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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 世界上有一種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為了歸來

你在尋找路明非。

這句話出口的一刻,多少有點讓屋子里充斥著火藥味。

零一邊用波瀾不驚的眼神看著西子月,一邊舀著勺子吃,像是個乖寶寶,渾然沒有攻擊性。

「用這種問題下飯,真的好嗎?」西子月嘆了口氣,本來緊張起來的情緒也松弛了下來。

在側寫能力下,她對氣氛的判斷很準,對方不是來找茬的。

「覺得太清淡不下飯的話,可以用這個。」

零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一瓶辣椒醬,擺在了西子月面前。

老干媽辣椒醬。

西子月的眼楮瞪住了,感覺自己的畫風從中間裂開,一半在卡塞爾學院,另一半正坐在老家胡同口的台階上。

「不,我說的下飯不是這個,而是」西子月卡詞了。

不行了,這槽實在是吐不動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想說我沒有惡意,這真的只是一場友好的晚餐邀請,我們可以一邊吃一邊聊。」零認真地說。

「好吧」西子月只好扭開了老干媽的瓶蓋,將里面的辣醬捧在米飯上。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尋找路明非的?」西子月問。

「這點得保密,但我保證,你正在尋找路明非的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道。」零吃著飯回答。

「你也在找路明非嗎?」西子月試著問。

「沒錯。」零點點頭。

「你知道路明非是誰?」

被問到這個問題,零認真思索了一會。

「我也不知道路明非是誰,但我隱約覺得他是個很重要的人,如果沒有他的話,一切都會變得很糟很糟。」

零低下了頭,聲音像是不安的小溪那樣起伏。

西子月能听出她的真摯,就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人一樣,雖然那人也未必是你的親故,但忘記他的確能讓你心情不爽。

「說起這個,我有些疑點要問你2009年的青銅之宮開啟,真的是你成功破解地圖的嗎?」西子月將筷子放了下去。

「是的,我記得很清楚,我與當時的龍文產生了共鳴,看到了地圖全貌,把它畫了下來。」

頓了頓,零接著說︰「可是這只是記憶而已,我也不確定它是否真的存在這件事,本來是路明非做的嗎?」

「沒錯,就是他做的,他用了一串星際爭霸作弊密碼,成功解開了地圖。」

「這樣啊看來,世界上的確曾經存在過這麼一個人。」

轉瞬即逝的微笑在零的嘴邊浮現,像是浮冰被陽光淺淺地照了一下。

「也許我們可以合作。」零終于說出了蓄謀已久的台詞。

雖然她喜歡開門見山,省時省力,但並不代表她不會說話。

「我需要向上級請示一下。」西子月說。

「不,最好不要把合作的事告訴給洛朗校董,我希望這只是我們二人之間的合作,我會為你提供各方支持,只希望你能把路明非的相關信息報給我,就算是第二手信息也沒關系。」零說。

這回輪到西子月認真思索了。

雖然伊麗莎白交代過她,不要暴露這項任務,但沒交代如果暴露了該怎麼辦。

說起來現在也不算是暴露,甚至還是個獲得盟友的機會,不過也伴隨一定風險。

「那你是為什麼要尋找路明非呢?」西子月決定謹慎。

「因為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零說。

「記憶出現偏差?」

「在我的記憶中,我總覺自己好像缺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比如我為什麼會進入卡塞爾學院,又為什麼會加入學生會,甚至還莫名其妙成為了主席。」

你也知道你是莫名其妙成為主席啊!

赴宴之前,西子月特地向格蕾爾打听過了零的詳細情報。

據說根據上一屆傳下來的氛圍,學生會注定與獅心會形成冰與火的對峙格局,學生會主席必須要陽光四射,而獅心會會長必須要不動如山。

結果這一屆跟抱錯了孩子一樣,倆人反了過來,夏綠蒂加入獅心會的理由西子月已經知道了,但零這邊卻是個謎,按理來說她這種性格似乎只能跟熊當朋友。

結果她居然當上了一把手的位置,這個女孩的晉升之路是個謎。

「你很討厭當學生會主席?」西子月如是猜測。

「不,不討厭,我非常熱衷于參加社團活動,喜歡和大家在一起。」

西子月繼續啞口無言。

「以前有一段時間,沒人和我說話,我自己的發音也越來越奇怪,甚至學會了手語,所以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每次社團活動的時候,他們都會圍在我身邊說很多話,我看起書來會非常有安全感。」

西子月想象著一整桌的高層干部在那邊唾沫橫飛,而零端坐在長桌盡頭看書的畫面怪格格不入的,搞得好像她是來破壞氣氛的一樣。

其實西子月還是很有感觸的。

她也是個不愛說話,但又喜歡湊熱鬧的人,每次同學有飯局,她都會第一個報名,但到了飯桌上,她又不怎麼說話,似乎天生就是一個熱衷于觀察人類活動的外星人。

沒別的,只是愛和大家一起,說不說話都不重要。

這一刻,西子月覺得自己和零似乎產生了某種共鳴。

「就是這樣,我有一些問題需要解答,而解答的辦法就是找到路明非,我不希望這些問題困擾我一生。」零認真地說。

長久的思考之後,西子月還是點頭了︰「同盟結成。」

倆人伸出拳頭,在半空中對撞了下,算是個小結盟儀式。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沒有搞清楚,但起碼西子月相信對方是個好人。

「對了,飯菜和你口味嗎?」零問道。

「挺好的。」西子月說。

「謝謝。」

得到回應後,零繼續埋頭吃飯。

雖然零沒有表情變化,但西子月能透過側寫感知到,對方的心中確實是很開心的。

不是因為結盟成功而開心,只是單純的因為廚藝被夸了,所以才高興的。

這這人還有這麼人妻的一面?

