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在內侍的引領下,進入了咸陽宮。
進入宮內以後,他暗自計算,共行進一千二百六十四步,才穿過外廊,經殿前廣場,從側翼接近到達咸陽正殿。
這一千兩百六十四步,若是御劍而行,不用一次呼吸便能跨越。
荊軻是在計算刺殺秦王後,離開的路線和速度。
這是一個精善刺襲術的修行者,自然而然便會思索的事情。
「我想從秦宮全身而退,幾乎不可能…」
一路前行,所見秦軍精銳,以及咸陽宮各處隱然呈現的氣象,讓荊軻暗感震撼。
秦宮之中藏龍臥虎,強者無數。
荊軻隱晦的掃了眼高空,唯一的退路…是從天上走。
他旋即收束念頭,輕吸了一口氣,跟在內侍身後,走進了咸陽宮側翼的書房。
荊軻低頭垂首︰「荊軻見過秦王。」遂跪行大禮。
趙淮中打量著這位赫赫有名的刺客。
他穿著一身黑褐色的長衫,腰纏圍封,顯得干淨利落。
荊軻,歷史上若有刺客排名,此君絕對在前十之列,若論知名度,則位列三甲。
關于荊軻,普遍的說法是其乃衛國人,和呂不韋是老鄉,但也有說其本就是燕人,奉命入秦行刺。
歷史上,他來秦之前,燕人穿白綾披孝為其送行,可見其悲壯。
而與荊軻一同來秦的還有個秦舞陽,但眼下秦舞陽在燕為將,並未與其同行,顯然是歷史偏差。
此時,荊軻進入咸陽殿,趙淮中略作審視。
荊軻將自己的氣息收束的很好,念頭里,行動舉止間,絲毫不見殺氣。
但他正以不為外人所知的方式,積蓄著自己的力量,等待爆發的一刻。
他隱藏的非常好,怪不得明知趙淮中是五境聖人仍敢來行刺,不擔心被看穿。
他的本事確實有瞞過五境聖人的可能。
可惜遇到一個只听名字,就知道他來干什麼的掛逼。
「抬起頭來!」
趙淮中蓄滿威嚴的聲音響起。
荊軻這才抬頭,看向名震天下的大秦君主。
見到趙淮中的一刻,荊軻的瞳孔有著微不可察的收縮。
趙淮中坐在矮席後,頭戴發冠,一身黑袍打理的整齊無比,領疊,肩膀寬闊的像是能承載一切重量,而背脊筆挺,又仿佛沒有任何力量能讓其稍有彎折。
尤其是趙淮中的眼楮,有著洞徹人心的平靜和銳利。
荊軻和趙淮中眼神交匯的一瞬,險些心防失守。
他心頭大凜︰大秦之主名震天下,果非虛傳,怨不得連金烏也被其所殺…
腦內的念頭旋即被其壓下,怕的是趙淮中能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
趙淮中身後,一左一右,站著辛武,劉琦,範青舟三人。
趙淮中︰「你入秦所為何來?」
「吾攜上古稻種,和渾天獸兩物,欲進獻大秦,望秦王接納。」
荊軻話落便翻手取出一個包在粗布里的木盒。
固有歷史中,荊軻是將行凶的短匕藏在地圖內,圖窮匕見,突然抽出以行刺。
這種變化明顯有後人杜撰的成分,秦王身邊的侍衛,不可能不事先檢查進獻之物。
荊軻若真把匕首藏在圖中,不等近身就會被發現,成為史上最蠢的刺客。
眼前的荊軻就要高明的多,他在耐心的等待,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呈上來。」
自有內侍顛顛的上前,將荊軻拿來的小盒子仔細檢查,驗過無毒無危險,才遞給趙淮中。
盒子打開,其中是一顆顆黃豆大的谷物種子。
「此為上古所傳,天地奇物,聞大秦虎賁征戰天下,抵御妖族,護我人族不為妖所侵,荊軻特來獻寶投秦,望秦王接納。」
趙淮中心忖︰听這幾句話,也算明白事理,那你還蓄謀行刺,罪加一等啊。
荊軻呈上來的谷物,彌漫著一股天地靈氣,一看便知是珍貴之物。
一小盒,大概上千顆的樣子。
這東西拿給穆大家,她一準高興,估計能允許我蹭住一晚上……趙淮自娛自樂的思忖。
荊軻話落,又從背著的布囊里取出一個布袋。
