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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

可是司闕卻不願意多說了。

尤玉璣回到晉南王府, 馬車在晉南王府正門前停下。她將手遞給景娘子扶著,款步下了馬車,谷嬤嬤早已候在影壁處, 笑臉盈盈地迎上來。

「夫人回來了。按理說該去尤家接您, 實在是王妃身子不適, 走不開。」谷嬤嬤含笑說著客套話。

表面上是客套話,實則也是說給下人們,坐實尤玉璣這段時間去回了尤家。

尤玉璣明白王妃的良苦用心, 她彎了彎唇, 溫聲開口︰「王妃身體可好些了?」

「燒傷哪里是那麼快能好的?偏又有了身子……」谷嬤嬤嘆了口氣, 「不過比夫人走的時候好多了。」

尤玉璣一邊往府里走,一邊與谷嬤嬤說著話,詢問著王妃的身體。

至于司闕, 他早已不在馬車上。

這段時間, 尤玉璣名義上回了娘家侍奉母親,而司闕名義上卻一直在王府養病,哪能和尤玉璣一起回去。

谷嬤嬤一直將尤玉璣送到曇香映月門口。

「王妃交代了, 夫人路上辛苦了,回來之後先歇一歇, 不必急著過去她那邊問安。」谷嬤嬤道。

尤玉璣邀她進去喝杯茶水, 谷嬤嬤搖頭謝拒了,她還要回王妃身邊回話。

尤玉璣回身往里走, 曇香映月的婢女們見了她, 個個臉上帶著笑,迎上來。

「夫人回來了。」

「夫人路上辛苦了。茶水沏好啦,還有府里送過來的新鮮果子!」

「夫人要先沐浴淨一淨身嗎?還是先吃些東西呀?」

她含笑望過這一張張熟悉臉龐。她心里明白這次回來,很快就會徹底離開晉南王府。曇香映月這群小姑娘們, 日後應當也見不到了。

「不用忙,等會兒再說。」尤玉璣一邊說著一邊往屋里走。

忽然間,尤玉璣听見屋內有什麼瓷器被打碎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色的影子從屋子里掠出來。

小丫鬟氣惱地責備︰「剛弄好的插花迎接夫人呢,你這個……」

小丫鬟邁過門檻追出來,迎面看見尤玉璣,不由一愣,後半句話生生咽下去。她擰著的眉頭頓時舒展開,笑著開口︰「夫人回來了!」

尤玉璣卻已經移開了視線,目光追隨著那道黑色的影子。

院子里的侍女們跟在尤玉璣身後,此時都四散開些,將中間的地方騰出來。

百歲站在一群鶯鶯燕燕中,弓著腰回頭,一雙金色的圓眼泛著一道碧色。它長長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悠著。

尤玉璣驚訝地打量著百歲。

三個月不見,它竟然已經長得這樣大了,徹底月兌了女乃貓的模樣。

尤玉璣慢慢翹起唇角,朝它走過去︰「跑什麼呢?有人打你不成?」

剛剛追百歲的那個小丫鬟趕忙急急說︰「夫人,奴婢可不敢打這位小祖宗!您不在的時候,它就是山里的大王呀!」

尤玉璣走到百歲身邊,在它面前蹲下來,柔軟的裙尾曳地。她朝百歲伸出手來,像它小時候那樣,用指背輕輕蹭一蹭它的頭頂。

它的毛發也不似小時候那樣柔軟,倒是變得更加油亮。

侍女在一旁提醒︰「夫人小心些。貓兒不記主,您幾個月沒回來,它恐怕不認識您了。小心它撓傷了您,它爪子好尖的!」

一旁的兩個小丫鬟跟著點頭,也不知道是親眼見識過,還是親自體驗過。

百歲轉過頭望向說話的那個侍女,眯起眼楮來,發出一絲危險的訊息。

侍女微微變了臉色,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百歲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樣子頗有幾分唬人,似乎隨時都能沖上去,讓她體驗一番它的爪子有多麼尖利。

下一刻,百歲的身體忽然騰空而起。

百歲迅速回頭,望向將它抱起來的尤玉璣,喉間發出一陣嗚嗚警告之音。尤玉璣卻只是微笑著,一手將它抱在懷里,一手撓一撓的下巴,抱著它往屋里去。

百歲瞪圓的眼楮慢慢眼皮垂下些,貓眼里的碧色也慢慢散淡。

尤玉璣抱著它進了屋,在窗下美人榻坐下,動作溫柔地輕輕撫撓著它。

侍女們趕忙進來,這邊給尤玉璣沏茶端水果,那邊去拾弄被百歲打碎的花瓶。

尤玉璣垂著眼,望著懷里的百歲,心里仍舊唏噓。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百歲忽然之間變成一只大貓了。

她不由低聲喃喃︰「原以為能陪著你長大呢,怎麼偷偷長大了這麼多。」

正在掛衣裳的景娘子笑著回頭,道︰「夫人,這貓現在也不到半歲呢,不算長大了。」

「是嗎?」

「是呀。」抱荷接話,「等它再長長,還不知道能怎麼闖禍呢!」

尤玉璣捏捏百歲的胳膊,懷念起它以前的小短胳膊。看著它在懷里逐漸舒服地舒展了身體,尤玉璣這才去揉一揉它肉鼓鼓的小肚子。

都說貓的肚皮踫不得。果然,幾乎閉上了眼楮的百歲立刻睜開眼楮,警惕地看向尤玉璣。

尤玉璣輕輕拽一拽百歲長長的胡子,吩咐︰「給我拿一把剪子來。」

緊接著,滿屋的侍女便看見這只山大王被尤玉璣拽住小爪子,把尖利的小爪尖 嚓 嚓地剪了。

滿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氣。

尤玉璣待這些下人都很和氣,她們向來說話也隨便。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說︰「山大王被剪了尖爪子,我再也不用不敢穿紗裙子嘍!」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尤玉璣也跟著眉眼含笑,她低眉,用柔軟的指月復點了點百歲的額頭,柔聲哄著︰「不用擔心,以後我會保護你的哦。」