西子月不由得嚴肅地思考起了零和路明非的關系。

已知愷撒和陳墨瞳修成正果,路明非像小弟一樣為陳墨瞳馬首是瞻,現在再加個零進來,這

莫非,這孩子是條敗犬?

不對啊,按理來說金毛不是女主專屬配置嗎?怎麼可能會輸給區區紅毛呢?

「怎麼了嗎?」零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西子月心中的腦補小劇場。

「沒什麼。」西子月繼續一本正經地掄筷子。

「你很喜歡種田嗎?」她又找了個話題。

「一般,比起種植蔬菜,我更喜歡養花我以前生活在北方的一座孤兒院里,那里只有草,唯一會開的花只有北極罌粟,它開花的那天對我們來說像是節日。」零端著茶杯,看著窗外的遠方,窗戶上倒映著她冰藍色的眼楮。

「世界上永遠有一種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為了歸來。」零忽然開口。

像是一句古老的咒語,它被念出的一口,冰面下的水似乎被巨獸的尾巴攪動了,有什麼東西要破冰而出。

不過巨獸很快就安份了下來,繼續沉入水底,什麼也沒發生,冰封依舊是冰封。

「這是詩句嗎?」西子月問。

「這是我曾經在那個孤兒院里听到的一句話更像是一個封印的謎語,只要將那個生命的名字念出來,封印就會被打開。」

「那你有答案嗎?」

零搖了搖頭︰「沒有,我想不出有什麼生命,它的死亡是為了歸來,就算知道了答案,也最好不要將它念出來誰知道,封印中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月亮在山谷里升了起來,古老的風聲包圍了這間花房,滿耳都是樹葉摩擦的聲音,像是巨蟒在漆黑的走廊上呼嘯,它的鱗片刮過牆壁與門窗。

西子月也靜靜地思考著這個謎語。

【「贊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

這是黑王•尼德霍格的專屬言靈,皇帝,序列號為01,是所有言靈的開端。

它沒有任何實際效果,但會對領域內的低階龍類和混血種造成心靈上的絕對震撼。

毀滅即是新生,會是零所說的那注定會歸來的生命嗎?

顯然,零也是意識到了它可能就是這個答案,所以才說封印最好不要解開。

黑王,尼德霍格的新生與歸來,那是絕望的代名詞。

倆人都意識到這個問題最好不要繼續下去,于是埋頭吃飯了起來。

晚飯過後,西子月幫著零一起認真地洗漱了餐具,臨走時還受邀在熊的頭上模了模。

這熊,真就被零教得和狗一樣乖了,乖得讓人心疼。

西子月不免想象零一邊扛著AK47,一邊騎在熊背上跨越山川河流的樣子簡直是女版大帝。

「記得請我吃飯。」零扣住西子月的手腕說,格外認真。

「嗯,一定。」

她這吃貨標簽真就不打算撕不下來了。

將花房的門上鎖之後,倆人就沿著盤山公路下山,從這個高度俯瞰學院,有種別樣的幽寂美,像是僧侶隱居的神廟。

一束車燈從公路的盡頭照來,那是準時來接西子月回宿舍的格蕾爾。

小摩托一個急剎停在了西子月面前,格蕾爾摘下頭盔忙喊︰「報告,命運的齒輪它它又動了!」

「嗯?」西子月不明所以

回到宿舍後,等待著西子月的是一份絕密的任務手令,只有西子月才能打開這份文件,她瀏覽文件的時候,格蕾爾得回避一下。

這是昂熱校長親筆手寫的任務,用印刷機復印幾份後,再由專人密封交到學生手上,這樣它甚至不會留下電子檔案記錄,整個過程的保密級別相當高。

入校的頭三天,她把校內榮譽頭餃打穿了,結果第四天,她就收到了這份東西,真的是度日如年。

搞不好,學院高層已經把她當身經百戰的大四生來看了。

做足心理準備後,西子月瀏覽起了文件——

S級任務。

所有收到任務指令的學生,都務必保密,接下來的十天他們需要進行演戲和培訓,為接下來的任務做準備。

任務執行地點——馬耳他共和國,佐戈島。

看到馬耳他共和國這個名字,西子月愣住了。

那正是新娘島的所在地,地中海馬耳他共和國。

命運的軌跡猶如圓規,一個完整的圓形劃出——兜兜轉轉一圈,她居然又回去了。

「師妹,任務看完了沒有啊?」格蕾爾在門外敲門。

「看完了。」西子月心情復雜地回答,並根據要求用打火機將任務內容燒掉。

佐戈島是馬耳他主島北方的島嶼,而新娘島則在南邊,兩者相差了六十多公里其實已經很近了,這次任務行動可以說是在她的母校周邊展開。

格蕾爾進來的時候,手中又多了一個銀色的金屬箱子,上面有半朽世界樹的標志。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接到要出遠門的任務了吧,老佛爺也提前知道了,她特地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格蕾爾將箱子放在了地板上,看上去格外沉重。

