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師弟，快出來。大管事叫咱們過去。」門外傳來小道童的聲音。
橘子！
小道童橘子！
是個八九歲，黑不溜秋，瘦的和麻秸稈一樣的小孩子。
蘇東來看他可憐，便給了他一塊肉，然後就給蘇東來黏上了。
蘇東來雖然年歲比他大，但入門比他晚，所以還要稱呼他一聲師兄。
橘子沒有父母、沒有名字，據說當年老道士領他上山的時候，恰逢後山的橘子樹紅了，那圓滾滾的橘子掉下來砸在了他的腦袋上。老道士就替他起了個名字，名字就叫︰橘子。
蘇東來推開門走出屋子，慵懶的伸著懶腰︰「觀主允許我不去聚會，不參加勞動，你叫我作甚？」
「山下李家鋪子大裁縫來了，說新年到了，要為咱們道觀內的每一位師兄弟，都做兩件衣衫。敬明大管事叫咱們過去呢。」小橘子干瘦的臉上滿是笑容。
看著橘子身上打了十幾個補丁，小了一號的道士服，蘇東來點點頭︰「咱們走吧。」
終南山道宮雖小，山中只有三十幾個道士，但卻也拉幫結派，暗自里結伙。
毫無疑問，老道士是最高層。有老道士親自首肯欽點的大管事敬明是第二層。蘇東來與道觀中八位正式道士是第三層。那些外來的流民是第四層。
小橘子年幼，身體瘦小，乃是第四層的最底層。
不過近些日子傍上蘇東來，小家伙身份地位飛速拔尖，已經成為了第四層中的頂尖。
老道士收蘇東來為弟子，此事並不曾張揚出去。
二人來到廣場，遙遙便看到了眾位道士興高采烈的站在大殿中，有身穿灰袍的活計，拿著尺子紙筆，不斷在眾人身上測量。
遠處香火裊裊，隔著數座大殿，也能嗅到。
山下傳來力夫的聲音，有伙計挑著擔子，將一筐筐的物資挑了上來，被敬明指揮著放入後院。
「師兄，發財了？」蘇東來看著那被挑來的物資，眼神里露出一抹詫異。
「是發財了！」敬明聞言轉過身來笑著道︰「給諸位師兄弟添加點衣裳，過年了給大家添加點喜氣。」
蘇東來聞言不置可否，一雙眼楮仔細的看著馬寅初，只看的馬寅初有些毛骨悚然︰
「你這般盯著我作甚？」
蘇東來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回了句︰「師兄在山下還是莫要太過于張揚，否則惹出事情來，怕不是小事情。如今天下兵荒馬亂，一旦惹出事端，可就不是小事情。」
馬寅初搖了搖頭︰「我心中自有算計。」
蘇東來領著小橘子來到大殿，有李家鋪子的伙計上前來量取尺寸。蘇東來看見了老道士，此時老道士站在大殿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張開雙臂任憑那活計左右來回忙活。
蘇東來見此一笑，任憑伙計量取尺寸。
尺寸量取完畢，裁縫鋪子的人離去，道觀內眾人又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道觀的伙食不錯，竟然有精米白面。
第二日
馬寅初又領來了一群工匠，那些工匠拉著木材，在道觀中開始修葺破舊的宮闕。
蘇東來听著屋子外叮咚聲響，推開窗子看了一眼，就見馬寅初站在院子中，來回指揮著工匠︰
「這邊往左偏一點！」
「這尊三清塑像，一定要好生打磨出來。」
「這個窗框全部拆掉，重新打造新的，然後鋪上新的牛皮紙。」
「還有，這邊的吊梁，一定要掛上五帝錢。」
「哎，那個誰，說你呢！沒錯，就是你！你的那個顏料的色彩不對，這幅八仙過海圖的配色不對……。」
馬寅初指揮著工匠來回奔走，又指揮著畫匠在重新描繪道宮中的顏色。
半響後才停下動作，扯著沙啞的桑子，在大雪天額頭汗氣蒸騰。
「看來敬明師兄不但發財了，而且還發了大財。這年頭請工匠修葺屋子，可不是小錢。」蘇東來趴在窗子前，與馬寅初對話。
馬寅初聞言走過來，進入蘇東來的屋子，然後灌了一大口茶水︰
「我可沒有那麼多錢。終南山大大小小數十間廟宇，想要修葺可不是簡單的事情，非要能工巧匠不可，普通的民間工匠可做不出來。」
「看到那些工匠了嗎？是長安城清朝工部衙門的人，雖然如今大清名存實亡，但工部衙門的的架子還在。我結識了長安城中的一位大人物，哪位大人物樂善好施，將這群閑著的工部差役派遣過來，為咱們修葺宮殿，也算是他一樁功德。」
