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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大潰與大勝

七月,盛夏。

清晨,趙王趙遷身穿黑色帶暗紅底紋的王袍,腰背筆挺的坐在王座上。

他臉上努力保持著平靜和威嚴,似乎想以此來維持一位君王,最後的尊嚴和掩飾心中的惶恐。

但泛青的眼圈,蒼白的臉,無不暴露出他真實的狀態。

秦人兵逼邯鄲,多日來趙遷無一日能深眠,精神極差,日益萎靡︰

「魏人還沒有消息回復嗎?其他幾國呢,其他幾國可有消息?」

朝會的正殿內,群臣面面相視。

事到如今,趙想要退秦,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助外力,希望魏,齊、楚等國能援趙。

此前多日,趙人求各國出兵的信函,如雪片般從邯鄲發出去。

有一老臣出列︰「魏齊皆無消息送回,楚人新王登基,春申君黃歇亦喪,國內動蕩,怕是無力攻秦,援我大趙。

至于燕…燕人趁勢起兵,三日前,急攻我趙境南線。」

趙遷驚怒交加︰「燕也在趁機侵我大趙,真是賊心不死。」

他又怒道︰「各國皆是短視之人,豈不知唇齒相依的道理,秦若亡我大趙,魏齊等國焉能幸免?」

他起身踉蹌而去,徑直離開了上朝的大殿。

郭開從群臣中出列,快步追上。

後殿的寢宮里,趙遷仰躺在榻上。

這數日他時常感覺身體不適,得了發熱的急癥,有時清醒,有時便感覺昏昏欲睡。

郭開站在榻旁,默然伺候。

不久後有一內侍,快步進來︰「大王,秦主又有信送來。」

趙遷冷笑道︰「他不過是又想來辱我……寡人不看他的信。」

開戰之初,趙淮中曾分別給趙王,李牧二人送過信卷。

趙王覺得趙淮中是在羞辱他。

後來李牧戰勝樊於期,趙王遂公開昭告天下,說李牧殺了秦軍數萬,以此來回擊趙淮中的第一封信。

此時趙淮中送來的是第二封信,目的是勸降。

這也是攻伐一個國家的套路,要展現君主的仁慈給天下人看。

若君主殘暴不仁,迎來的肯定是對方的拼死反抗。

而君主若足夠仁慈,人家不用拼命,很多事的阻力就小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趙人宗室若降,對于秦佔據趙地,而後治理趙境的阻力會大幅度降低。

「大王。」

郭開看了一眼內侍拿過來,被趙遷責令毀掉的信卷︰「大王讓臣安排在李牧身邊的探子,送回消息說,秦王也給李牧送過信,且不止一封。」

趙遷躺在榻上,神智昏沉。

但听到這句卻是陡然翻身坐了起來,厲聲道︰

「秦王給李牧也送了信?難道他還想勸降李牧…李牧是如何回應的?」

郭開垂首︰「臣不知。」

趙遷念頭起伏。

其父趙偃死前,當時也是李牧率軍在邊境駐守,和秦人交鋒,事後亦有趙王安插在李牧軍中的密探,曾送回消息,說李牧坐觀人皇舟入境,而沒有出手阻止。

李牧的不作為,間接導致了趙偃的身死。

這次開戰,李牧又數次不听調遣,回防邯鄲也是趙遷連下十余道詔書,才將其調回。

「李牧難道有不臣之心,敢背叛寡人…」

趙遷昏昏沉沉的想,懷疑的念頭一旦生出來,便像野草般瘋長,再難抑制…

「郭卿覺得,李牧會不會背叛寡人?」

郭開︰「大王不如行一策,以試探李牧是否對大王忠誠。」

趙遷問︰「郭卿有何計策?」

————

七月中。

秦軍再次兵分兩路,楊瑞和所部在趙人境內,繞路迂回,如利劍穿插,避開李牧,繼續給邯鄲施加壓力,襲擾趙都。

王翦自率主力,和李牧所部爭勝。

李牧仍打算貫徹此前制定的策略,依城池地利,使秦軍難以突破。

但就在這時,趙王趙遷,遣宗室趙蔥和齊人投奔過來的將領顏聚,來到李牧的軍營。

要求取李牧和其副將司馬尚而代之。

趙蔥帶來了趙遷的詔令,要求李牧和司馬尚交出兵權,由趙蔥和顏聚分別任主副將,繼續帶兵與秦交鋒。

李牧呆愣不語,手腳冰涼。

此前趙淮中給他的信里,居然預見到了他現在的遭遇。

信中言︰趙遷昏聵多疑,若戰局不利,必會懷疑李牧所行軍策有問題,甚至會直接解除他的軍權。

李牧當初接到趙淮中的信後,已經有了警覺,遂盡力規避趙王的猜忌。

所以他在接到趙遷的詔令後,最終選擇了放棄堅守邊城,听命回來援助邯鄲。

想不到這一幕還是發生了。

李牧念頭急轉,又想到另一件事。

趙淮中給他的信里,曾提到上一任趙王趙偃死時,人皇舟是從李牧駐守的城池進入趙境,最後導致趙偃被殺。

此舉就是趙遷不再信任李牧的禍根。

事情和趙淮中所言,逐一對應,分毫不差。這讓李牧忽然想清楚了︰秦王早在先王被殺時,便在布局…其後發生之事,大多在其預料之中。

想到趙淮中的布局之早,洞見之準,李牧有些不寒而栗。

他扭頭看向眼前準備接管自己軍權的趙蔥,以及顏聚二人,略作沉吟,毅然將趙蔥二人趕出了軍營,自己繼續掌兵,與秦軍交鋒。

這和歷史上李牧接受趙王命令,最終被冤死明顯不同。

不過到了此時,李牧已經無法貫徹堅守的策略。

他親自率軍出城,和王翦所部展開了廝殺。

中午。

邯鄲以北。

平原。

兩軍對壘。

秦趙兩國兵勇,人頭攢動,旗幟在荒原上鋪開,招展如浪潮。

低沉的鼓聲中,秦軍的軍陣連續變化,咄咄逼人。

滾輪陣,守山陣,長戈陣……全面壓向趙軍。

天空中,圖騰玄鳥和趙軍締結的鳳鳥互噴火焰,強大的法力波動,讓百里內,鳥獸蟄伏。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軍的傷亡持續增長,漸露頹勢。

