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奇怪,顧惜城在哪方面都不不算是最拔尖兒的那個。但是也偏偏是他,好像總是能有意無意的撩動自己。那不成,真的是同病相憐的人容易心意相通?可是真的要說同病相憐,也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和他才是啊。江輕離強行把這種感覺歸納成是自己自作多情,也就沒有當做一回事。
兩個人把話說開了,氣氛自然就融洽的多了。
顧惜城也是笑了笑,雙手一攤開︰「我覺得你真像個刺蝟,動不動就會把身子蜷縮起來,露出刺給別人看。殊不知,這種堅硬的鋒芒底下,有一顆很柔軟的心。想想真是奇怪啊……你的所作所為,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是良善之人做的出來的,可是,我又總覺得你好像做什麼都有理由。我沒有資格去怪你,你也不應該被別人看低。「
明明是像極了場面話的奉承,卻每一句都說道了心坎里,江輕離嘖嘖了兩聲,沒有把這種中意表現出來,只是淡淡的笑起來,「若是比油嘴滑舌的功夫,你說第二,就沒有人敢自稱第一了。」她起身,隨意拿了一件斗篷披上了,「差不多到午時了,去問問要不要用午膳了,別讓王爺等得太著急。」
「你就知道想著王爺。」顧惜城在拈酸吃醋上也很有一手,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跟在江輕離的後面兒走了過去,絮絮叨叨的念了起來,「別的事情就不說了,我總覺得,在你眼里,好像是王爺對你來說要更重要一些,我實在是……哼!」
江輕離伸手捏了捏眉心,只覺得哭笑不得,她看他死皮賴臉,就故意問他,「王爺的確是個好人,對我也好,我自然要回報他。你呢?你好像也沒為我做過什麼吧。真的要說,那也是我先救了你一命,然後我們才有那些的。你有功夫和我生氣,不如想想,如果沒有這些,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已經發生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向什麼沒有發生。現在就是這樣……哼,當然了,我知道我做得還不夠多,你偏向王爺,不願意和我走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你等等,我會做一些讓你刮目相看的事情來的。」顧惜城並不是個時時刻刻都苦大仇深的人,撇去身後的血還深仇,只看他的人,就是個和年紀一樣的少年郎。
江輕離低下頭,漫不經心的為自己系帶子。她穿了一件四合如意的蜜合色羽緞斗篷,是自己從前添錢購置的。她從前也是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雖然不會挑剔好壞,但是在有限的能力里,會願意讓自己過得更好一起。花樣,料子,甚至燻香用得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式,所以穿在身上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她在自己領前打了一個結,伸手仔細把那兩條絲帶撫平了,又揚起臉看向了顧惜城︰「對了,我還忘記問你了……那邊的東西,你替我看了嗎。「」是了,你不說我都要忘記了。後半夜你睡過去了,我和王爺說過了,也就叫人過去看了。窗戶是關好的,上面都落了灰,看得出來很久沒有人踫過了。鎖也是好的。不過因為不許他們妄動,所以也沒有進去看……但是光看外面,還都是好的。剛才聊到了別的事情上,一時忘記和你說這件事情了。「听到她問,他就對答如流的說了。
東西都在就好,錢倒不是要緊,重要的是那些回憶。她聳聳肩,對他發出了邀請︰「下午的時候,我問王爺要一些人,把那些東西都帶過來,王爺肯定是不方便出面了。他也用不著出面,你陪我一起去吧。」
兩個人去找君無羨一起用過了午膳,又說了會兒閑話。雖然兩個人都是血海深仇,苦大仇深的,但是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是一個樣子。三個人湊在一起,還是很有別的話題可以聊的。大概也是因為上午的時候鬧得不愉快,所以大家都有小心的避開一些敏感的話題。臨走了,顧惜城還叫江輕離先走,自己單獨和君無羨聊了一會。
