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寒一個魚躍從床上起來, 臭著一張臉，拎著樂得嘎嘎笑的兔崽子去了衛生間。
「季野！」
一聲暴喝。
隨之，是清脆脆、女乃兮兮的童音︰「爸爸, 你別叫我大名, 我有點怕。」
「你還知道怕？」
「我當然知道了, 每次你叫我大名就說明你要揍我了。不過我還是相信你的，既然爸爸你讓我別怕, 那我們拉個勾勾吧！」
「等等, 把你的髒手拿開, 你剛模了的, 別糊我身上！臭崽子，撅起來，要洗了！我……季野, 別往我身上蹭！你是不是膽子有兩個, 一個自己留著用，一個能包天吧？！」
「爸爸, 你會說笑話了，哈哈哈！你好厲害哦！昨天舅舅說你只會假笑, 一點也不幽默，我覺得不是，我支持你。」
「笑話？」季星寒深吸一口氣, 聲音溫和不少, 「季野, 你是不是真的皮癢了, 還會用你舅舅來懟我了？」
「我沒有」
「到底有沒有？」
「嗷！」小朋友大聲疾呼，「拒絕暴力，拒絕虐待兒童, 媽！」
「喊媽媽也沒有用，看我揍你！」
「爺爺！」
季星寒︰「……別喊了！」
「爺爺，你大孫子被揍啦！！！」
這一聲，太嘹亮，穿透性太強。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隔壁別墅隱隱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喝︰「季星寒你個狗東西，你敢揍你兒子，我就敢打我女兒！心疼不死你！」
季星寒︰「……」
葉楚楚︰「……」
剛一吼完，楚國強也覺得有些不對，立刻改口︰「季星寒你個狗東西，你要是敢揍你兒子，我也揍我兒子，然後讓我兒子去揍你！」
這下邏輯就完美許多了！
特別不錯！
季星寒︰「……」
葉楚楚︰「……」
正準備出門上班的楚臨︰「……季星寒，你個狗東西，我弄不死你！」
所以，他做錯了什麼？
都一把年紀了還要挨打！
他不要面子的嗎？
衛生間里熱鬧得不行，隔空喊話也熱鬧得不行。
葉楚楚起身看向衛生間的方向，听著父子兩之間勁爆精彩的對話，最後連楚國強和楚臨都摻和進來，先是無奈搖了搖頭又忍不住笑出聲。
家里多了一個人，真是要熱鬧太多倍。
當然，也亂了很多倍。
之前就她和季星寒住著，除了他們之外，就樓下保姆房住著一個負責日常衛生的保姆。
住的人口少，家里非常清淨，特別是晚上的時候，感覺空蕩蕩的，說話都有回聲。
然而，自從季野出生之後，家里除了一個負責日常清潔的保姆之外，又多了一個育兒嫂一個月嫂，雖然等葉楚楚坐完大月子之後月嫂就走了，但常住人口也多了一個。
這還只是最輕微的影響，多了一個大人入住，其實多不了多少事，根本說不上亂。頂多就是佔了一間屋子，平時吃飯的人多了一個。
但是，多了一個小孩，家里就真的天翻地覆了。
家里隨處可見小家伙的衣服和玩具，沙發和茶幾上是他的游樂場，沙發底下藏著不知道多少他扔進去的玩具。更別提一箱箱靠牆堆著的尿不濕和女乃粉罐，不單獨騰出一間房來存放，根本放不下。
就多了一個小家伙，多了很多家務要忙活，多了很多心要操，當然，也多了不少歡聲笑語。
葉楚楚一直覺得自己還小，還沒有做好準備當一個母親。
可是被「趕鴨子上架」了，仿佛一眨眼就是十個月過去了，小家伙在產房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她一顆惶惶不安又滿懷期待的心仿佛就被瞬間填滿了。
就算是新媽上路，也還當得不錯。
當然，還多虧了她有一個好搭檔。
許許多多的家務活可以交給保姆和育兒，但是給孩子的陪伴卻需要父親和母親一起參與。在這方面，季星寒做得非常好。
別看小家伙現在見天兒的逮著爸爸「欺負」，其實這就是父子兩獨有的親近。
有時候，連她這個做媽媽的都吃醋。
正想著，父子兩出來了。
給小家伙洗完屁屁，季星寒兩手掐在季野的腋下，把光溜溜的小崽子從浴室里帶出來。
季野兩條胖乎乎的腿在空中亂蹬，身體不停掙扎，可是沒有用，怎麼也掙月兌不出季星寒的手掌心，眼看著快要走到臥室大床邊，季野委屈地癟了癟嘴巴，用兩只手捂住小吉吉。
又羞澀又氣憤，扭頭瞪了親爹一眼。
不就是小小的欺負了他一下麼，他不要面子的嗎？
哼！
季星寒才不管親兒子心里什麼想法，快步走到葉楚楚身邊。
一邊走，便對床上半躺的葉楚楚說道︰「楚楚，給你兒子找一身衣服，他昨晚上換的那套都要換了。」
「行。」葉楚楚立刻笑著起身。
從櫃子里找出一套衣服給季野換上，淘氣小子在親媽身邊總算是乖巧了，不過呢，還沒忘記記仇呢。
季野小聲跟葉楚楚說道︰「媽媽，我覺得爸爸這樣是不對的，不能因為我拉臭臭了就不喜歡我，還要揍我，他這樣不對！」
「怎麼不對？」葉楚楚問。
兒子人小鬼大，兩三歲就要上房揭瓦，葉楚楚早就習慣了。
別看季星寒那麼陰險，父子局里偶爾也要吃癟一兩回。
「當然不對呀！」季野說道，「吃喝拉撒是身體需要，這不怪我呀。特別我還是一個小孩子，控制不了自己是很正常的，上次舅舅還悄悄告訴我，說他八歲了還尿過床呢。」
