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離找到了顧惜城留下來的藥包,仔細放進了親手繡的一個錦囊中,以後都戴在了身上。一來是為了記著他,二來也是因為這個藥包的確管用。
後來君無羨叫人藥鋪問道了柳煙兒平日里的用得房子,仔細查過之後,香是尋常的閨閣香,但是和艾草放在一起就有一種安胎的效用。自然,也有副作用,暴躁易怒只是其一,還有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不過比起抱住龍種來說,這些還真的都是不足為提的東西。
而為什麼她會因為聞了一次就在記憶中鐫刻,還是因為近來憂思過多,心腸郁結。請了大夫開過,吃了些振作精神的湯藥,調理之後已經好了許多了。
面具也已經做好了,君無羨也傳過話,說已經在城郊為她妥帖安排了一戶人家。等到兩日後柳府要去招人,她在前一夜老實過去就可以了。所以眼下,還有那麼幾天的安生日子可以過。
因為知道自家主子要走了,聞鶯和泠月這些日子都是跟著提心吊膽,寢食不安,看到她現在還沒有走,便哭哭啼啼地又過來道別。聞鶯還是小孩子脾氣,前些日子哭過一回,這次看見了,沒說幾句話,又開始抹眼淚了。
她噘著嘴,往江輕離的身邊靠︰「小姐之前就說要去柳府當丫鬟……這是不是真的?您可是千金小姐,這雙手。」她低頭,把她的手拉倒自己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模著。江輕離的一雙手的確好看,細膩白皙,好像杏仁豆腐似的,「若是做多了苦活兒重活兒壞了,那可怎麼辦啊!」
「沒事,你放心,我又不傻。平日里教你念書,你應該知道有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不豁出去,又沒有人來幫我,那我這家門的血海深仇誰能來報?能到看著這些罪魁禍首逍遙法外不成?」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曾經九天之上的姑娘,如今一下子掉進了塵埃里。聞鶯揉了揉發紅的眼楮,覺得還是接受不了這個落差。她想了想,忽然眼楮發亮地靠近了她,說道︰「小姐……要不,奴婢和你一起去吧!您一個人在那邊,也每個人照應,熱了涼了都沒人知道,就連想說話都沒人陪,那麼多少。」
江輕離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但這又不是什麼玩笑的事情,便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尖,溫言說道︰「傻姑娘,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情。我是過去當丫鬟,你跟著過來干什麼?」
「我和小姐你一起當丫鬟啊!做小姐我還不會呢!」聞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你想啊,小姐你正好也不會這些,奴婢去了不但能幫襯著您,也能帶著您稍微做點兒事情。不然您要是去了活兒干不好,就算有那個心,恐怕也了留不下來——當然了,我不是說小姐您手腳苯,只是這種事情的確不是您擅長的。你要不,仔細想想?」
莫名的,江輕離真的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對于干家務這方面,她還真的不敢說自己擅長,或者肯定做得好。去當丫鬟,總是要經歷一個過程的,她雖然抱著豁出去的心,但是是否真的能做好,她還真的不敢說。
只不過自己不會,就找別人,這不是她的風格。聞鶯也不是欠自己的,甚至都不是和自己自小一起的那種貼身丫鬟,沒必要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受苦。江輕離皺了皺眉,有些不太願意接受這種好意,搖了搖說道︰「不用這樣的。若不是因為你年紀小,我怕你沒有別的出去,早就連自由都還你,要你自己好好去過日子了。」
「小姐……你說什麼呀!」聞鶯有點兒震驚,一是感動,二來也有些失落。她是打心眼兒希望可以一直陪著小姐,可是小姐好像一直都沒有這個意思。自小就被家里人嫌棄的ど妹,其實並不在乎有沒有好的出路,需要是一個依靠。
她不免失落,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垂下臉。
泠月在一邊看著,其實也有些蠢蠢欲動。聞鶯是打心眼兒里希望跟著小姐,她又何嘗不是呢?雖然老是犯些錯誤,但是又不得不承認,江輕離的確是個非常好的主子,做奴婢的,能踫上這樣英明的主子,說是一生無憾都不為過。
「小姐……要不,你先考慮考慮。我覺得聞鶯妹妹說的這個也不是那麼的不靠譜。反正明天才出發,您可以仔細想想。」她這樣提議到。
江輕離也不方便說什麼太狠的話回絕,也是為了安撫住聞鶯,便點了點頭同意了。
送走了兩個人,她仔細想了一下這件事情,不得不說,破有些心動。中午的時候,君無羨難得提前回了府上,她便找他去商量,把聞鶯的提議說了出來。
「唔……她能有這樣的心,的確是好的。」君無羨首先肯定了她的心意,又說道,「其實我也覺得是個不錯的注意,你自己也應該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這不是我打擊你……對吧。」
