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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 小黃鴨上,還寫過誰的名字呢?

當伊利諾亞州陷入沉睡時,東京才剛剛迎來下班的高峰期,高架路上車流如織。

東京在下雨,城市的天際線灰蒙蒙的。

源氏重工內,兩條人影貓在了走廊的角落上,點開了手機上的視頻——

這則兩分鐘的視頻很快便看完了,可他們倆人又實在忍不住又回放了一遍。

倆人實在憋不住笑了,爆發出了哈哈哈的狂笑聲,像是杠鈴一樣回蕩在走廊上。

「打、打住!要是我們現在的行為被少主發現的話,可不是切小拇指就能解決問題的了,分分秒秒要被打樁在水泥柱里謝罪!」其中一條人影說,盡管他依舊止不住笑聲。

「我、我也想不笑啊!該死的卡塞爾新聞部,居然能、居然能想出這麼陰損的招數!要是被我抓到了那個什麼格蕾爾•洛朗,我保證會把她碎尸萬段,以此來證明我對少主的忠誠!」這人邊笑彎腰,邊咒罵。

這正在狂笑的二人正是蛇岐八家大家長源稚生的倆位家臣,烏鴉和夜叉。

按理來說看見主公被如此狂黑不止,作為家臣理應怒火中燒,捶足頓胸順便錘足大笑。

當格蕾爾按下發送鍵的一刻,收到信息的並不止有源稚生一人,整個蛇岐八家但凡有手機的人都收到了,無論級別高低。

此刻如果有人听力夠好的話,應該能听到整棟樓都在偷偷發笑。

唯一笑不出來的可能是視頻中的主角,源稚生本人。

「喂,你們倆個」清冷含怒的女性聲音從倆人的背後飄來。

烏鴉和夜叉雙雙拘謹轉身,臉色繃得和鐵一樣。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矢吹櫻,源稚生的貼身女助理,此刻的她正黑著臉,用「你們是不是想領取家族傷殘補貼」的眼神掃視著這倆哥們。

「報告櫻小姐,經我們巡查,這一樓沒有發生任何問題!」烏鴉正經嚴肅地回應。

「我檢查了通風管道和電梯,同樣也沒發現問題!」夜叉也有模有樣。

「哦?那你們能像我透露一下,你們剛才二人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嗎?」櫻冷笑。

「因為我們收到了來自卡塞爾新聞部的一則視頻,我很後悔點開了它。」烏鴉似乎打算承認錯誤了。

「後悔?我看你的表情可不像後悔啊那種東西,真的有意思嗎?」櫻冷呵呵地說。

烏鴉目光一凜,仿佛捕捉到了櫻的話語漏洞︰「報告櫻小姐!你剛才的話已經透露了你也將它點開過,我們應該是共犯才對!」

「我我點開是點開了,但我可沒像你們二人笑得那麼開心啊。」櫻忽然心虛了些。

「你看吧!你也承認這是能夠令人開心的東西了吧!」烏鴉喊道。

夜叉立刻乘勝追擊,將一直背在腰後的手機拿了出來,將屏幕杵到了櫻臉上︰「老實回答我!對著你的良心說話,它真的不好笑嗎?它真的不好笑嗎?」

為了證明自己對主公的忠貞不二,櫻在第一時間閉上了眼楮。

她忍不出多看了一眼。

又多看了一眼。

又又多看了一眼——

「噗——」櫻的腮幫子像氣球一樣撐了起來,她趕緊扭過了頭去,捂住嘴里的笑聲。

「看吧!你也淪陷了吧!」

「就、就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有下次了!」櫻彎著腰說。

「我們要有作為黑道團體的覺悟,那就是當大家都犯過這事,就等于大家都沒有犯過好了,這件事我們一定要保密,假裝自己收到這封郵件時看都沒看一眼,就把它刪了,听明白了嗎!」烏鴉以小團體領袖的氣勢發言!

「當然明白,總之我們笑得這麼開心這事一定不能讓少主知道!」夜叉跟著喊。

走廊再次回蕩起了杠鈴般的笑聲。

然而就在不遠拐角處的廁所隔間里,打火機的聲音響起,有人坐在馬桶蓋上點燃了香煙。

源稚生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臉黑得跟煤炭一樣。

堂堂蛇岐八家第四十七代大家長,一邊听著手下講自己的笑話,一邊像被欺負霸凌了的高中生一樣躲在廁所隔間的馬桶蓋上抽悶煙這事要傳出去,卡塞爾新聞部可是會狂喜不已的。

他本來只是來洗手間里洗把臉,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下,顯示有機密文件傳過來。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卡塞爾新聞部用來黑他的東西。

卡塞爾的網絡戰能力十分強大,能隔著太平洋入侵蛇岐八家的內部網絡,蛇岐八家僅能保證機密文件不外泄,根本無法做到分辨敵友。

幾番思忖後,源稚生開始點開了視頻,萬一真的是家族內部有重要通知呢?