蘇東來聞言無語，一雙眼楮看著馬寅初︰「師兄，你究竟在山下干了什麼？可千萬不要隨便忽悠人。萬一惹出麻煩來，整座道觀都要跟著你倒霉。我听人說，長安城內坐鎮的乃是姜先生。此人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大佬，手下有精兵大炮，就算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大軍閥。更是創辦了長安軍校，麾下兵強馬壯……。」
「我曉得。」馬寅初笑眯眯的道︰「姜石此人又豈是我能高攀的？我不過是逮到了一只大肥羊，此人乃是姜石手下的參謀，人稱︰戴先生。你放心好了，我心中自然有分寸。有你的測算風雨、佔卜陰晴之術，那戴先生徹底被我迷糊住了，簡直將我視作神人。」
蘇東來點點頭︰「師兄心中有數就好。不過，這終究是小道，左道之術，師兄還需見好就收。」
馬寅初不置可否，對于蘇東來的話不以為然。
二人又聊了一會諸多事情，才見馬寅初腳步匆匆的離去，開始指揮工匠修建屋子。
「天魔大道對于的點星術也有壯大作用，我能感受到，天魔本源可以壯大我融入天地間的精神印記，使得我在天地間的權柄不斷壯大。」蘇東來眯起眼楮，感應著天地間的磁場。
伴隨著天魔大道的進步，他在天地間的精神印記強大，能推測到的天氣變化也就越多。
「自東南方向有一股暖流而來，根據移速推算，大概有十五日到達此地。而如今北地天寒地坼，那股暖流裹挾著自渤海而來的龐大水汽，根據水汽的密度推算……」
剎那間無數信息在蘇東來腦海中流轉而過。
半刻鐘後蘇東來回到屋子，提起紙筆一陣書寫，遙遙的看著忙前忙後的馬寅初，招了招手︰「師兄，你過來。」
「什麼事？」馬寅初道。
「十五日後，卯時三刻，有大雪降臨，席卷長安地帶三百七十里。大雪厚一掌之數。」蘇東來將紙遞了過去︰「年前這場大雪是不會融化了。」
「十五日後有大雪？」馬寅初一愣，接過白紙，略做沉思後才道︰「師兄這消息倒是來得及時。我听人說，姜先生有一大批物資，自南方運轉而來。這批物資是用來對抗老毛子的，甚是關鍵。這消息來的及時啊！」
「你替我看著工匠，我要去山下辦事。」馬寅初腳步匆匆離去，不多時已經沒了蹤跡。
蘇東來站在屋子內，看著馬寅初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真是……功利心太重，功利心就是他的心魔。他要是能掌權一方，必然可以蛻變出魔念。」
蘇東來腦海中念頭閃爍，幾個呼吸人已經神游天外，思忖著諸般的玄妙。
山下
長安城內
一座豪華的府邸內
馬寅初身穿道袍，一路徑直來到了府邸前，看著站在府邸前兩排軍士，那黑色的長槍在陽光下散發著陣陣幽暗，叫人不由得心中敬畏。
「貧道終南山道士敬明，欲要求見戴先生。」馬寅初站在門外，不卑不吭，面色風輕雲淡的道了句。
那士兵看了馬寅初一眼，頓時面帶討好之色︰「道長請隨我來。」
然後看向身邊的士卒︰「我為道長引路，你速去通知戴先生。」
說到這里對著馬寅初道︰「敬明道長，我家先生去開會了，據說來年開春，咱們和黃毛子還有一場仗要打。」
「您隨我來。大帥有吩咐，道長您來了之後，可以去堂中等候，早就為您準備好了前朝的字畫、道經，供您觀賞。」士兵笑著在前面引路。
馬寅初走入後院一個房間內，卻見房間內擺放著一排書架，書架上全都是道家經卷，還有一些明宋時期的字畫。
有侍女奉上糕點，在旁邊紅袖添香用心伺候。
馬寅初烤著火爐，吃著皇家秘制的糕點、秋季才有的水果，不由得輕輕一嘆︰「大丈夫，當如是也。」
直至天色漸暗，屋內燈火亮起，才听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
「可是道長到了？有勞道長久候，在下為道長賠個罪。」
來人聲音客氣，充滿了恭維。
「戴先生日理萬機，忙于國事，為的是天下萬民，道士豈敢叫戴先生賠罪？」馬寅初笑著站起身。
「先生可曾用過晚膳？」戴先生連忙道。
「用了一些糕點。貧道今日來此，可是有重要事情的。」馬寅初看著戴先生。
「不知是何事情？」戴先生詫異道。
「貧道今日回去後觀測天象，十五日後卯時三刻，將有大雪席卷長安！」馬寅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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