自從江輕離說起了自己的計劃之後,就她的動手能力就無時無刻的在收到打擊。終于,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被說服了。只是還是有一點最後的擔憂︰「我知道自己不太行,但是帶她過去了,我怕護不了她的周全。那種地方的家風估計不怎樣,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我甚至都不敢想。」
「倘若她要受那種苦,你不也是一樣。如果形勢不對,就直接走吧。只要是在樂陵城,我就能幫襯到你。不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後盾,這一點不用擔心。」
「那……也行。」
所以在那個去城郊的夜里,江輕離最後還是選擇帶上了聞鶯一起。聞鶯開心得不得了,換一個地方做丫鬟而已,卻歡呼雀躍的像是要去當公主一樣。她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和她一起擠在了一間小小的轎子里。因為要去尋常人家,所以不能太過鋪張。
本來就是單人的轎,兩個瘦弱的女孩子擠進去,倒是剛剛好,只是貼得很近,連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見。聞鶯掀開一邊的簾子,往另一邊貼過去,盡量給江輕離空出一些位置來,小小的嘆道︰「好遠的月亮啊……」
「是啊。前幾天的時候還不是圓月,今天是十四,幾乎已經很圓了。」
如果說有什麼遺憾,大概就是顧惜城並沒有如約稍信回來吧。本來說是出了城就帶信,但是一連都七八日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君無羨安慰說是樂陵城周圍都是通緝他的標識,他應該是不太敢久留,所以匆匆走了。如果這些日子都在日夜兼程的趕路,那應該已經走出去不少的一段路途了。
等到合適的時候,他會知道稍信回來的。當然希望是在這樣,江輕離也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便接受了這樣的理由。
她坐在轎子里,看著周圍的場景不斷變化。因為收到消息,君如羽和柳娉婷的婚期提前了,柳府中要籌備的事情多,所以需要一批人手。明天的時候會有專門挑選的管家去城郊的農戶那邊選手腳麻利的過去。
這個婚期提前的目的太明顯了,那邊那個柳煙兒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若是等孩子呱呱墜地,正妻還沒有入門,那可就太難堪了。
要麼說女人可憐麼,這生下來就沒有了自己選擇的資格。就算是被家里人安排的妥妥貼貼,也依舊會有變故的那麼一天。英俊,權勢,地位,金錢,又有什麼用?心不在自己這邊,那些優點也都是為別人展示的。
所以啊,女人不論如何,都要靠自己。並不是說一定要孤獨終老,而是說要擦亮眼楮,不要因為一些外在的,淺顯的東西一時就蒙蔽了雙眼,然後一腔孤勇,奮不顧身的去付出。這樣的話,是絕對沒有好結果的。
「小姐,你累了麼?要不要睡一會……到城郊還要好一段的路呢。」聞鶯把那邊的簾子放了下來。初秋的天有點兒冷了,兩個人的衣裳穿得都厚,她伸了臂膀,作勢要把她攔住,「好好休息,明兒說不定就沒機會了。小姐應該不知道做丫鬟的規矩吧,可苦了……」
「我還行,這幾日精神不錯,熬一熬沒什麼關系。」江輕離沒有什麼睡意,看著邊上笑眯眯的聞鶯,不由自主的跟著心情好了起來。不得不說,一個人走和兩個人走,還真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即便不能互相幫什麼,只要做著伴,就已經讓人覺得很滿足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囑咐你。」
「好,小姐請說。」
「第一,從現在起,不許叫我小姐了。這理由就不用我說了吧。」
聞鶯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伸手掩住了嘴巴,眼楮睜得滴溜溜地點了點頭。
「第二,王爺已經幫我們安排好了。去了之後,那戶人家是我們兩個人的遠方親戚,我們要叫姑父和姑姑,而你呢,是我的妹妹。你十四,我十六。」
這是交代身世,也非常好記,沒什麼問題,聞鶯點了點頭。
「再有就是關于我臉上的胎記,就說是天生有的。父母……都死了,所以才會來投奔姑姑和姑父。盡量要少說一些話,除非萬不得已的時候,你不要自己先說出來。」這是江輕離最擔心的一點,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聞鶯畢竟是年紀小的孩子,只怕口風不緊。波及她倒是沒什麼,但是如果讓她自己受了苦頭,那她一定會因為做出了這個帶她同行的決定而後悔的。
「你記住,不論有什麼事情,要先保全自己。去了之後就不是什麼主子了,下人丫鬟人微言輕,不必太顧及我。我比你有得是辦法保全自己。我不需要你幫襯我什麼,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知道了麼?「
江輕離再三囑咐這件事情,說白還是從前有過這樣的陰影。她入宮之後,跟了自己七八年的貼身丫鬟綠水就被白雪晴因為欲加之罪處置了。那個時候她高燒不醒,等到好容易痊愈了,卻發現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