很快,他就後悔點開了這則視頻。

正好這時傳來了他那兩個二逼手下的杠鈴笑聲,想必應該是點開了這則視頻,搞不好還偷偷保存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源稚生只好藏在廁所里抽悶煙,等這幫人走後,自己才能出來。

源稚生對著上方吐出了一口白霧,看著它在空中變幻萬千。

已經快兩年了,自他接任大家長這個位置以來,這兩年里卡塞爾始終對蛇岐八家保持著高壓態勢。

金融制裁、海運封鎖、武力威懾、網絡攻擊等等,站在卡塞爾背後的校董會們也參與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全世界範圍內對蛇岐八家圍追堵截。

不僅如此,據說在昂熱校長的親自授權下,卡塞爾新聞部也參與了進來,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抹黑以源稚生為首的各個家主,從個人威信上動搖蛇岐八家。

上任新聞部部長芬格爾畢業後,他把權力交給了一位名叫格蕾爾•洛朗的後輩,她是新聞部的二號人物,深得部長信賴,如今一把手退位,她也該繼承大統了。

芬格爾臨走前將有關八姓家主的黑料都交給了格蕾爾,而格蕾爾也的確不負眾望,用好了這柄利劍。

源稚生也是看了這份黑料之後才知道,原來櫻井家家主櫻井七海和風魔家家主風魔小太郎有過爺孫輩的戀情,期間龍馬家家主龍馬弦一郎居然也摻和了進來

過了沒多久,源稚生吃到了自己的瓜。

他曾在卡塞爾進修過,加入過獅心會,也加入過學生會要命就要命在學生會。

學生會有一條規定,男性入會要在夜間的盤山公路上果跑,其余成員會在公路兩旁的小樹林里拍照留念。

這麼做的理由是讓大家都互相捏點把柄,增進關系,大家都做過等于大家都沒做過,共犯往往是團體的最高合作模式。

當時源稚生年輕氣盛,懷著一顆征服卡塞爾本部的心,既然獅心會那邊打穿了,這個學生會說什麼也得試一試,于是他月兌了一足失千古恨。

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後,新聞部愣是把這顆超級黑煤球挖了出來,並發送給了蛇岐八家的每個成員。

更更要命的是,有一天源稚生不小心發現了櫻的手機里居然保存著這些照片,這

那段時間蛇岐八家從上到下都雞飛狗跳,雖然卡塞爾本部不動手,但招招都堪比動手,他們的下限與可恥絲毫不比當初來日本旅游的那個牛郎團來的高。

想到這里,源稚生的思維忽然卡住了。

那個牛郎團到底是兩人組,還是三人組?