那布袋中有東西蠕動,裝的顯然就是渾天獸。
他往左前方跨出一步,準備將布袋遞給一側的內侍。
趙淮中很配合的道︰「荊軻,你將所獻之物拿到近處,給寡人看看。」
荊軻恭聲答應,將裝著渾天獸的袋子托在手中,往趙淮中接近了兩步,而後便停下,躬身,將布袋高舉過頂,等著內侍呈給趙淮中。
內侍接過布袋後,進行檢查,準備拿給趙淮中。
而就在布袋離手的一霎,躬身的荊軻,精準的計算著距離。
此刻他離趙淮中不足三丈,正是出劍的最佳距離。
下一刻,他體內仿佛有一頭遠古怪獸復蘇,胸腔的心髒砰然跳動,全身血液如長河奔騰。
無盡的力量在他體內激蕩。
一縷劍芒從其口中倏然飛出。
無殺劍,最厲害的地方在于,真正發出之前,沒有絲毫殺氣傾瀉,而一旦催發又能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劍光出現後,更是快的不可思議。
這一劍,出手就是荊軻的巔峰,毫無保留。
且,他還有第二道保險,在劍芒破空而出的同時,劍芒之下,又分化出第二道隱形的殺伐之劍。
這第二道劍氣,就是荊軻去找劉旭借取的商隱劍。
這是一柄隱形的劍,只有一道波紋,和荊軻自己的劍交叉,形成了剪刀般的劍芒,絞向趙淮中。
而即便一明一暗,雙劍同出,仍不是這次殺局的全部。
荊軻動手的剎那,趙淮中面前,他剛才查看的那盒稻谷中,竟有一顆種子從盒子底部翻出,裂開。
從稻谷內射出一縷金光,化作一個類似金元寶,上寬下窄,又有些像漏斗模樣的法寶。
那法寶爆發威力前,也和荊軻一般,沒有半點氣息泄露。
且收縮藏在一粒稻種中,出人意料,可謂機關算盡。
這種殺局,荊軻不相信有人能避開,五境聖人也不行。
果然,嗤的一聲!
兩道劍氣一絞,趙淮中人頭落地,連同一旁的內侍也被斬殺,鮮血飛濺。
砰!
那金光大放的混天斗下壓,趙淮中的身體四分五裂,生機泯滅,杜絕了任何意外。
包括其身後的辛武,劉琦,俱都被混天斗釋放的威力籠罩,瞬間鎮殺。
怎會如此順利?
荊軻反而愣了一瞬。
刺殺秦王的行動,順利的出乎他意料。
同一刻,混天斗中光芒閃爍,放出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皆做緊身勁裝打扮,是道主劉旭安排的截教好手。
兩人利用混天斗內部的空間和氣息遮蔽自身,與荊軻配合行事。
「我道那秦人君王諾大的名氣,會有多厲害,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的蠢物。」
那女子輕啐一聲︰「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荊軻縱身而起,氣機吞吐,霎時收回了兩柄飛劍和裝著渾天獸的布袋,躍上混天斗準備和那一男一女,升空而去。
刺殺得手,遠揚千里。
但就在三人躍上混天斗的剎那,荊軻駭然發現,本該被殺的趙淮中好好的坐在不遠處。
而被他們刺殺的趙淮中尸體,在地面上憑空消失,沒有絲毫痕跡留下。
剛才的經歷是假的……荊軻難以置信。
他立即反應過來︰我剛才是被那秦王拖入了某種夢境(精神)般的幻術中,殺得只是一個幻象,是他讓我以為我殺了他。
實際上他一直坐在一旁看我殺他的全過程。
沒錯,真相就是趙淮中在荊軻進來的剎那,以精神力對其進行影響,將其拖入了夢魘般的精神領域。
然後荊軻自導自演了刺殺的全過程。
趙淮中帶著辛武和劉琦,範青舟四人在一邊看戲。
荊軻動作迅捷,放出飛劍,一本正經的在虛空中比劃,然後煞有其事的跳上混天斗,準備離開。
劉琦笑點低,已經忍不住嘴角上揚,差點笑出聲。
荊軻和那一男一女臉色難看之極。
他們的刺殺布局不可謂不精密,本該是個死局才對,為什麼會這樣?
