婚,你就絕了吃喝拉撒的人類屬性,餐風飲露,修仙去得了。」

蔣鐸冷道︰「真有那一天,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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