他記得很清楚,當然是兩人組,但他又總覺得那是一個三人組,在愷撒與楚子航的太陽光輝下,還有一個人,在角落里默默地燃燒著

他搖了搖頭,將這個奇怪的想法甩開了。

走廊上的腳步聲遠去了,源稚生也終于能從這廁所隔間里鑽出來。

他乘上電梯,來到了醒神寺。

這是一座建于大廈中層的露天神社,像是牆壁上的龕位,無論是從天空還是從地面都很難發現這座隱蔽的小寺。

穿過流水上的小橋和鳥居,源稚生站在了屋檐的雨簾前,眺望著這座朦朧而璀璨的城市。

雨簾不僅隔開了他和這座城市,似乎也把他與正常的世界隔開了。

「抱歉,讓您久等了,大家長。」蒼勁有力的聲音從源稚生身後傳來,來者是風魔小太郎。

「我們與秘黨的第九輪談判,依舊以失敗告終,我們希望他們能夠取消部分制裁,而他們則要求我們徹底臣服。」風魔小太郎說。

「也就是說,我們這邊的談判底牌已經用盡了,而對方還富有余力吧?」源稚生苦笑。

他其實並不太懂這些政治博弈上的彎彎繞繞,但當了兩年大家長,有些事已經被迫學會了。

風魔小太郎點頭︰「沒錯,我方的談判底線不斷降低,而對方的談判地底線始終都沒變過,說明他們那邊還有更強有力的手段沒用出。」

「我們大概還能堅持多久?」源稚生問。

「大概還能維持半年左右,半年之後,我們的資金就會枯竭,到那時會有不少人倒戈向秘黨,家族依舊是被釘住了七寸的蛇。」風魔小太郎嘆著氣望向了雨幕。

源稚生也望著窗外的雨幕,忽然想起兩年前的某個春天,也是這麼一段陰雨綿綿的日子。

故事的起點往往最美好,那年春天,倆個來自學院本部的二逼搭乘校長的專座斯萊布尼爾而來,而他自己還想著一系列事件結束後就能去法國海灘賣防曬霜,混混日子。

可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他離雨簾外的世界越來越遠,在腳下的旋渦里越陷深。

「老爹他」源稚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忽然頓住,他的面目開始變得陰沉,像是澆了一層鐵。

「橘政宗或者說王將又或者說赫爾佐格,他還沒死。」他幽幽而道,眼里仿佛有冷冷的雷電劃過。

橘政宗,這個名字與源稚生,對風魔小太郎,乃至對整個蛇岐八家都有重要的意義。

他用二十年的時間將家族帶到蒸蒸日上,又用幾個星期,乃至幾天的時間將所有人推向谷底。

他死在了東京鐵塔下的停車場,整個家族都為他緬懷哀悼。

可很快源稚生發覺事情不對了。

越來越多有關橘政宗的罪證被收集了出來,最終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橘政宗就是蛇岐八家敵對勢力猛鬼眾的領袖,王將。

他在暗中左右了日本黑道勢力的格局,不斷的制造死侍,殺死死侍,一步步精煉技術,邁向魔鬼的大門。

等到源稚生反應過來時,王將已經帶著猛鬼眾從日本這塊土地上消失了。

日本從未變得像今日這樣安寧,去年一整年的死侍數量只有十五名,負責斬鬼的執行局突然清閑了下來。

可另一方面,日本又變得格外危險,像是被平靜無風的海洋環繞,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有什麼可怕的力量正在暗中積蓄力量,隨時狩獵向這個世界。

「風魔君啊,你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過了一次。」源稚生輕幽地說,窗戶上倒映著他彷徨的表情。

雖然對方的年紀遠長于他,但畢竟他才是大家長,所以用了風魔君這個稱呼。

「死過一次啊大家長何出此言?」風魔小太郎委婉一笑。

「我不知什麼時候起,一直在做一個噩夢,我夢到了曾經的那個地下室,我被稚女一刀刀刺死,悲傷之余居然還有點欣慰,覺得自己贖清了罪孽。」源稚生盯著窗戶中的自己說,像是在問自己。

作為白王血裔中的皇,這世上本不該存在能影響到他精神意識的能力,但這一幕卻真實得像是發生過了一樣,總以碎片的形式在他腦海里出現。

這個問題讓風魔小太郎難以回答。

橘政宗消失後,風魔小太郎就自然成了這個年輕人唯一能依靠的長者,就算不是父親或老師,起碼也是個叔叔。

但僅憑叔叔這層關系,他還遠遠無法觸及源稚生心中那些太深太痛的事,只能默默傾听,無法做出回應。

「說起王將,我最近得到了一些可能與其有關的消息。」風魔小太郎將話題拉回了原點。

「是什麼!」源稚生的眉目瞬間擰起。

「據風魔家散布在世界範圍內的情報網透露,有一支不法混血種組織正在穿過非洲大陸進入歐洲,他們將途徑地中海,預計馬耳他共和國將成為他們最好的登陸地點。」風魔小太郎說。

「為什麼他們要穿過非洲?」

「害怕被秘黨監控吧,所以他們必須得走落後地區才行,但很不湊巧,我們安排在非洲的情報員是精銳忍者,無需借助現代工具。」

風魔小太郎繼續說︰「這支隊伍的目標,是要將那種藥劑運到歐洲。」

源稚生被喚醒了某些不好的記憶︰「那種藥劑?莫托洛夫雞尾酒!」

「沒錯,王將的杰作之一,莫托洛夫雞尾酒,又稱進化藥劑,能讓混血種朝著龍的方向進化的東西不過那終究只是一座海市蜃樓的斷橋,所有人都會踩空跌入深淵,永遠無法抵達對岸。」