葉楚楚︰「……可是，你爸也不是因為你臭臭了才想揍你，是因為你臭臭了卻一坐他臉上，這才想揍你吧？」
季野小臉一紅，低頭對手指︰「可是，也沒有很臭臭呀。」
「既然這樣，要不……我等會兒把你今天早上干的事情告訴你寶寶妹妹，或者告訴你幼兒園的新同學們？」葉楚楚歪著腦袋反問道。
季野先是一驚，而後炸毛了，跳起來揮舞著胖乎乎的小手臂喊道︰「不行，不行！」
不能告訴寶寶妹妹！
也絕對，絕對不能告訴幼兒園里的新同學，他還打算當老大的呢！要是讓新同學們知道了，他這老大就沒有威信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啟智幼兒園，開學了。
雖然只有四五十個適齡的孩子，學校里也一時間變得熱熱鬧鬧的。
有的孩子特別好奇，進了幼兒園之後就撒歡，家長離不離開，走沒走，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當然，新鮮勁過了之後會不會哭，那就說不定了。
大部分孩子舍不得送自己來上學的家長，對要進入一個陌生的新環境很是害怕擔心，一個個哇哇大哭，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把。
一個孩子哭，很快就是一片孩子哭，到最後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句詩︰
「听取蛙聲一片」。
可真的是「哇」聲一片。
葉楚楚家離幼兒園很近，可小家伙吃飯不老實，弄髒了衣服，又換了一身衣服之後才往幼兒園這邊趕，來得就不算早。
她帶著季野趕到幼兒園的時候，校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十個面帶不舍的家長，幼兒園里多了一群眼淚巴巴的小屁孩，兩兩隔著幼兒園不到半米的自動門對望。
季野用胖乎乎的手扯了扯葉楚楚︰「媽媽，我就不會哭。」
孩子還是需要多鼓勵的。
葉楚楚笑盈盈蹲下來，親了親季野的小臉蛋︰「你很勇敢，媽媽很開心，但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時候，被人欺負了，或者不開心的時候一定要跟媽媽講，爸爸媽媽一直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嗯。」季野用力點點腦袋，背著小書包朝校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了，還回身沖葉楚楚揮了揮手。
果真一聲沒哭，看樣子還有點小激動。
葉楚楚送完小家伙，回到家里，拿起丟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在沙發上坐著看了一會兒電影。
安靜，愜意。
她喝著鮮榨果汁，看著電影，先是有種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輕松感，可是，電影才看了一個開頭，緊跟著而來的，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落。
小朋友呆在家里的時候，家里雞飛狗跳，鬧得不可開交，她就算時刻在心里念叨著「我是一個慈祥的母親」也不管用。
氣起來的時候，也打過小家伙的手掌心。
可是，小朋友去上學了，家里看不到他活蹦亂跳的身影，听不到他可愛極了的童言童語，就像是少了點什麼。
原本被塞得滿滿的房間，突然又變得空蕩蕩了。
就……
剛分開幾分鐘，好像就有些想那個小家伙了。
他在幼兒園里還好嗎？
習不習慣？
有沒有跟同學鬧不愉快？
有沒有被人欺負？
……
好不容易一上午時間過去了，薛蓉喊吃飯，葉楚楚正要往飯桌上走，突然出現幻听了。
「媽媽，媽媽！」
幻听幻听。
「媽媽！」
真是幻听嗎？
「……」
葉楚楚走了兩步，回頭一看，一只胖乎乎的小崽子沖進客廳，帶著滿臉淚痕，一邊側臉上還有抓痕，委屈唧唧的，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就嗷嗷哭。
跟在季野身後，一名年輕的女老師局促地站在門口，尷尬的跟葉楚楚打了一個招呼。
「葉隊長，您好。」
葉楚楚︰「……」
她看了看老師，又看了看自己家委屈唧唧的小朋友，問道︰「怎麼了？季野在學校里被人欺負了，是被人打了嗎？」
「是，也不是……」女老師更尷尬了，「就是，葉隊長您家的季野今天入園之後，一上午就打了五個小朋友，雖然……雖然自己臉上也被抓了，但那五個小朋友的家長現在都在幼兒園等著要一個說法呢，就……」
葉楚楚︰「……」
就，她也驚呆了！
她擔心自己兒子被人欺負，結果，第一天，他就馬不停蹄地欺負了五個小朋友？
還被找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