「喵嗚——」百歲將剛被剪完指甲的那只爪子抬起來,擋在自己的臉上。

尤玉璣笑著去拿它另一只小爪子,繼續給它修剪尖尖的指甲。

尤玉璣和百歲待了一會兒,才去淨室洗淨一身的奔波塵乏。等她將自己收拾妥當沒多久,院子里的幾個小妾過來了。

「姐姐!」翠玉張開胳膊朝尤玉璣撲過來。

尤玉璣遠遠看著她,頗覺得有幾分張牙舞爪的意味。她忍俊不禁,由著翠玉撲過來。

春杏安靜地站在翠玉身後,沒怎麼說話。

「姐姐。」她喚一聲,臉上難得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紅簪和司菡則要規矩許多,規矩地見禮,又規矩地在一旁坐下來。

司菡端起手邊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說︰「還以為夫人會在娘家待很久呢。」

她這話頗有深意。

尤玉璣笑笑,輕輕撫著臥在她膝上的百歲,沒接話。

司菡抿了抿唇,不由再開口︰「夫人回來了。沒想到還有人不過來給夫人問安。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還是為什麼。府里的人誰不知道夫人對他最好,可他卻不過來。雖然是我親姐姐,我也不能幫他說話了。」

司菡故意在「親姐姐」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尤玉璣抬眸,望向東廂房的方向。回來的半路上,司闕先一步下了馬車。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她早就習慣了司闕的神出鬼沒,似乎他也總是有辦法出入自由不被旁人所覺。

花廳里再次沉默下來。

司菡起話了兩次,都沒人接,臉上的表情也有點掛不住。

翠玉翻了個白眼,嘀嘀咕咕︰「今天午膳也不咸啊。你這是開小灶吃了一大鍋的咸菜?看把你閑的,叭叭些什麼玩意兒。」

說完了,她再翻一次白眼。

「你……」司菡氣白了臉。

「嗝。」翠玉響亮地打了個嗝。

她「哎呀」一聲,道一句「失儀了」,端起身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不忘再贊一句「真是他娘的好茶啊!」

「你……」司菡氣極,開口欲指責翠玉。

可她剛說了一個字,翠玉又叉著腰打斷了她。

「你煩不煩啊。」翠玉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姐姐回來,正高興著呢。偏你叭叭惹人煩!就你長了張嘴啊是不是?怎麼著,瞪我干什麼想跟我干仗啊?」

「我……」

「你你你我我我的,你剛剛不是挺能叭叭的,怎麼著,該不會是一股腦把演練一晚上的台詞念完了就啥也不會說成結巴了?真出息啊。嘖嘖。」

紅簪低著頭,努力憋笑。

「夫人!」司菡臉上一道紅一道白,「崔姨娘如此言行,您身為主母當真不管不顧?您這樣坐視不理,實在不能服眾!」

尤玉璣慵懶地靠著椅背,一下又一下地撫著百歲。

不接話。

就是不接話。

翠玉揚著下巴,笑著說︰「不服眾,怎麼不服眾了?你你你,還有你們……」

她手指頭指著屋里的幾個小妾,然後又把每一個侍女都指了一遍,問︰「你們有誰不服夫人嗎?」

個個低著頭,誰也沒說話。

「看吧。」翠玉攤了攤手,「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一個人可算不得眾。」

「好啦。」尤玉璣終于溫聲開口,「剛回來有些乏,若是沒什麼事情都回去吧。翠玉你留下。」

司菡咬碎一口銀牙,站起身惡狠狠瞪了翠玉一眼,憤憤轉身往外走。她在心里宣布翠玉成為了她最討厭的人!

紅簪和春杏也起身往外走。

翠玉笑盈盈地湊到尤玉璣面前,問︰「姐姐,我這算不算狐假虎威?」

尤玉璣瞧著她這張燦爛的笑臉,柔聲道︰「日後出了府自己生活了,可不能時時這般。」

「我知道!我可會欺軟怕硬了!」

尤玉璣瞧著她這自豪的樣子,不由笑了,捏了捏翠玉的臉。

司闕恰好從外面進來,剛好看見翠玉彎著腰湊到尤玉璣面前,尤玉璣在模她的臉。

司闕瞬間皺了眉。

「 」的一聲響,是一枚銅板從他指間彈起又落地。

美人榻旁說話的尤玉璣和翠玉循聲回頭,驚訝地望向司闕。

司闕卻垂著眼,神色淡淡地盯著那枚不停轉動的銅板。

臥在尤玉璣腿上的百歲耳朵動了動,睜開眼楮望向司闕。它「喵嗚」一聲,從尤玉璣的腿上跳起來,幾躍朝司闕撲過去。

司闕仍垂著眼盯著這枚銅板的結果。他沒抬頭,隨手一揮,就把撲過來的百歲揮開,免得它遮了視線。

百歲在半空中矯捷地翻了個跟頭,四肢穩穩落地,抬頭望著司闕,長長的黑尾巴快速地搖動著。

有不解,也有更多的不高興。

司闕現在不想理它。

不停旋轉的銅板終于歸于平靜。

——正面。

尤玉璣仔細瞧著司闕的神色,一瞬間在他臉上看見了惱意。

司闕抬抬眼,頗有深意盯著翠玉。

翠玉一臉茫然,小聲嘀咕︰「好幾個月不見,你怎麼還玩銅板……」

作者有話要說︰  翠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脖子一涼,誒嘿又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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