「他想指染歐洲?那里可是秘黨的大本營,在那里開戰,秘黨有能力戰勝一切對手。」源稚生說。

「秘黨也並非鐵板一塊,更何況除了秘黨,歐洲還有其他混血種家族或組織,搞不好王將已經物色好了合作伙伴。」

風魔小太郎正色看著源稚生︰「大家長,這是我們的機會。」

「什麼機會?」源稚生問。

「與秘黨和談的機會,目前這個情報只有我們知曉,如果能以此為談判籌碼,或許能讓對方做出讓步。」

源稚生心動了。

這確實是個絕佳的機會,來糾正這個長達兩年的錯誤。

現在想來,蛇岐八家與秘黨的對立是王將一手策劃的結果,他煽動了蛇岐八家的戰意,將所有人都綁定在了他的戰車上。

沒有人從這場對立中獲益,除了王將和猛鬼眾。

可即便他是大家長,也很難終結這個對立局面,家族的仇視情緒已經被煽動了起來,家族越仇視秘黨,秘黨就越加嚴厲制裁,反過來家族就更加仇視,像是個不斷向下的螺旋,最終的結果也許是不死不休。

源稚生需要一次體面的和談,而這個情報給了體面的機會。

「至于如何將這個信息半遮半掩的透露給秘黨,這件事就由我」風魔小太郎剛要開口,就被源稚生打斷了︰

「我已經有對策了。」

源稚生劃開了手機,尋找一個基本沒通過話的名字。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電話能撥出去。

「我在歐洲也不是沒有朋友,我可以先打給他試試看。」源稚生說

與此同時,同樣也是源氏重工,大功率抽風機低低地吼著,像是巨獸打著鼾兒。

上杉家家主,上杉繪梨衣正趴在窗前,通過這個小窗口觀察雨夜里的東京,遠處的燈光朦朧得像是泡泡。

櫻井家主,櫻井七海一直端坐在繪梨衣的身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正如風魔小太郎承擔起了源稚生叔叔一類的角色,櫻井七海也在試著承擔繪梨衣阿姨一類的角色。

不過很顯然,她這個角色的難度比風魔那邊高多了,櫻井七海唯一能做的就是偶爾抽空來這里一次,坐在繪梨衣的身後,試著與她對話。

遠遠達不到阿姨那種級別,頂多只是一個有點眼熟的中年女人。

這就是蛇岐八家近兩年來的現狀,像是衰竭甚至是滅亡的前兆,每個人都懷揣著不安,每個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死亡,是什麼感覺?】繪梨衣將本子遞給了櫻井七海。

櫻井七海有些意外,這是繪梨衣這幾天以來第一次主動問這麼深奧復雜的問題,之前她問的問題都是會不會打游戲,懂不懂番劇這種把40歲中年女人逼瘋的問題。

櫻井七海深深呼吸,莊重回答︰「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像是墮入了永恆的黑暗中。」

委實說,這個回答是被她美化過的。

作為蛇岐八家的家主之一,她見過很多死亡,有普通人的死,有同伴的死,也有鬼的死,它們死的樣子非常可怕,死前的樣子更加可怕,所謂墮入永恆的黑暗,只是藝術修辭。

【還很冷,很孤獨】繪梨衣補充道。

「對,還很冷,很孤獨」櫻井七海先是一愣,然後才點頭。

繪梨衣繼續將頭埋在窗前,像是幼鳥通過小樹洞觀察整片森林。

室內溫差很大,窗戶上結了一層厚厚的水霧,繪梨衣伸著手指在玻璃上畫圖,留下鯨魚游弋般的波痕。

「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上杉家主記得早點休息。」櫻井七海起身告退,現在已經很晚了。

確認櫻井七海走遠後,繪梨衣便鑽到了壁櫥,把她的玩具箱搬了出來,把里面的東西都倒在了榻榻米上,一個挨一個檢查。

每天睡覺前,睡醒後,她都會檢查一遍所有的玩具。

繪梨衣ソUltraman

繪梨衣ソRilakkuma

繪梨衣ソHello Kitty

清一色的都是這種句式,對所有玩具宣誓主權。

但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總覺得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寫在了上面,以and的形式跟在了自己名字的後面。

那個名字到底是什麼呢?

她只記得那是一串羅馬音節,對應日語中一個很常見的名字。

在櫻井七海看來,繪梨衣剛才在窗戶上畫來畫去,只是在無聊涂鴉,實際上她是在尋找那個名字,試著憑借模糊的印象將它寫下來。

但無論怎麼尋找,都沒有結果,反倒是寫出了一大堆動漫作品中的角色名字。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小黃鴨上,到底還寫過誰的名字呢?

繪梨衣看著窗外的東京夜雨,持續思考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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