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朝堂之上。
仍是亂作一團。
章邯與章直兩叔佷牢牢把控著朝堂的輿論導向,他們不斷向秦始皇祈求嚴懲巴蜀郡郡守,以正大秦律法。
而秦始皇則是面無表情,正襟危坐在那里?,但是一直沒直開口。
至于李斯趙高等手握大權的重臣則是靜靜站在一旁,沒有參與其中……
這擺明了是火坑,他們不敢跳……
朝堂上,似乎在此時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派系。
一派是章邯叔佷為首,許多官員為主的大臣們,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必須將巴蜀郡郡守秦漢定罪。
而另一派,則是以李斯和趙高為首的中立派,他們既不支持章邯叔佷,也不支持秦漢,就仿佛是看戲一般看著章邯這些戲精演戲……
「陛下啊!」
章邯見秦始皇久久無聲,忽然間,聲音都有些激動了起來。
他說道:「我大秦建國以來,向來是以公正嚴明而著稱的!陛下治理大秦,之所以能讓大秦江山如此穩固,就是因為陛下賞罰分明,而且不因人而異啊!」
「此時巴蜀郡郡守秦漢已然觸犯我大秦律法了!陛下不可不深究啊,否則我大秦千秋萬代的江山社稷,何以鞏固啊!又何以讓百姓順服,讓江山永葆啊?」
章邯年歲本就已大,此時聲音又有些激動和哽咽……他所說的話更是無論怎麼听,都是在為大秦江山考慮。
所以他的這席話,力量當真是無比之強!
便是李斯,臉色都微微一變。
這便是老臣唯一的優勢,一哭二鬧三上吊,滿口為了江山社稷,滿口為了大秦百姓……
再有他們以往的功績在那里,所以便是秦始皇,就算心中再不願,也必須捏著鼻子點頭啊。
秦始皇心里有些默然,他看著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在此時為秦漢說話,不由得為秦漢嘆了口氣……
「漢兒為人賢能,不爭權奪利。一心為了百姓……這固然是好,但壞處也有啊。正如此時,可能有幾人為其言語,寡人就能水順而下。但現在終究是漢兒觸及了太多人的利益啊……」
秦始皇不喜歡結黨營私。
但有時卻又不得不承認,若是皇子連結黨營私的能力都沒有,那又如何獲得群臣的支持坐上這至高無上的位子呢?
不過秦漢身份特殊。
絕大多數人不知道,秦始皇也能夠理解。
他心中嘆了口氣,還未開口,便听到一聲「陛下」忽然響起。
「陛下。」
這時,就見臉色十分凝重的王離忽然站了出來。
他身為武侯之子,現在武侯大人在北方討伐匈奴,他自然有權利上朝議政。王家的地位很高,滿門忠烈,這幾個字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他說道︰「陛下,臣有異議!」
「哦?」
秦始皇眼底深處精光猛然閃動,說道:「愛卿有何異議?」
王離環顧章邯叔佷,旋即說道。
「陛下,臣其實很難理解章邯將軍他們的想法,這封信的內容微臣听得清清楚楚。信中巴蜀郡郡守只是正常的預警而已,希望茂州戍邊大將辛勝可以加強守衛保護百姓而已!」
「這算是什麼大罪呢?而且成守邊關,保衛邊關百姓,本就是那茂州戍邊大將的職責啊!本就是他自己的責任啊,這些事就算巴蜀郡郡守不說,他也應該去做啊!所以巴蜀郡郡守充其量不過是說的急了點……可能因為耽擱不了才沒有通過正常程序遞交自己想法的。」
「這件事也就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誤會而已,可為什麼在章邯將軍叔佷眼中,卻成了十惡不赦的存在了呢?」
這次事發突然,連秦漢也都沒有想到,那辛勝會將自己的親筆信送到章邯這里,然後章邯正好又借此對自己發難。
所以秦漢也事先沒有和其他人溝通。沒有告訴其他人相關事情,因為他也沒想到……
故此王離一開始也很是發懵,不敢輕易站住來為秦漢辯解。此時等事情全部清楚之後,他才想清楚了辯解之言,這才站了出來。
「哼!」
可章邯聞言,只是目光掃了王離一眼,不屑道:「你一個戰場都沒上過的小子,懂什麼軍國大事,懂什麼邊關之事,不懂就不要多言!」
