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有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江輕離忽然的,就對這個陌生的皇帝有了無盡的好奇。
說來慚愧,雖然按年級算起來,自己應該和風昭國的這個皇帝是同一個年代的人,不過慕容修實在是個太難扶起來的阿斗。奪權之路走得異常艱辛,光是忙自己家的事情就已經焦頭爛額,自然沒有功夫去研究隔壁。如今天下還算是太平,雖然每個國度都有自己難念的經,但國與國之間的沖突卻很少。
後來好容易扶持了慕容修上位,自己也理所當然的進了後宮。在高高的宮牆下,能多看到一角天空都是奢望,何況是千里之外的別國國情。
君無羨點了頭︰「有什麼就問。」
「皇帝,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江輕離很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幾何,所以沒有擺出一副過分求知的模樣,只是歪著頭,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來,「我想,別人說出來的千人千面,肯定都沒有您這樣見過的了解的透徹吧。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才會這樣接二連三的做出這種叫天下寒心的事情來?我說不怕遭滅族的話,哦,對了……我已經沒有族可以滅了,難道先皇就看不出來皇帝究竟是合秉性,願意把江山交托給給這樣一個狹隘的人手里嗎?」
這問題太尖銳了,君無羨光是听著就覺得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當然知道江輕離的膽子大,也對這個朝廷恨透了,但是還是沒有預料得到,她居然可以用這樣冷漠的,幾乎像旁觀者一樣的語氣和角度說出這種刻薄而殘忍的話來。他‘嘶嘶’倒吸了兩口涼氣,勉強笑道︰「還好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然,你可真的就是要對不起我了。」
江輕離一愣,旋即如夢初醒的環顧起四周來。還真的是,自己思考的太多,一不小心就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說話沒個把門兒。固然君無羨是不會和自己計較這種無心之失,但是未免太莽撞了一些。她內疚不已,紅著臉看向了他︰「對不起……我,實在是失言了。以後一定時刻警醒著。你不必原諒我,我也不需要原諒,這種事情就應該讓我一直記著,好長個記性!」
王爺無言哂笑,如果他真的很害怕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甚至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府邸上住下。看到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揚了揚唇角,淡淡的說道︰「陛下就是陛下,九五之尊,沒人能揣測他在想什麼。而你也應該知道,妄斷君心,是要殺頭的。只不過……我可以和你說說,二哥,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先皇膝下十幾個兒子,大皇子幼年夭折,便扶了二皇子做太子,等到了先皇駕崩,他就穩穩當當的繼位了。細細算起年紀,君無羨要比皇帝要小二十多歲,他出生的時候,彼時還是太子的二皇子生下了第三個兒子。兩個人隔著的鴻溝太深了,即便到現在也不能說是熟悉。
不過不得不說,皇帝在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是一個不太討喜的人。就算自己穩居太子之位,各方面都還很優秀,先皇也從來沒有動搖國更換他的心思,他卻一直都對其他的兄弟戒備不已,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包藏禍心。也正是這樣,他才會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最小的弟弟也一樣的冷漠生疏。
君無羨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語氣都很平淡,畢竟出身和命運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而且生來就有滔天的富貴,和無上的權利,又有什麼好嫌棄拒絕的呢?只是要他對自己的家庭成員平心而論,實在給不出什麼太好的評價。他甚至可以說,在他看來,皇帝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幾乎是很早以前就奠定好的。
「要麼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倘若我是先皇,我就絕對不會讓……」
「噓——」
這下君無羨是真的無奈了,伸手放在了她的唇上,聲音放低了︰「你這丫頭,我平日里待你不好麼?剛才還答應我說要保守,現在又開始天南海北的胡扯。」
「對,對不起!」江輕離苦惱地捂住了額頭,她不是說話不算數,只是把那個約定理所當然的放到了下次。但是再想想,這種話在君無羨的面前說,實在是太不合適了,「我們還是看看鴿子吧。王爺帶我過來,肯定也是要教我這個的,對不對?」
她聰明伶俐,很快轉移了話題。
