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分鐘下班的時候檀秘書走進了辦公室，他把手里厚厚的一疊稿紙放到張凌的辦公桌上。
「工作報告寫好了。」
張凌低頭看了一眼首頁上的標題《眾志成城，攻難克艱，再創新輝煌！》暨長成制藥1992年上半年工作總結，馬上推了推眼鏡笑了。
「好，很好，效率挺高！拿去打印吧。」
抬頭發現檀朝春眼里布滿血絲，馬上收攏起笑容起身站起來，拍著檀朝春的肩膀讓他趕緊去床上休息休息。
「肯定熬通宵了吧，不能光趕時間不注意身體。」
「我沒事。」
檀朝春連續寫了兩天一夜，張開嘴嗓子里都是干干的。
文件櫃後面有一張午睡用的小鐵床，有時候值班或者陪客戶喝醉酒秘書就在辦公室休息。
「不能仗著年輕就不愛惜身體。」
張凌重新坐下，儼然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兩年前他也是為了寫一份工作報告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咬文嚼字，後來發現也就那麼回事，關鍵還是要搞好各方面的關系，文字報告寫不出花來，關系搞好了前程可以鋪滿鮮花。
「那我先讓她們打印出來你再修改？」
「你自己校對好了就拿給魯廠長吧，今晚魯廠長和左廠長都在會議室值班。」
「行。」
檀朝春如釋重負，撩起門簾喊鮑小雲和李錦趕緊打印，今晚必須得把初稿拿出來給魯廠長審閱，在定稿前起碼還得修改三四遍。
「一共二十多頁，你倆分開打吧。」
檀朝春一手拿著一半稿紙想分別遞給鮑小雲和李錦，鮑小雲沒接，今晚夜校考試不可以請假，不能耽誤她的前途。
鮑小雲的前途檀朝春哪敢耽誤呀，只好把另外一半稿紙也交給了李錦，連聲說「辛苦了」。
李錦倒沒覺得這點工作量有多辛苦，但是听說左廠長今晚要值夜班，心思可就活動了。小會議室在打字室這邊走廊盡頭，無論如何都要近距離接觸一下左廠長……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想啊，兩個人打字肯定快很多。那你和李錦辛苦了。」
鮑小雲踩著下班鈴聲走出打字室。檀朝春望著她翩然而去的背影眼神有一瞬飄忽。
李錦無意見瞥見檀朝春那飄忽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麼。
當初檀朝春剛分配到辦公室時對鮑小雲有一見鐘情的感覺，隨後听人說鮑小雲是長成制藥的三朵花之一，「長成三朵花，只能看摘不到」，廠里青年們總結的經驗讓他徹底打消了念頭。家在農村父母無老保弟妹要幫扶，與其奢望愛情不如搞好工作。
檀朝春坐到窗邊的小沙發上等待李錦打印文稿，不一會歪頭睡著了。
隔壁門輕輕帶上，卡黃落下「吧嗒」一聲，張凌也下班了。
今天電影院上映《沉默的羔羊》，鮑小雲昨天就說買好票了，張凌也急著回家和媳婦去市區看首映。按說長成制藥的兩位大領導今晚一起出現在廠辦會議室，身為辦公室秘書肯定要陪同，但是柯書記早早通知大家照常下班。
魯廠長和左廠長同時值夜班，讓人不得不猜疑左廠長要把長成制藥頭把交椅的寶座交給魯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