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的余暉灑落天際,杭州府西城一條大街上,走進來一個騎著毛驢的小道士。
這位衣袂飄飄、雲鬢輕搖,外表看上去陽剛又帥氣的小道士,正是林浪。
他舉目四望,盡管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可這里依然熱鬧非凡,燈火通明。
大成國沒有宵禁。
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眾多。
道路兩邊還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在跑動,各種喧囂的聲音絡繹不絕地傳入耳中。
如果運氣好的話,抬起頭還可以看到御劍飛行的女修行者,從天上飄過。
「古代的夜生活,就是這樣美好啊。」
林浪看著眼前如真似幻的一幕,神色復雜,他又看了看身上的道袍,感慨自己融入了這個世界一年,也算一個古人了。
而且,還有了體面的工作。
只是修為仍卡在凝氣二層,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就得加倍努力的修煉。
師父不在身邊,沒有人教導修行,他也不是那種非常有天賦的人,怎麼努力,也難以那麼快進境。
還好可以靠模,獲得尸體的靈氣和功法,來增進自己的修為。
可那也得想辦法接近停尸房……
找那些修為高的修行者或妖怪的尸體。
不知不覺間,林浪竟對尸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現在,用光了感激之情,又要想法子收集。
離開白雲觀後,林浪瞬間感到自己變成一個大忙人了。
忙著活命。
「功德福盒,下次抽大獎,還是至少600感激之情吧?」
林浪嘗到了模尸帶來的甜頭。
又想起抽大獎帶來的好處。
很快,福盒肯定的聲音傳達過來。
讓林浪心里一陣高興。
他是個不喜歡逆來順受的人,有一顆改寫命運的心,他更想擺月兌天道的掌控。
可現在的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600感激之情,慢慢來吧,我要在鎮妖司苟到無敵。」
林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這時,眼看三飛酒館就在面前,卻瞧見很多人圍堵在酒館門口,議論紛紛。
他詢問了一旁的中年婦人︰「這位大嬸,里面發生了什麼事?」
婦人回過身,本來準備好口吐芬芳,臭罵對方一頓,自己明明還年輕,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怎麼在他口中就成大嬸了?
可一看到林浪的五官,她頓時愣住了,把所有的髒話咽進肚子里,面色滾燙地嬌聲道︰「是小道長啊,此事說來話可就長了……」
……
林浪不費吹灰之力就從身邊的婦人那問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就在剛剛,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在酒館里喝醉酒後,撞上了一個中年道姑,那道姑被撞了一下,立刻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道姑的丈夫,攔住女子,要女子一命抵一命。
林浪問道︰「那女子穿什麼衣服?」
婦人回答︰「一身白衣,後背有靈鳥圖案,好像某個宗門的弟子。」
「她和那道姑,還有道姑的丈夫,都是修行中人,剛才差點就打起來了……」
「還好衙門的捕快,及時趕來,控制住了局面。」
「已經有人去請鎮妖司的大人們了。」
婦人說完,林浪立馬從毛驢上下來,婦人口中的女子,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大客戶,他有些擔憂。
等進酒館,就看見樓梯口,躺著一個中年道姑的尸體,臉色發白,身體僵硬。
道姑身邊,一個身穿捕快制服的男子,伸手在道姑的鼻子上探了探,對身邊的同僚道︰「沒呼吸,確實是死了。」
「不可能,我連踫都沒有踫到她,她是自己跑過來,然後突然倒在地上的。」
邊上的白衣女子,俏臉煞白,委屈的說道。
和道姑穿同樣顏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怒道︰「什麼,福生無量天尊,你剛才明明很重的打了我娘子兩掌,現在卻說我娘子訛你。」
「我沒有,你胡說。」