「里面是武器?」西子月如是猜測。

「聰明,你已經是要奔赴正規屠龍戰場的人了,新娘島上得到的新手裝備已經不頂用了,那玩意可不是對龍類使用的。」

「我接下來真的就要去屠龍?」西子月不禁又腦補了起來,想象渾身冒著火焰的赤龍正守在地獄門前。

除非箱子里裝著遠程火箭筒,比如RPG一類的東西,否則她絕對掉頭就走。

「這應該不至于,真的那種東西出現了,肯定是執行部的精銳們攜帶重武器坐武裝直升機去,犯不著你一介新生等等,你剛被評為S,說不定你真被當成精英對待了。」格蕾爾忽然嚴肅。

「報告,我大姨媽來了。」西子月的表情也很嚴肅。

「開個玩笑,依我的經驗,這次還是以打人為主,而且你應該是輔助位置,給前面遞遞子彈,照顧傷兵。」

西子月將信將疑地打開了箱子,里面是兩把弧形的短刀,形制接近于日本的小太刀。

居然是近戰武器,還是短手武器。

「好了,別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你得慶幸這只是兩把短武器,說明上面對你要求不高,這就好比在現代戰爭中,戰術小刀這種東西不是用來上去近戰的,而是割割繩子之類的,這說明你的任務夠簡單。」

西子月端詳著這組短刀︰「話說,這是日式武器吧,不是說學校和日本分部那邊關系不好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關系還在蜜月期的時候,蛇岐八家那邊送來的禮物吧,老佛爺特意讓我把它交到你手上。」

西子月蹲來,隔著一層塑料撫模著組武器,很快她發現有一張小紙條貼在了下面。

【序列號73,言靈•斷水】

果然,這把武器是有玄機的,上面攜帶著一個言靈。

斷水這個名字取至李白的著名詩句,抽刀斷水水更流。

這句詩的意思是就算揮刀斬向流水,也斬不斷它,和下一句的舉杯消愁愁更愁共同構築出無可奈何的情懷。

雖然原詩情懷如此,但斷水這個詞,依舊被選為了這個言靈的名字。

它指代的含義是既斬斷流水,也斬斷愁緒,抽刀斷水,舉杯消愁,頗有份豪俠劍客的情懷。

在學生們口中,這個言靈有個更簡單粗暴的外號,叫暴擊——有機率打出高倍數的攻擊力道,類比war3劍聖的致命一擊。

古往今來的許多劍客們都有人劍合一,會心一擊的瞬間,那一瞬間他們能斬出人生中最絢爛的刀光,斬開山川,也斬開大海,形同極意居合。

可是這樣的機會往往轉瞬即逝,這一刀揮完後,他就再也達不到這個境界。

斷水,則是幫劍客們更好達到這一境界的言靈。

就如同只有遠程武器才能搭配聖裁,同理也只有進程武器才能搭配斷水,唯有與武器緊緊相靠,傾听自己與武器的脈搏,才能把握那極意居合的瞬息。

更關鍵的是,當這個言靈發動,被人根本看不出你在用這個言靈,只會覺得你斬出了極為強勁的一刀。

隱蔽性極強的言靈,剛好適合她。

「怎麼樣?有什麼問題嗎?」格蕾爾問。

「沒什麼,武器很漂亮。」西子月搖搖頭,重新將箱子關好。

她無法保證這個言靈的持續時間,只能到時候再啟用,在這之前還是讓它老老實實沉睡比較好。

忽然間,她的心髒不安地跳動了下。

一股不安的預感竄上了她的脊背,像是遠遠地,被毒蛇的豎瞳凝視。

她回過頭來,什麼也沒有,只有窗外的明月高掛。

她起身將窗簾拉好。

「有不好的預感?」格蕾爾似乎看出了些什麼。

「嗯,預感確實很不好。」西子月沉重地點頭。

雖然序列號73的斷水遠不如她之前所獲得的幸運、王權、聖裁,但也是個足夠打的言靈了,更何況這次是團體行動,也許不需要她露頭。

但她就是有種感覺,僅靠斷水還遠遠不夠

有什麼強大的東西,已經在遠方等著她了,強大得猶如魔神。

此時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馬耳他,浩瀚的星空下,一雙金黃色的純血龍瞳點燃,遙望著不遠處的新娘島。

暴怒、傲慢、貪婪無數種原罪填充在它的龍瞳里。

雷電在上空劃過,傾盆大雨降下,地中海又迎來了一次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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