趙王派趙蔥去取代李牧,而李牧戰場抗命,公然拒接趙遷的命令。

這讓趙遷對其疑慮之心激增。

秦趙兩國,一方上下齊心,一方君臣生疑,問題層出,趙軍敗勢日益明顯。

李牧苦苦支撐,連出奇兵,以擾襲秦軍。

但到了七月末,秦軍的再次增兵,成了壓垮戰局的最後一根稻草。

內史騰從原韓地,現在的潁川郡,以及秦境各地抽調秦軍,合共近十萬眾,驀然投入戰場。

秦在最初決定攻趙策略的時候,便制定了總人數超過三十萬的龐大秦軍規模。

王翦所部二十萬正面進攻,楊瑞和部三萬余精銳和主力相互策應。

內史騰所部初時兵鋒不顯,一直在蓄勢以待。

直到此刻,突然投入戰場,和王翦所部匯合,形成兵鋒洪流,一舉沖潰了李牧最後的抵抗。

八月初。

近三十萬秦軍人馬鋪開,在邯鄲八百里開外,呈鉗形,兵分三路,兵車千乘,攻城弩萬余架,騎兵近十萬,步兵二十萬。

大軍所在處,散發的殺氣,將天上的雲層沖散,萬里晴空。

刷!

數十萬人齊射,箭矢如落雨般覆蓋了趙境城池。

每十萬秦軍為一隊,形成的兵陣合擊之術,構建出一條圖騰黑龍和一只玄鳥,遮天蔽日。

城池的防御體系,在玄鳥的火焰攻擊下搖搖欲墜。

隨後一聲巨響,大地龜裂,城池崩塌。

卻是圖騰黑龍撞在了城牆上,攜萬鈞重力,徹底摧毀了城池的防御。

城內各處祭刻的陣紋全部崩斷,連地面亦出現一道道扭曲的溝壑。

城牆上,李牧臉色蒼白,司馬尚失魂落魄的跪倒。

大趙完了。

李牧輸的不是兵法韜略,而是兩國的國力,兵力,軍備的強弱,趙都遠遠落後於秦,換成任何一個將領,都得輸。

秦軍後陣,王翦遙遙眺望城頭。

「大將軍,卑職有一事不明。」內史騰問。

王翦道︰「可是初時為何不直接讓你麾下所部,與我匯合,以三十萬兵員一起伐趙?」

內史騰道︰「正是,若初時便以三十萬兵員攻趙,或許能更早一步破開李牧的阻擋。」

王翦道︰「此為大王的決定,大王考慮的是更長遠的目標,許多事,要借助攻趙來推動完成。

包括伐趙以後,如何安撫趙人,甚至攻伐其他幾國都需要早作安排。

且初時趙人斗志遠不如現在低落,當時大軍壓上,消耗必數倍於現在。

正是因為你部蟄伏不出,我大秦始終留有余力,才壓得蠢蠢欲動的魏人不敢出兵參戰,否則豈能安心伐趙?

所以你這支兵馬,或早或晚都不合適,此正是最佳時機。」

內史騰若有所悟。

八月初,秦軍破邯鄲八百里外轂(gu)城。

趙將李牧,在兵敗後放棄反抗,被秦軍所俘。

次日,秦大軍推進。

趙王再次派出趙蔥,顏聚兩員將領,率趙人殘余部眾,試圖抵御秦軍。

被王翦一路平推,用時數日,便連破趙蔥,顏聚兩部兵馬。

至此時,趙人大勢已去。

八月末,另一路楊瑞和所部,也連破趙人,在邯鄲兩百里外,和王翦合兵,以無可阻擋之勢,逼近邯鄲。

趙境已是全線崩潰的局面。

這時的邯鄲城內,一片混亂,趙人眾臣惶恐不安,棄城而逃者比比皆是。

而在城外,秦軍在黃昏後扎營。

距離邯鄲已不足百里,明日便能到達邯鄲城下。

軍營的一座帳幕內,李牧面色平靜的看著掀簾而入的王翦︰「王將軍竟有瑕來見我這敗軍之將。」

王翦謙和道︰「當世武將中,唯李牧將軍一生所戰,多是在對戰匈奴外族,王翦自愧不如,對李將軍只有敬佩之心。

秦趙之戰,李將軍輸的是兩國的國力差距,非人力所能彌補。」

李牧嘆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吾任憑爾等所俘,是想在最後去咸陽見一見秦王,有些事想當面請教。」

王翦轉身去掀開帳幕的幕簾,趙淮中從門外昂然走入。

李牧身軀一震,沒想到趙淮中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緩緩起身︰「秦王。」

「此為我的一具法身,不是本尊,但此法身與寡人本身意識相通。將軍請坐,有話但說無妨。」

趙淮中在賬內從容落座,王翦則站到了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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