白衣女子爭辯,可酒館沒有監控,當時也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的爭辯顯得蒼白又無力。
四周圍開始議論起來,「這小姑娘看上去才十六七歲,沒想到性格那麼沖動。」
還有人說︰「別看臉蛋漂亮,其實內心比老虎還凶猛。」
議論紛紛。
林浪站在人群中,淡定地看著周圍人驚恐、憤怒、猜疑的表情。
心里在想,自己的客戶,遇上麻煩,必須得救。
道姑真如她丈夫所說,是被打死的,也正好可以看看能不能從她身上模出點啥,怎麼說那躺著的是一個修行者的尸體。
如果不是,那又能證明自己客戶的清白,到時候得到對方的感激之情,怕是難以估量的。
自己無論怎麼做,都能得利。
林浪走過去,卻被一名穿黑色制服的青年捕快攔了下來。
「小道長,官府辦案,請速速離開。」
對方客氣的說著,林浪早已想好了說辭,從腰間拿出一塊木牌,道︰「福生無量天尊,這位捕快大人,小道是鎮妖司的人。」
青年捕快盯著那塊木牌,眼眸一亮,道︰「你終于來了。」
「修行的事,我們普通人不懂,勞煩鎮妖司的道長,幫忙看看,這位道姑到底是怎麼死的。」
林浪點點頭,沒有說其他的話。
然後就看見白衣女子驚喜的目光望了過來,仿佛林浪是她的救命稻草,林浪回應以堅定的眼神。
接著,他走上前,蹲下來,正要觸踫道姑尸體時,卻被中年道士擋在了跟前。
中年道士說道︰「哪里來的小道士,你想干什麼?」
「貧道娘子的三魂七魄早已經散了,不需要你看。」
他目光驚疑的望著林浪,剛才分明發現白衣女子和這小道士眉來眼去,擔心小道士瞧出他的破綻,是故意過來砸場子的。
林浪抬起手,道︰「就讓小道試一下。」
「大膽,我娘子你也要試?」
中年道士大怒,想趕走林浪。
青年捕快走上前,拉開中年道士,說道︰「讓他試,就讓他試……」
中年道士沒有退讓,而是反咬一口︰「捕快大人,這小道士看著眼生,你要小心他到底是不是鎮妖司的人,貧道懷疑他是白衣女子的同黨。」
青年捕快瞥了他一眼,道︰「你在教我做事?」
「……」
中年道士望著捕快,頓時啞口無言。
而林浪趁著這個空擋,已經模到中年道姑的手,他假裝認真觀察,其實等著腦海里福盒的信息。
片刻後,沒有任何信息傳來,林浪便了然,地上的道姑並沒有死。
又從剛才中年道士跟他大客戶的話里,可以推斷出,中年道士他們在訛人。
「怎麼樣了?」白衣女子走了過來,關切問道。
林浪看了她看,道︰「小道確定道姑沒有死,道友有辦法喚醒她嗎?」
「沒死?也就是說……」
白衣女子目光一亮,瞬間明白過來,也不和林浪說話,立即將手放入袖子中,捏出一張符紙。
「凝神符!」
《符書入門》里介紹過的一種高階符,可以將體內不穩的魂魄,重新凝聚,立刻讓人心神守一。
林浪驚呼一聲,符分為高階、中階、低階,他最多就見過中階符。
高階符,那可是活在書本里的東西啊。
只有宗門里長老,和一些宗門重要弟子,才能擁有。
像白雲觀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道觀,能有一張中階符,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林浪從未見過高階符。
今晚,在這樣一個地方,見到活的高階符,不禁讓他對白衣女子肅然起敬。
道友,我不想努力了。
中年道士也認出女子手中的符不簡單,他當即喝道︰「呔,黃毛丫頭,你想干什麼?」
他想用這聲音,胡攪蠻纏。
現場有人說道︰「這姑娘,該不會想毀尸滅跡吧?」
「只要尸體不存在了,那她就沒有殺人。」
「胡說。」
「肅靜!」
青年捕快大喝一聲,酒館里頓時鴉雀無聲。
白衣女子不為中年道人的話所動,將手里靈力游動的符,貼在道姑的額頭上。
不到片刻,符表面靈光一閃,直接進入道姑體內。
接著,就見道姑睜開眼楮,坐直了身體,驚訝道︰「我怎麼醒了?」
「真的活啦。」
四周圍人群的臉色大變。
還有部分人高呼,「詐尸啦,詐尸啦……」
「詐你們個大頭鬼。」
「都給我肅靜!」
青年捕快再次高聲一喊,而後看了眼中年道人,「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中年道人立馬癱軟在地上。
白衣女子拔出手里的劍,橫在中年道人的脖頸上,質問道︰「為什麼要訛我?」
中年道人抬起頭看了看白衣女子,又轉頭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浪,呵呵笑道︰「小姑娘,人生不過一場戲,他演金童,你演玉女,有的人演善人,就有人演惡人,如果人人都走正道,那邪道上豈不是太過冷清了……」
這道人哲學宗畢業的?
