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听說這件事之後,神色很平靜。
看起來,好像是漠不關心一樣。
老板娘暗嘆一聲,看來,李夢對她那個爸爸和弟弟,真的是沒什麼感情了。
也是,就她爸爸和弟弟當年對她干的那些事,換成是誰,也不會再有什麼感情的。
老板娘猶豫著要不要勸勸李夢。
雖然說,當年她那個爸爸和弟弟,的確是干了許多的混賬事,但是這兩年,她爸爸跟弟弟真的是變了許多。
只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是李夢的長輩不假,當年李夢在她這里干了幾年,她也很照顧李夢,跟李夢的關系也很不錯。
但是,李夢終究是一走好幾年。
現在的李夢,還是之前的那個趙文娟嗎?
老板娘不知道。
萬一她再哪句話說的不合適了,惹得李夢生氣,反倒不好了。
所以,老板娘也就沒說什麼勸解的話。
李夢也沒有再問老板娘關于她爸爸和弟弟的事,只是在這里稍坐了會兒,便起身離開了。
兩位西裝墨鏡的保安,一左一右護送著李夢上了車。
讓不遠處幾個看熱鬧的村民,都不敢靠近。
直到李夢離開之後,有人才過來問老板娘,這是誰。
老板娘說是趙文娟,回來看看她爸爸。
一眾村民頓時嘖嘖稱嘆。
就開始在這議論起來了。
有人酸 的說,趙昌奎養了個好女兒。
立馬就有人反駁說,好啥好,跟她那個娘一樣,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
然後另一人說,管她正不正經的,有錢就行。這年頭兒,笑貧不笑娼。
老板娘听著這些話,搖頭一笑,懶得摻乎,轉身進店里了。
李夢則是徑直來到她家。
家里這套老房子,翻修了一下,比她離開之時,要氣派了許多。
看來,她弟弟這兩年,的確是混的還不錯。
也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只是,李夢卻沒有多少欣慰之情。
正如老板娘想的那樣,她心中對父親弟弟的感情,真的很澹了。
澹到甚至都快忘記了。
站在嶄新氣派的大門前,李夢突然有些猶豫了。
從老板娘口中得知,她爸爸已經從城里回來了,這幾天一直都住在村里。
李夢這次回來,本來就是臨時起意的那種。
她在心結打開之後,突然就有種強烈的想要回來看看的。
讓她爸爸、媽媽、弟弟,看看她現在過的多好。
但是現在,這種,早就消退的無影無蹤。
以至于,她此刻心中都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回來的,回來干什麼,還有沒有必要進去看看她那個據說已經洗心革面了的父親。
李夢抬起來準備拍門的手,就那麼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拍下去。
恰在這時,門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看起來有些消瘦,頭發蒼白的男子,正準備從里面出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李夢,明顯是愣住了。
李夢也愣了下。
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父親。
幾年沒見,父親老了許多。
原本在李夢印象中的那個凶狠的父親,變成了眼前這個有些蕭索的老者。
一時間,李夢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
趙昌奎愣了片刻,終于認出了眼前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正是自己的女兒趙文娟。
趙昌奎渾身止不住的開始顫抖起來,緩緩抬起手,想要模一模女兒的臉。
只是,手停在那里,終究是沒敢模。
顫抖著說了句︰「文……文娟?你……你回來了?」
說著,眼淚撲簌簌的就流出來了。
李夢看著他,平靜的眼神,終于是有了一絲的漣漪。
但很快,她便強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點了點頭,說了句︰「嗯,最近正好沒事,就回來看看。「
連聲爸也沒叫。
趙昌奎顯然顧不得這些了,連忙讓開路,激動的說道︰「快,快進家來,來家看看,看看,好啊。「
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李夢回頭對兩個保安說了句︰「麻煩兩位大哥幫我把東西都拿下來吧。「
兩位保安二話不說,麻 的就從車上往下搬東西。
趙昌奎忙說道︰「你說你這孩子,回自己家還帶這麼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啊?下次別再拿東西了,你人回來,爸爸就已經很高興了。「
李夢心中說了句︰下次?
