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統攜部翻閱深山奇襲至首府房縣城下。
勸降失敗過後!
接下來的時日里,除卻斷絕城內外的聯系,便是直接大軍圍城,也並未徒損軍力發動強攻。
只因房陵郡現已是囊中之物!
趙統無須在花費軍力征討。
畢竟,一旦開戰,城內士民以及周邊鄉民都會被拖入戰火之間。
兵法雲︰所謂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趙統獨當一面大半載歲月,也歷經了大大小小數十戰,自然也知曉此理。
能不動刀兵,就盡量不動。
而現在,他就是在與太守蒯祺比拼心理戰。
看看蒯祺的承受壓力是否能夠支撐到曹軍援軍的到來前而不獻降。
不到迫不得已之際,趙統不會選擇強攻房陵。
除此之外。
他也還有一層更重要的因素考慮。
那就是提前試探一番來自于上庸,西城方面的反應。
看看房陵被困。
這兩方的郡治長官是否會抱著同進退的心思率部救援。
一連數日。
蒯祺此刻心思漸漸有些心急如焚。
概因城外各處道口已經盡數被荊州軍所佔據。
他們居于城間,得不到絲毫的外界情況。
自然也就無法得知曹軍援軍。
「曹仁得到我的求援加急信,究竟是否會增援呢?」
蒯祺緊緊屹立于府外,面色陰晴,心緒不寧的想著諸事。
他雖然也差人告知了上庸等地。
但對于申氏等地方豪族能率部前來卻並不抱有多少信心。
蒯祺出自當年荊襄望族的蒯氏,他自然極其清楚,似申耽這樣的人就是典型牆頭草,凡所遇危急之事,他們大概率會選擇作壁上觀!
不會主動來開罪劉備軍。
以斷絕後面實力不濟,而投降的生路。
想通這些,蒯祺此時也很清楚,只有曹軍精銳往此奔騰,方才能救房陵于燃眉之急。
可東三郡本就山嶺眾多,道路崎嶇難行。
即便曹仁願率眾而來,也需要花費諸多時日。
自己究竟能否支撐到那時,尚且還猶未可知!
況且,爭奪東三郡,後勤保障卻是更有利于荊州軍,從南陽、樊城等地過來,反而不便。
一聯想著這些。
蒯祺便不由感到頭疼欲裂。
「難道說,東三郡被劉備所奪,當真已成定數?」
他不自覺間也略微有些悲觀了起來。
而就在他情緒低落,胡思亂想之際。
府外卻見一位貴婦,頭發盤起,面相精致的中年婦人緩緩往外行來。
「夫君,可是在為戰事所憂?」
徐徐走到蒯祺身旁,婦人柔聲相問著。
「夫人!」
此女自然就是蒯祺之妻,諸葛亮的大姐諸葛月。
「夫君,自從城外荊州軍圍城,城內外斷絕聯系以來,您就一直憂心忡忡。」
「妾身實在是不忍看到夫君如此糾結,有些話卻是不吐不快,若有不妥之處,還請夫君多多擔待!」
此話一落。
諸葛月也頗有大家風範的樣子,直言不諱的說道。
「夫人你我關系親密無間,有何話盡管道來便是,為夫豈還會責怪你乎?」
蒯祺雖然在趙統面前,展露出的是一副執拗神態,此刻他在自家夫人面前,也是盡顯溫情之色的說著。
「夫君,我知您為何如此煩悶。」
「您一向乃是清流名士,崇敬當年的經學大儒盧植先生,以及江東的陸康老先生,以他們身間的那一股浩然正氣為榜樣。」
「不論朝廷變為何樣,只要大漢天下不亡,現今天子尚在一日,夫君您就會效力于此朝廷。」
話至此處,諸葛月沉吟半響,遂話鋒一轉,再道︰「而現在夫君您所煩躁的,若妾身所料不錯的話。」
「您心里在做抉擇吧?」
「現今的天子政令皆出自丞相府,天子宛若傀儡,大漢朝廷可謂是名存實亡!」
「丞相曹孟德又僭越稱公,加九錫,用天子儀仗,逼宮殺後,擅殺忠于漢室的朝廷文武百官。」
「而現在妾身之弟諸葛孔明所輔的主公左將軍劉玄德,卻是當今天子查閱族譜,所親認的皇叔,又是漢室帝冑之後。」
「以他之能,若是興復漢室,剿滅漢賊。」
「即便日後當今天子遭奸人所害,漢室亦能保全!」
「或許劉玄德還能效仿曾經的光武那般重振大漢榮光。」
一番番的話語落罷。