一時間,林浪無言以對。
中年道人說完,拿出一個盒子,懇求道︰「這里面有顆續命丹,吞服後,可以增加十年壽元,只要幾位能放過我夫婦二人,貧道便將續命丹送上……」
林浪拿過盒子,遞到白衣女子面前。
白衣女子皺了皺眉,嫌棄道︰「什麼臭男人模過的東西,我不要。」
林浪見狀,只好勉為其難地收進自己的衣袖里。
中年道人見林浪接了盒子,喜出望外道︰「怎麼,都收了盒子,幾位真的願意放過我們?」
青年捕快和白衣女子,都有些擔憂的望向林浪。
林浪只是笑了一笑,道︰「放過你是官府的事。」
青年捕快會意,立刻讓人將中年道人,還有道姑,捆綁起來。
中年道人揮舞雙手,大聲呵斥︰「年輕人,你不講武德……」
「還我續命丹。」
可很快,他和中年道姑都被捕快們五花大綁。
鎮妖司的人,也在這時從酒館外趕過來,他們看到林浪,沒有說太多,只是和青年捕快一起將中年道人和道姑,帶了回去。
熱鬧結束了,周圍的人群,逐漸散去。
白衣女子轉頭看向林浪,拱手道︰「林浪道友,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報答的事,日後再說。」
林浪搖了搖手,和白衣女子一道走出酒館。
……
離開酒館後,林浪牽著毛驢,跟白衣女子一路向西。
這期間,有濃厚的感激之情,從白衣女子身上涌出,匯入到林浪體內。
林浪看見,白衣女子的感激之情居然有兩條,一白一黑,白的要比黑的濃厚。
而這時,他能感受到功德福盒積攢的感激之情正在+1+1+1+1……
不到片刻,就積攢了兩百多的感激之情。
林浪喜出望外,只是不明白白衣女子的感激之情為什麼會比別人多。
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每個人激發出的感激之情有很大差別。
像西湖那的書生,有的感激之情,一次可以激發出好幾個,而有的必須感激好幾次,林浪才能得到一個感激之情。
白衣女子就不一樣了,她的感激之情,會源源不斷的涌入林浪身體里。
而一黑一白兩條感激之情下來,直接讓林浪從白衣女子身上體會到什麼叫一個頂倆,什麼叫雙倍的快樂。
白衣女子,叫做明月。
起初听到這兩個字,林浪立馬就想起李白的那首《靜夜思》。
自己和明月的相識,也屬偶然。
明月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一直說什麼像、真像之類的胡話。
林浪不以為意,也沒有怎麼打听明月的身份。
因為能從明月身上得到雙倍的感激之情,讓林浪願意結交這個朋友。
一路上,明月問起林浪加入鎮妖司的事情。
林浪知無不言,明月听完後,驚詫道︰「那你以後的修行怎麼辦?加入鎮妖司,怕是沒那麼多時間修行了。」
「我也沒辦法,以後走一步看一步。」
林浪笑了笑,倒也沒將他模尸就能變強的秘密抖露出去,而是問道︰「我剛才听說,道友你在酒館里喝悶酒,是出了什麼事嗎?」
明月搖了搖頭,答道︰「也沒什麼事情,就是錢塘江有一個大妖,叫做陰帝,十七年前,我父親跟著我祖父,路過錢塘江,祖父被陰帝殺害,父親也被陰帝打成重傷,父親後來被一位農夫所救……我是為了報祖父被殺大仇,才來的杭州城。只可惜,前幾天,前去找陰帝尋仇時,連對方手下的妖將都打不過,這才在酒館里,喝酒生悶氣。」