荊軻伸手一招,劍重新落在其手上。
那女子亦是目光陰歷︰「吾等此來,報必死之心,你壞我教大事,今日便是無法生離秦宮,也要先殺了你。」
女子抬手一指,混天斗震顫,金光萬丈,壓向趙淮中。
然而混天斗逼近到趙淮中數丈外,便在空中旋動,根本無法繼續接近趙淮中。
女子愣了下,臉上血色褪盡。
荊軻的心也是直沉谷底。
他來刺殺趙淮中,成功的機會在于突然性。
要是正面對壘,他們怎麼可能是五境聖人的對手。
荊軻完全不知道是哪漏了馬腳,他事先將刺殺計劃推演過千百遍,自忖並無破綻。
念頭急轉間,荊軻身形微晃,眼見刺殺無望,便準備踏劍遁走,求一線生機。
「連日忙碌,你們幾個來演上這麼一場,倒也是個調劑,挺精彩的。」
趙淮中淡淡道︰「你們幾個,跪下回話。」
言出法隨。
荊軻連同兩名截教男女,身形停滯,砰然跪倒。
「你們來自截教?」趙淮中問。
三人身不由己,爭先恐後的回應︰「是,我等來自截教混元洞天。」
「截教到底有多少分支散布天下?」
「共有五方洞天,四大福地,又以九山一脈為外門。」荊軻竭力想要抵御趙淮中的詢問,但口中說的一五一十,毫無保留。
五方洞天,四大福地…趙淮中首次對截教的實力分布,有了個宏觀的認知。
「你們如何統屬?」
「在五方天之上,有上宗,山門未知,通過祖師畫像給我五方洞天,四大福地傳達命令,安排我等行事,千古不變。」
那女子搶答︰「你殺了金烏,驚動太大了,上宗亦為之震驚,你成長太快,我們才來殺你。」
趙淮中︰「五方洞天,四方福地,分布何處?」
「不知。
我等原本只知自己的宗門洞天,不知其他同門的存在。
五方洞天和四方福地,還是因為近來為了去妖族爭奪九州鼎,吾等才通過祖師畫像得知,有諸多同門存在。」
那女子繼續搶答,滔滔不絕︰
「我等所在混元洞天,道主為劉旭,他可能知道更多教內之事。」
「混元洞天在哪?」
「不久前剛挪移到你秦境以西,隱于九天之上,便于隨時觀察你秦境西側防線。」女子道。
趙淮中暗忖這女子所說位置,恰好和社稷圖所顯現,此前想要探查的那座未知洞天位置吻合,原來是截教藏在那里,想隨時掌控我秦境以西的變化。
「寡人現在給你們個任務,去刺殺那劉旭,將其重創抓回來也行,去吧。」
趙淮中話落,幾人不受控制般,在荊軻帶頭下,紛紛騰空而起,準備調轉槍口回去刺殺劉旭。
那混天斗和裝著渾天獸的布袋,卻是留在了咸陽殿。
成了又一波送寶小分隊獻上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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