諸葛月的神情也愈發的嚴肅、莊重而起。
「夫君此時就陷入到自身理想與現實的漩渦中,不知究竟應當是繼續順從朝廷詔令,還是歸順大漢皇叔,一齊重建大漢國威。」
「故而,夫君才一直為此事憂慮吧?」
諸葛月也的確不愧是諸葛氏,除了美貌端莊以外,頭腦也是格外的聰明,清晰。
此時也基本將自家夫君的心理琢磨得很透徹。
「呵呵!」
聞言,蒯祺苦笑兩聲,隨即不由說著︰「還是夫人冰雪聰明呀,能看破為夫內心深處的心事!」
一語而落。
沉吟了許久,似是猶豫不定,良久,好似做出了重大決定般,忽然相問著︰「夫人,你說為夫應該怎麼抉擇呢?」
「夫君,此事妾身不能給您直接的答案。」
「但可以幫助你權衡的分析一番。」
「若您執意堅守心間的那份職業操守,堅守房陵,那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城破而亡!」
「其實夫君心底很清楚,即便能夠請來援軍,現曹軍主力盡數集結于漢中一線,北面,東面都要留有重兵屯駐,以御重地安危。」
「而荊州軍方面的統帥關雲長統御有方,又勇猛難擋,曹仁能守備好荊州已北不失,就已經是天大的驚喜。」
「想要在荊州一線與荊州軍抗衡,又談何容易呢?」
「況且,听聞現在與孔明其名的鳳雛,早年被水鏡先生譽為南州之冕的龐士元也已經受劉玄德的委派,趕赴了荊州坐鎮。」
「以此協助關雲長坐鎮荊州。」
「妾身並不看好荊北一線的曹軍能爭奪東三郡呢。」
諸葛月再度根據現有的形勢,為其夫做了一番透徹的分析。
話落到此處。
諸葛月頓了頓,方才繼續道︰「而夫君堅守房陵不歸順,那就能對得起自己心下的那一份操守。」
「也足以能與所崇敬的盧公、陸公那樣高風亮節。」
「可夫君若是執意為了堅守心間的操守,而不顧自家親眷,也不分大局與國家大義,那豈不是會被後人罵做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乎?」
「若夫君執意堅守赴死,自可對得起心下的執念。」
「可夫君拋棄妾身,以及我們膝下的孩子,從小家來說,夫君覺得對得起我們嗎?」
「古語雲: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
「若不顧及小家,若不明事理,那豈不是成了愚忠了嗎?」
一番話語落下。
蒯祺頭一次感覺到自己顏面無存。
頓時感受到了羞愧!
他的妻子並沒有因此攻擊他。
而是再用事實再向他陳述著一樁樁的道理。
若是他執意堅守房陵。
雖然可不負心中的操守。
可那當真是大漢忠臣嗎?
是,但也不全是。
因為,大漢朝廷受權臣所把持朝政。
自己究竟是忠于的漢庭,還是曹操?谷
這一刻,蒯祺腦海里忽然思緒如潮。
腦海里多了許多的思考。
一時有些沉默了下來!
「夫君,您還記得當初您向妾身所提及的皇甫嵩老將軍嗎?」
「當然記得。」
「夫人為何提及老將軍?」
「妾身記得,夫君說老將軍乃是大漢忠臣,當初董賊已經入主了京都洛陽,欺凌天子,擅自行廢議天子等不臣之事。」
「後更是夜宿皇宮,絲毫不顧及大漢皇室的顏面。」
「而老將軍那時節在長安掌控著重兵,有幕僚曾建議他舉兵入京勤王,剿滅反賊。」
「可老將軍卻是被董賊一紙詔令就放棄了兵權,差遣到洛陽扣押。」
一番話語落罷。
諸葛月柔聲說道︰「妾身覺得老將軍並沒有做的不對!」
「無條件遵從天子詔令,此乃是為臣之道,恰恰說明了老將軍時刻對漢室持著敬畏之心!」
「此值得我們尊敬!」
「可夫君設身處地的想一下,有時我們又何必非得居于禮法呢?」
「所謂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明知奸臣當道,我等為何不以國家為重呢?」
話說到此處已經極其明顯了。
自家夫人再用前輩們的例子來規勸自己。
今日之事,與當初董賊把持朝政有何異議?