「現在我們過論的不是辛勝的問題,而是過論巴蜀郡郡守插手軍政事務的太事!」
章直看了王離一眼,說道。
「王大人或許未曾隨大軍出征過,不知道軍政之事,很可能就因為一個小小的變動,而導致滿盤皆輸的後果!」
「茂州守邊關的太軍,可是身負守衛巴蜀郡數百萬百姓的安危啊,若是因為巴蜀郡郡守的一句話,而真的有所行動被敵人有機可乘,那可就真的是太罪過了啊!」
「所以陛下!」
章直再次大聲說道:「預軍政之事的苗頭,不可開啊!此風更不可長啊,希望陛下能嚴懲巴蜀郡郡守……」
「報!!!」
章直的話也還沒有說出口,就忽然听到一聲急報,忽然在殿外響起。
一般情況下,話語被打斷都,肯定是無比憤怒的。
但章直此時卻不知道怎麼。身體忽然間一顫。
因為,他又想起曾經被羅網給虐的體無完膚的那些日子了。
那次,是在自己最得意,以為大功要告成的時候。自己的話就被打斷了,然後羅網的奉報就來了。
再之後,自己就只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些日子簡直不堪回首。
只是,不知為何……
此時雖然不知道這聲急報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到底是什麼……可他卻已經條件反射一般,內心瞬間就懸了起來。
「不會這麼巧吧,秦漢你真特麼有毒啊!」
章直眼角不斷跳動著。
這時,又听外面聲音再次響起。
「有來自茂州加急通報,望陛下周知!」
「什麼?來自茂州的加急?」
原本還心里發顫的章直忽然間雙眼猛的一亮,居然不是秦漢送來的秦報!
而是茂州的加急,那麼這就是茂州戍邊大將辛勝的急報了!
一想到這些……
章直頓時感覺腰也疼了腿也疼……
辛勝是章邯的老部下,肯定不會坑自己就是了。
章邯他已經很確信,這一次肯定是辛勝親筆又寫下了什麼可以再次作為鐵證,來將秦漢扳倒!
他看向章邯,只見章邯也是一臉喜色,很明顯自家叔父與自己想的一樣。
而那些支持他們的官員們,同樣也都是滿臉的驚喜,認為這事情肯定不會出現意處了。
而王離則是臉色驟變。
他們就已經很難對付了,要是再有辛勝的其他證據,那這……便是連他也回天無力了……
「陛下,老臣認為加急事關重大,我們還是先听一下這急報的內容吧。」章邯樂呵呵說道。
章直也說道︰「是啊陛下,軍國大事還是趕緊听听急報吧!」
秦始皇雙手下意識微微一握,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一抽。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點感情也沒有的說道。
「讓監察部的人進來。」
監察部士兵很快便進入了殿內,他走到最前方直接一拜,說道。
「陛下,茂州戍邊大軍加急!」
秦始皇眼楮閉了起來,似乎不想讓大臣們看到自己眼中露出了失望之色,說道:「念吧!?」
「是!」
監察部士兵直接打開急報,在章邯叔佷等人一臉喜色與希冀的注視下,念了起來。
「臣茂州戍邊大將辛勝萬死稟報,昨日夜間有上百百越賊人偷入我大秦境內,屠殺三個村落村民共一千二百人,搶奪所有糧食和錢財,並燒毀所有房屋,後攻破我大軍阻隔返回百越境內!」
「轟!」
監察部士兵的急報還沒有念完,可所有人卻都有如頭腦被重錘猛然敲中一般,腦海中猛然發出轟的一聲響。
然後他們便什麼也听不清了。
什麼也听不到了。
腦海中某一刻,整個朝堂所有群臣都是瞪大了眼楮,眼中充滿了無盡的茫然之色。
更有許多大臣屏住了呼吸,連心跳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朝堂內外。
詭異的安靜!
只有監察部士兵的聲音還在響起,他此時因為正在認真的念著急報,並沒有發現朝堂內的變化。
他還在繼續念著……
「百越賊人各個身高十尺,力能扛鼎,面若獸人,力大無窮!故非臣等之罪,敵人當真凶猛異常,大軍難以抵擋,遂 ……」
刷!
就在此刻,原本還緊閉著雙眼的秦始皇忽然間猛然睜開了眼眸。
眼中充滿了詫異與震動之色,剛剛他似乎已經是要放棄了……並沒有太細听監察部士兵的稟報,所以直到現在,秦始皇才猛的反應了過來。
雙眼一瞪,整個人臉上充滿了錯愕之色!