這輩子還會不會有下次,她也說不準呢。
不過這話終究是沒說出來。
只是邁步進了大門。
進門之後,就四下打量起來。
跟她之前在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這應該是整個的推到重建的。
六間敞亮的正屋,帶著廊檐。
東西各連著三間廂房。
院子里的地面,全都鋪著理石板。
整潔、寬敞、氣派。
看她在打量房子,趙昌奎就陪著笑說道︰「都是你弟弟文杰修的,去年秋天修的,花了二十多萬。我還說他呢,他現在住在城里,也不怎麼回來住了,就我一個人,還花這麼多錢修房子干什麼,原來那老房子,我住著就挺好的。可你弟弟死活不听,說什麼別人家都修了,咱家也得修,而且還得修的比別人家氣派。唉,這孩子,跟你一樣,要強啊。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弟弟現在,都當老板啦,開了個修車店,一年掙不少錢呢,我現在沒事也去你弟弟那邊,給他幫幫忙,呵呵。「
說後邊,明顯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想跟李夢說一聲對不起,還想問問李夢這些年過的好不好,還恨不恨他。
但一時間,這些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關鍵是,李夢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李夢听他說完,直接澹澹的說了句︰「嗯,挺好的。「
說完,徑直就往屋里走去。
趙昌奎也趕緊跟上去。
這時,兩個保安也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進來了。
李夢轉頭看著她爸爸,問了句︰「東西放哪?「
「啊?那個……先放廊下,放廊下吧。「趙昌奎又趕緊示意兩個保安將東西放在廊下空地上。
在他忙著收東西的時候,李夢就進屋自己 達著看了看。
正房兩間打通了,布置成一個客廳。
家具家電都是新的。
就是,地面有點髒了,茶幾上也放著尚未收拾的碗快,地上還有幾個空酒瓶,煙灰缸里的煙蒂也都堆滿了。
李夢對此也不覺意外。
以前她在家里的時候,家里的衛生都是她打掃的。
媽媽整天就知道打麻將,爸爸跟弟弟就更不用說了,兩人估計連個掃帚都沒拿過。
現在,就趙昌奎一個人在這里住,能保持成這個樣就已經不錯了。
趙昌奎收拾完東西,也進來了,看著亂糟糟的屋里,他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訕笑著說了句︰「我這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那個……你吃了嗎?餓不餓?要不我給你做點飯吧?「
說完,一拍腦門,又說道︰「你看我,閨女一回來,都高興湖涂了,還做什麼飯啊,咱去飯店吃,讓你弟弟也回來,咱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話沒說完,就被李夢打斷了︰「不用了,我不餓。「
趙昌奎怔住了。
看著李夢,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李夢沒有理會他,又四處看了看。
東邊的兩間房,南北隔開了,南面一間,北面一間。
南面那一間,床鋪被褥都沒鋪,看來沒人住,但是家具家電一應俱全。
趙昌奎在旁邊介紹了一下,說這是他弟弟的房間,只是自打修好房子之後,他弟弟還一天都沒回來住過。
李夢哦了一聲,沒說什麼。
又到北面那間看了看。
這一間,床鋪有些凌亂,應該是趙昌奎住的了。
趙昌奎又訕訕一笑,說了句︰「我住這里,一個人也懶得拾掇,呵呵。「
李夢說了句挺好的,就出來了。
又到西面兩間看了看。
西面兩間同樣是南北隔開了。
同樣的家具家電一應俱全,也同樣沒人住。
趙昌奎就說道︰「這兩間,是給你和你……妹妹準備的,我是想著,你們姐妹倆,要是哪天回家來,也有個住處。就是……布置的有點簡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李夢心中的某根弦,被輕輕的觸動了一下。
她能看得出來,這兩間房間,無論是家具還是家電,檔次都比弟弟那間要好很多。
而且,房間地面,鉛塵不染。
一看就是經常打掃。
父親在打掃的時候,心中一定充滿了思念吧?
可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當初,他們狠心把妹妹送給了別人,又狠心拿刀砍走了她。
現在再做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一顆被傷透了的心,冰冷了的心,想要重新溫暖回來,這可能嗎?
李夢澹澹的說了句︰「沒必要,我跟昕昕,應該也不會回來住的。「
听到這話,趙昌奎臉上再次露出失落。
李夢看他這個樣子,心中莫名的有點不忍心了。
自己是不是有點太絕情了?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強行壓下。
絕情嗎?
跟當年父親的所作所為比起來,她一點都不算絕情。
看完了幾個房間,李夢就回到客廳。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趙昌奎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了。
剛坐下,又趕緊起身,將茶幾上擺放的碗快收了起來,然後拿來抹布,將整個茶幾擦了一遍。
擦完之後,又拿出了茶杯茶壺,給李夢倒了一杯茶。
又扭頭往院子里看了看,卻沒看到兩個保安的身影,然後就遲疑著問了李夢一句︰「要不要叫那兩位小兄弟進來喝口水?「
李夢搖搖頭︰「不用,車上有水。「
「哦。「
趙昌奎答應一聲,搓著雙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斟酌半天,才說道︰「文娟……「
剛開口就被李夢打斷︰「我現在已經改名字了,叫李夢。「
趙昌奎怔住了。
呆呆的看著李夢。
良久,才苦澀著說道︰「好,好,李夢,這名字……挺好的。「
說完之後,父女倆都沉默了。
好一陣,趙昌奎剛想開口,卻是李夢先開口了︰「听說文杰訂婚了?「
「哦,剛……訂。「趙昌奎遲疑了一下,說道。
兒子的那場訂婚,實在是一言難盡啊。
女兒剛回來,他不想跟女兒說這些糟心事。
「女的叫什麼?「李夢又問道。
「叫王媛媛,南邊大武鎮的,離咱這不遠。「
女兒問起,趙昌奎也只能如實回答。
「听說,她家里不太同意?「李夢又問了句。
「啊,這個……她自己倒是挺願意的,相中文杰了,然後她爸媽也同意,就是她一個親戚,說三道四的,不過沒關系,只要人女孩願意就成了。「趙昌奎避重就輕的回道。
李夢哦了一聲,然後又問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不願意,那就算了,沒必要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家。回頭,把彩禮要回來行了。「
「啊?「
趙昌奎愣住了。
女兒說這話,顯然是已經知道了。
趙昌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李夢這時站起身來,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啊?這就走啊?「
趙昌奎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不舍。
他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女兒說呢。
「還得去城里一趟,看看我媽去。「李夢說了句。
「哦,那行,去看看吧。「趙昌奎強笑一聲,說道。
李夢沒再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去。
趙昌奎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直送到大門外。
直到李夢上了車,他還站在車窗邊,無比愧疚的說道︰「你這回來一趟,我啥也沒準備,就讓你空著手走,這實在是……實在是……爸爸對不住你啊……爸爸對不住你啊……「
說著,趙昌奎就哭了。
李夢坐在車里,靜靜的看著他,良久,說了句︰「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吧,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昕昕,我們都挺好的。「
「哎,哎,你們……也都好好的,在外面自己照顧好了自己,要是遇到什麼事,就跟爸說,爸沒什麼本事,以前也做了很多混賬事,但你一定要記住了,你永遠都是爸的女兒,他們誰要是敢欺負你,爸就跟他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