「夫君,您認為歸順劉皇叔,會辱沒您內心的操守嗎?」
「若您是為了國家大義,又豈會在意這些呢?」
這一席席的話語。
已經足以令蒯祺回味一陣了。
他此刻腦海里不斷想起自家夫人的這一番透徹心扉的話語。
自己究竟是想著虛名,還是用實際行動來表明對漢室的忠臣呢。
這一刻。
他忽然想到了先前趙統對他的罵戰。
雖然可能言語有些許偏激。
但其中有些話,也並非並無道理。
「夫人,你方才所說與那日趙統于城下的罵語似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為夫也真是慚愧,連一介弱冠的少年都知曉繼承父命,忠君愛國,我卻反而望了這些,反而是貪圖虛名!」
「險些誤入歧途呀!」
話說到這里,蒯祺忽然面露著濃濃的笑容。
諸葛月見狀,也欣慰的笑了。
她了解自家夫君。
做出了濃濃笑意,那就已經是心中已經做出了自認為對的選擇了。
那她也不用在規勸什麼了。
「夫人,謝謝你對為夫的提點。」
「夫君,你我又何必說這見外話呢?」
諸葛月隨即反駁著。
緊隨著,蒯祺緊緊將其妻抱在懷中。
二人一齊靜靜的望著上空的日光。
他們已經相互讀懂了對方的心意。
夕陽西下。
當天黃昏之際。
蒯祺將郡內一應的官吏盡數召集到了城頭。
當眾宣布了自己將開城獻降之事。
此話一落。
原本就言辭拒絕投降劉備,應向朝廷效力的那些官員一听就頓時愣住了。
什麼情況?
前幾日還信誓旦旦,面對著趙統的激烈罵戰都面不改色。
為何今日就轉變心意了?
但不管原因如何。
這部分官吏自然是百般勸阻。
「太守,劉備不過一割據之輩,豈能降也?」
「背叛朝廷,豈不是大逆不道?」
「還望郡守三思啊!」
一連數語。
這些官吏也是群情激奮道。
只不過。
此刻的蒯祺亦是計議堅定。
就如當初有多麼堅定效力朝廷,現在的心思就有多麼堅定。
「當然,諸位都是隨本官鎮守房陵多載,都是有功之人,本官也不願逼迫各位就範。」
「這樣吧,本官接下來將開城獻降。」
「願意歸順劉皇叔帳下的,就與本官一齊歸降。」
「不願意的,就另謀出路吧!」
這一番話語落罷。
這些人就面如死灰了。
他們也並非那麼忠臣于曹操。
究其原因還是,他們之前一直反對歸順劉備。
此事自然會傳揚出去。
那他們就算此刻歸順,今後的仕途也勢必將異常坎坷。
可蒯祺卻不一樣。
雖然他先前也是堅定不移的不願投降。
可諸葛亮是他的親屬。
那就另當別論了。
只是,即便不願,他們也只得被迫接受。
目前城頭上的兵勇都只听從于蒯祺。
誰又敢再度反抗呢?
獻降一事塵埃落定!
隨著蒯祺攜部分願降的官吏,手捧官印開城而出。
趙統自然也親率諸將接見了蒯祺。
然後順利接收了城池。
不過,趙統也並未令各部士卒進入城中,而是繼續城外扎營。
隨後,趙統听取參軍馬謖之策。
修書一封差人以蒯祺的名號送往上庸,西城等地勸降。
並在信箋中直言道︰「若貴部執意負隅頑抗,那待大軍兵臨城下之際,就是爾等滅族之時!」
信箋中充斥著濃濃的威脅之語。
這也是趙統初次以言語相逼。
但這就是戰場。
沒有所謂的禮儀之分。
只有為了利益,去利用各種手段達到最後的勝利。
隨著蒯祺歸順。
趙統也在為糾結應如何為安頓蒯祺一家的事而犯難。
同樣是馬謖獻策道︰「將軍,何須如此糾結?」
「蒯太守久鎮房陵多載,于當地民望頗高,我軍平定東三郡尚且少不了他的相助。」
「至于之後,則護送他一家回成都令主公,軍師定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