君無羨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逗留,很快就順著她的意思往另一邊看了過去,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過我不打算你去柳府了還時時刻刻關注你,只是怕以後都沒有機會再教你這個,所以趁著現在想起來,把能交代的都像你交代一遍。」
「那就多謝王爺了。信鴿我自己稍微懂得一些,說是要將鴿子從小養起,讓它認識自己,熟悉自己身上的味道,再帶它識路之類的……這些要辦起來恐怕也是要好幾個月,哪兒來得及交代。」江輕離還真的在這方面沒有什麼見地,從前都是頤指氣使別人,細枝末節的東西哪兒會在意。
王爺對她的解說感到哭笑不得,伸出一根指頭擺了擺,無奈說道︰「你看得都是些什麼書,淨胡扯。如果信鴿要一只一只的這麼養,那養鴿人要養到什麼時候去?具體的法子就不和你介紹了,的確是個不簡單的手藝活,何況你學了也沒什麼用。」他過去,把附近的一個鴿籠打了起來,這才轉過身問她,「會吹口哨麼?」
「……會一點。」
這還真的難到江輕離了,她吹口哨的水平是好是壞,純粹看運氣和發揮。她被問到這個問題,很自然的含了兩個指頭進口中,試探性的吹了兩下。
應該是很久沒有再用起這麼一回事兒了,江輕離毫無意外的失敗了,尷尬的吹出了幾下風聲,以君無羨的嗤笑告終。她有些窘迫,為了緩解尷尬便干咳了兩聲解釋道︰「時好時壞的,這是趕上壞的時候了。」
「唔,那好吧……這個不著急,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多試幾次就好了。你是姑娘家,一開始不會也是正常的。」王爺很貼心,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吹出了一聲短哨。
立馬,鴿籠里就走出來一只紅嘴的灰鴿子。那鴿子看起來就要比周圍的其他鴿子還要大上一圈兒,自帶一種威風凜凜的氣勢。它走出來兩邊張望,看見了君無羨,立馬撲楞著翅膀飛了過來,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當然,紅嘴鴿子也看見了一邊的江輕離,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敵意,但是也表現出一副想當戒備的樣子,往後退了兩步,不過爪子還是牢牢地抓住了君無羨的肩膀衣料。
從前從信鴿腿上取信的時候也親密接觸過,但是還真的沒有則和麼認真的近距離觀察。江輕離現在身子的個子不高,正好和鴿子平齊。一人一鳥歪著腦袋對視,場面異常滑稽可愛。
「這是這里面的領頭鴿,認得出各種哨音。剛才那下就是為了叫它過來,你只要學會這個,就能在看見它的時候隨時隨地叫它來了。」君無羨發現了,江輕離真的膽子很大,許多姑娘會天生害怕這種東西,她非但不害怕,還一臉好奇的看過來。這要他更感慨了︰「你還真是與眾不同。」
江輕離不理他,自顧自地把指頭放進口中,試探性地吹了好幾下。在她不懈堅持之下,終于斷斷續續地吹出了一個殘破的哨音。找到了訣竅,好像一下子就都懂了。她回顧著剛才君無羨的樣子,又是試了兩下,終于吹了個差不多的來。
「你在這方面很有求生心嘛,吹得不錯。」君無羨看得出來紅嘴鴿子已經認識江輕離了,用指頭輕輕拂了它的小腦袋瓜兒一下,便讓它回去了籠子中,「你如今只需要知道這一樣就夠了。往後看見這個紅嘴鴿子,心中有數,其他的也沒說的太詳細。「
「明白,以備不時之需。想來王爺這個也不是為了我二人準備的,而是為了顧公子吧。他一去千里,頭也不回,咱們在這邊遙遙看著,還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朝夕相處了那麼久,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那是假的。江輕離甚至會莫名其妙的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去寺廟中拿那個平安扣,如果沒有拿平安扣的話,顧惜城會不會就不走了?
這是無稽的想法,但是忽然的在腦海中冒出來,也絕對不是沒有來由的。江輕離頓了頓,將某個蠢蠢欲動的想法按捺了下去,又重新抬起頭看向了天上出生的明月︰「他若是腳程快,現在已經離開樂陵城幾十里外了。走的時候他答應我,說一旦出城就稍信回來,應該近日就能有消息了,王爺到時候叫人警醒著些。「
「嗯,我知道。其實他早就該走了,也是因為忽然橫空出了一個你,又徒生了許多波節,一來二去的就拖到了現在。當然,我的話不是埋怨你的意思,能看到姜家留下一脈,我也覺得老天有眼。」君無羨把鴿籠鎖好,帶著江輕離回去,「天色不早了,你要先去休息,還是我再帶你去看看你的那個面具?」
「我不覺得累,如果王爺有心再帶我走走的吧,那就有勞王爺了。」江輕離抖了抖裙子,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總共也就這麼點兒時間了,自然是能交代的就交代了。面具更是重要的事情,能提前準備看到也是好的,「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那個面具要等那麼久……其實我一直懷疑,那個人當時把時限說得那麼長,就是故意為之。」
「那倒不是,做面具的那種材料比較特殊……具體的我也不好說是什麼,我看過幾次,是用什麼粉一樣的東西揉出來,再慢慢的碾開。根據你的臉再裁出形狀什麼的……唔,我也只是看過幾次,說得也不一定都對。「
其實沒有這麼簡單,但是君無羨要略去這些,就是不希望江輕離對面產生什麼心理陰影。這種東西,要看用在什樣子的地方,而並非只有一面。她是聰明的人,只要不去故意說負面的,她自己能消化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