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中 邪
顧嘎子想歸想,但是,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一個連自己的村子都不經常出去的人,想去追找那些江湖賊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痴人說夢,或許更像是在說笑話一樣。
顧嘎子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們三家的棺槨都已經破土而出,下一步就準備抬到坡頂的新墓穴,從新安葬。可恰恰在這節骨眼兒上,誰也沒想到,鄉里突然來人了,鄉干部張廣才領著兩個民兵騎著自行車急匆匆趕到黃石崗。
張廣才慌張的樣子好像火上房似的,滿身灰土,帽子也歪了,他把自行車扔到路邊,一邊跑,一邊扯著脖子喊。
「于書記!于書記啊!」
于書記看到張廣才慌張的樣子感到很納悶。
「廣才?你咋來了?」
「于書記,停下,快停下!」
于書記雖然不明就里,但是他依然回頭高聲招呼雲柳才。
「柳才叔,柳才叔!等一會兒,稍等一會兒啊。鄉里來人了,咱們先等一等。」
雲柳才招呼大家停下手里的活,正準備抬棺槨的幾個小伙子放下了手里的繩子,站在那里等著。
于書記對張廣才說道︰「廣才,你看,我們這邊正忙著呢!你這樣,有啥事兒,等我們忙活完再說,這棺材出土了,也不能在外邊停著是不是?還是先入土為安,入土為安吧。」
張廣才急忙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似得。
「不行不行,于書記。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從前,人死了埋就埋了,現在不行,必須火化!」
眾人一听張廣才說什麼,要火化?
大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懷疑是不是听錯了。
李琴听後,哭的像個淚人一樣,狗勝子倒是一滴眼淚也沒掉,他瞪著眼楮,看著民兵手里的槍,害怕的直往他娘身後躲。
這時候,有的人開始站出來,明確表示反對。
「火化?遷墳也要火化?」
「是啊,現在死人火化咱沒意見,可是這,這是遷墳,人都爛沒了,也火化?」
「咋火化,難不成還要運到火葬場去,沒听說有這麼辦的?」
「不行吧,這麼做能行嗎?」
「行個屁,不听他的!」
「對對對,不能听他的!」
眾人又說了很多難听的話。張廣才倒是表現出很有涵養的樣子,誰愛說啥說啥,他只裝作沒听見,也不往心里去,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鄉干部不能和這些山村野夫一般見識,他只沖著于書記說話。
張廣才對于書記堅持說這是上邊的要求,必須照辦,否則于書記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如果村民中誰敢阻攔火化就把誰抓起來。
兩個民兵站在張廣才身後,很配合地擺弄著手里的大桿槍,槍栓「嘩啦,嘩啦!」響了兩下,似乎在向現場的人群示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著民兵手里的槍,誰也不敢再吱聲了。
于書記一時也沒了主意。
雲吉釋這時候走過來,他身後緊跟著的是雲吉讓,雲吉讓是怕弟弟年輕氣盛,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他緊走兩步,還不時地拽了兩下雲吉釋的衣角,意思是不讓雲吉釋摻和這件事兒,畢竟這遷墳、火化的事兒和自己家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雲吉釋沒理會二哥的暗示,他徑直走到張廣才面前。
「張大哥!」
「喲,原來是雲吉釋啊。怎麼,你也來幫忙?」
「是,鄉里鄉親的,誰家有事兒,大伙都過來幫個忙。」
雲吉讓急忙上前,從兜里掏出幾顆煙卷兒,點頭哈腰,討好似的分別遞給張廣才和兩個民兵,張廣才低頭把煙點上,緩解了一下生硬冷漠的語氣。
「于書記、吉讓、雲吉釋,這上支下派的事兒,你們也別難為你老哥我。現在土地金貴著呢,鄉里有令,誰家也不能再侵佔土地做自家的墓地用。」
雲吉釋解釋道︰「張大哥,于書記也是為鄉親們著想,你看我們村修路,一絲一毫的耕地都沒佔用,選的路線,還是原來那條廢棄了多年的老路。不但沒佔用耕地,現在還把人家的墓地給佔了,所以才涉及到遷墳。修路繞遠我們認了,可是這幾家新選的墓地都是在崗上,是種不了莊稼的地方,用舊地換新地,怎麼也不行呢。」
張廣才的口氣突然又變得生硬起來。
「說不行,就不行!只要佔地就不行,雲吉釋,你啥也別說了,這事兒沒商量的余地。」
瞬間,事情變得尷尬了。
于書記一把抓下頭上的帽子,干脆蹲在了地上,低頭抽煙,也不說話。這遷墳的事兒是他和隊長一起研究決定的,都是為了村里修路的大計。現在棺材剛剛出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堅決不讓下葬,于書記真是有點兒犯難了。
從前,顧嘎子他們三家的工作好容易才做通,為了這件事兒,隊里還給他們三家補償了一部分糧食。昨天晚上又發生了盜墓的蹊蹺事兒。這事情啊,左一個右一個,接連不斷地發生,讓于書記感到處理起來有些力不從心。
于書記一邊抽煙,一邊心里琢磨。
「張廣才要求必須火化,這可怎麼辦,怎麼向他們幾家人交代?關鍵是怎麼能說服他們幾家按照張廣才的意思去做。這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萬一三家都不同意,和張廣才針尖對麥芒地爭執起來可就麻煩了,況且他們還帶著槍。」
于書記覺得這件事兒處理起來有些難度。
現場氣氛一時陷入了僵局。
此時,雲柳才舉著拂塵,雙手合十,眼楮微閉,嘴里念念有詞,誰也不知道他在小聲地叨咕著什麼。
雲柳才只是暫時停止了下一步的動作,看他的樣子儀式可能還會繼續進行,沒有要完全停止的意思。只見雲柳才神情肅穆,冥冥之中似乎已經進入了忘我的狀態,進入了陰陽兩世交界的地方。在雲柳才看來,遷墳儀式可不是鬧著玩的,而是神聖的,**的,不能半途而廢,它關乎著陰陽兩界、天地、神靈;關乎著今後雲樓村的芸芸眾生、生死輪回。所以他很認真,很虔誠地等待著。
眾人看看于書記,又看看雲柳才,然後把目光再轉向民兵手里的槍,一時間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雲吉釋也很納悶,張廣才早不來,晚不來,為啥這邊墓地剛剛破土他就來了,而且來的時間偏偏這麼巧?
「張大哥,你們怎麼知道我們村今天要遷墳?」
張廣才听到雲吉釋的問話一時語塞。
他心想,「是啊?我們是怎麼知道的。我們怎麼知道的,也不能告訴你啊。如果說我們是路過,剛好踫上,你們也不能相信不是?」
其實,張廣才想要說的還真就是真話、實話,他們真是路過,有些事兒就這麼巧合。當他們在路上,遠遠地看到雲樓村黃石崗坡頂一幫人在舉幡抬棺的忙活,感到很奇怪。張廣才一打听,原來是有人家要遷墳,于是他便領著民兵急急忙忙趕過來了。
張廣才對雲吉釋說道︰「我們,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身子一歪、嘴一斜、兩只眼楮一翻白眼,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一突發情況把于書記嚇了一跳,他一把扔掉手里的煙頭,戴上帽子,站起身,一個箭步沖到張廣才身邊。
「廣才,廣才!你咋了,你咋了廣才?」
雲吉釋立刻上前扶起張廣才,急忙抹肩頭、拍後背。
不論大家如何忙活,如何呼喚,張廣才就好像中邪了一樣,兩眼緊閉,一聲沒有,跟著他來的兩個民兵一時間也蒙了。
眾人立時愣在當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