林浪了然的點了點頭,撫慰道︰「原來如此,你也不需要自己跟自己生氣,報仇的事,來日方長。」
明月頓了頓,又道︰「鎮妖司指揮使,已經聯合了很多修行門派的人,和那陰帝展開決戰,也不知道屆時,誰勝誰負。」
「你說什麼,鎮妖司要和陰帝決戰了?」
林浪聞言,頗為震驚。
陰帝是盤旋在錢塘江附近的大妖,危害杭州城已經有兩百余年了,他的修為之高,難以估量。
而鎮妖司指揮使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兩方經常展開大戰。
如今鎮妖司指揮使,尋求與陰帝決戰,必然要死傷很多修行者。
如果能模到其中一方修行者的尸體,那自己真的不知有多爽了。
若是模到陰帝或者指揮使的尸體,他的修為,就可以一步登天。
靠模尸苟到無敵?
林浪激動莫名。
當然他是希望鎮妖司指揮使贏的,怎麼說對方是自己這邊的人,是杭州城的守護神,更是師父的大腿。
明月點了點頭,然後兩人很快來到一座被大鎖鎖住的一進院子外。
林浪道︰「這里就是我的新居,道友,要進來坐坐嗎?」
明月看了眼天色,搖頭道︰「不了,現在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林浪道友,我們改日吧。」
「行,不進去,那就改日。」
林浪笑了笑,目送明月遠去。
等人走遠了,他才轉過身,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一進門,林浪看見,寬闊的院子里,片塵不染,可見平時就有人過來打掃,不然不能這麼干淨。
林浪對鎮妖司還有段庚的安排,非常滿意,也非常感激。
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清涼甘甜,平時洗菜洗澡,可以直接在這打水。
林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發現這除了東邊的廚房外,還有三間空出來的房間。
而主人臥室里的被褥床單都是新的,完全不用林浪再出去購買。
「鎮妖司對我也太好了,我要努力工作,報答他們。」
林浪感慨了一聲,仿佛回到了前世,剛加入新公司那樣,渾身充滿了干勁。
與此同時,明月離開後,走到一個僻靜的小巷子里。
她還心有余悸的想著發生在酒館里的事情,剛才如果沒有林浪,不知要怎麼樣了。
「情急之下,你居然用了一張高階符,真是不把錢當錢了。」
「不過,林浪這人倒挺有意思的,就不知他有沒有安什麼好心了。」
「你剛才問他修行的事,莫非,你還想助他修行?」
「他雖然和我們的未婚夫長得很像,但也不能確定他就是他吧。」
「我們的未婚夫,一年前被妖怪襲擊,掉進大河里淹死了,死人怎麼可能復活呢?」
「而且,當年為了報恩,就要把自己女兒送出去,我們的父王實在太蠢了。」
「喂喂喂,記住哦,你可千萬不要擅自做主,把我汐月也順帶送出去了。」
這時,明月的腦海里,一道擔憂的女聲響起。
不過這道聲音,明月已經很熟悉了。
可以說,從出生開始,這道聲音就一直伴隨著她。
這是連她父母師父,乃至家族宗門的人,都不知曉的秘密。
明月,她一體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