比剛剛章邯說出罪人名字是秦漢時還要讓他錯愕。
他听到了什麼?
巴蜀郡郡守秦漢的預警,好像成真了?
秦始皇下意識看向了章邯等人。
只見此時的章邯臉上還留有一絲笑容,可那笑容卻已然仿佛凝固在了臉上一般,顯得有些滑稽。
而章直更是眼中閃爍著驚恐的神色,全身顫抖……
其余的那些支持章邯的大臣們,也都相繼反應了過來。再之後,就見他們的腰都不經意間彎了下來。仔細一看,也能看到他們所有人的身體都顫抖的如同篩糠了。
至于唯一一個為秦漢說話的王離,卻是雙眼忽然間閃爍出無比明亮的精光,臉上頓時紅光滿面了起來。
而趙高與李斯,也是彼此對視了一眼,臉上的驚愕之色同樣無法掩飾。
整個朝堂每一個人,都明顯被這個茂州戍邊大將辛勝的加急給嚇到了,給驚到了。
每一個人,都還在處于恍惚與震驚之中。
眾人的想法和臉色變換,就這樣,被秦始皇全都收歸了眼底。
他心中懸起的石頭就這樣落了下去,可石頭剛落,秦始皇又再次對這急報中的內容反應了過來。
百越賊人,隨意進出大秦境內!
殺大秦上千名百姓!
搶奪百姓錢糧!
這些事就有如無數個重錘一般,忽然轟擊到了秦始皇的心口上。讓他剛剛舒緩下來的情緒,瞬間變得無比惱怒了起來!
他的雙眼,也剎那間漠然與憤怒了起來。
「砰!」
「說!」
這時,便見秦始皇一掌忽然拍擊了桌子。
這聲音,就仿佛是在平靜的朝堂中的驚雷一般。直接響徹在每個人的耳中。讓所有人身體都下意識一顫……
「混賬!」
秦始皇的怒吼聲瞬間響起,他這聲音夾雜了無盡的憤怒,當真是怒不可及。
「啪!」
章直听到秦始皇這聲音的第一瞬間,完全是下意識的就跪了下去。 然後就見他額頭猛的觸踫到地面,近乎哭喪的說道:「章直罪該萬死啊!陛下,臣剛剛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啊!臣完全是被章邯將軍給蒙蔽了啊!望陛下周知啊!」
「臣對巴蜀郡郡守,真的是發自內心尊敬和愛戴!臣剛剛都是被蒙蔽了,望陛下明察啊!」
章直對于跪地求饒認錯這一事,已經被秦始皇訓練的十分熟練了。
此時他是所有人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而且認錯態度那叫一個誠懇。
章直賣起章邯這個隊友來,簡直是毫無壓力!
然後就見章邯雙眼快要噴火一般。
他瞪大眼楮看著跪在地上的章邯,只覺得心口憋了一口老血,差點就要吐出來了。他伸出手指著章直,全身都在顫抖著。
他恨啊!
更憋屈啊!
章直這個畜生,自己怎麼就撫養了個這麼一個玩意成人啊!
來自佷兒的被刺,讓章邯頂不住了!
這都是什麼玩意啊?!
賣自己一次還不夠,這又賣第二次了!
而也是在這時,只見其他支持章邯叔佷的大臣們,接二連三也都跪了下去。
他們全都學著章邯的樣子跪地,一臉哭腔的說道。
「陛下,臣等是被蒙蔽了啊!」
「臣對巴蜀郡郡守秦漢,當真是無比尊敬和信任的!」
「剛剛臣是被賊人蒙蔽的,都怪章邯啊!」
這些大臣,多一個人跪下,就相當是多一把刀插進了章邯的心口一般。
特別是他們說自己被蒙蔽,被賊人蒙蔽的話,更是有如方天畫戟那樣的武器不斷插著自己的心髒啊!
章邯只覺得自己現在心髒疼得厲害,滴血的疼啊!
他們那是什麼意思?
他們根本不在乎本將軍,他們只在乎自己……
眾人這分明就是在說,他們都是被自己蒙蔽的,自己就是那個賊人啊!
被背叛的感覺很不好,特別是被所有人都背叛了那種感覺,簡直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