因為要等著他一起出門,也就同意了。兩個人在里面聊一時,出來的時候看的出來明顯的心情都不一樣了,看來是低頭道歉了。這還不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重要的是要知道知錯能改。看來他也不是只知道生氣或者鬧小孩子脾氣的一類人,客觀來說,以後大有可為。
想想自己以後要和這種人經常交往,那也應該不不算是件很壞的事情。江輕離並沒有追根究底的去問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只是要她稍微等自己一下。她把自己的易容面具拿了出來,她的面具還是一開始那張。雖然起初帶上有很多的合適,但是她的手巧,自己修修補補,現在已經合契了不少。
之前戴在臉上,長的幾乎要遮住耳朵,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跟那位易容的大師描述自己的——她哪兒有那麼大的臉。後來自己重新裁剪過,就貼合多了。所謂易容,就是薄薄的一層皮貼在臉上,那層皮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制成的,薄如蟬翼,又十分的貼合臉龐,帖上去,就很快和原本的面目融合了。
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就隔著這麼一張臉。江輕離換好了,又換了一身平時出街專門用的,比較簡譜的一身衣裳,披了一條灰色的斗篷,戴上幕離,就和同樣易容了的顧惜城出門了。因為是要搬運東西,所以還帶了馬車和一些人手,只不過沒有用王爺的名義。
兩個人慢悠悠的往哪兒走,都很悠閑。江輕離走著走著,忽然一拍手,猛地停了下來︰「我想起來了!之前竟然忘記了——我那身上,還有些是紫月的東西。她走到時候太過匆忙,我怕她以後不好生活,就把那些值錢的,好看的,能拿的都帶上了。結果那次去看她,竟然忘記了……」
「是那個從良了麼?就是我們上次去的那個醫館。」顧惜城對人名不是很敏感,听到江輕離說,想了一會,才想到了這麼一回事,試探的問了問。
江輕離點了點頭,還十分懊惱的倒吸了一口氣︰「說好往後不要再打擾她,這回看來不得不又要叨擾她了。你看這事兒我們兩個再跑一趟行麼,我就不想再麻煩王爺了。也就是小事兒,總不至于什麼事情都事無巨細的告訴王爺吧。」她對王爺去小柴房的路不熟,所以這次難得的走在了後面,相當乖巧的跟在顧惜城後面兒。
她的個子算不上高,畢竟還是正在發育的年紀,才堪堪到顧惜城胸口的位置。她一邊說話,一邊心中默默估算到底這邊兒有多少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撞了上去。顧惜城看起來好像並不健壯,可是磕上去才知道還是有些分量的。江輕離吃痛了一聲,連忙捂住了頭︰「好痛!「
「沒事吧,怎麼走路不看路。」顧惜城有點哭笑不得,十分自然的伸手替她揉了揉腦袋,又笑著要她小心一點,「正好現在要搬東西,你是把東西放在那個才柴房里麼?我們把需要帶走的讓下人拿回去就行了。我們兩個單獨去一次,也就是順路的事情,並不麻煩。」
江輕離嘆了口氣,有點兒後悔︰「柴房里有一小部分,大多還是府上。實不相瞞,我之前走開,帶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紫月的東西。那邊兒估計沒有多少……咱們要多跑一趟。看這幾日有沒有時間吧,有時間了再去一趟。「
「也不用親自跑,你若是覺得麻煩的話,叫下人去一趟就是了。反正給她送東西,又沒什麼。王爺和你有那麼點兒交集,也不是什麼遮遮掩掩的事情。」顧惜城看的出來她好像不太願意去再見紫月,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去深究。只是替她出了主意,順著她的意思來。
想了想,自己還是不要再去了。不然紫月看到自己和顧惜城在一起,又要各種笑她了。她可不想這麼快的時間里就破功,不聯系就聯系吧,就現在這個樣子見了面也不好看。江輕離想了想,就同意了顧惜城的這個提議︰「行,那正好回去的時候我整理一下東西。」
一路走走聊聊,很快就到了江輕離買下那個小柴房。
她自己其實也是第一次來,因為之前不方便出門的緣故,什麼樣子的事情都是由聞鶯和泠月代辦的。她看了看眼前的環境,要比自己想象的干淨整潔很多。雖然地方比較偏僻,但是也就是普通的柴房,和自己想象中那種蜘蛛網遍布的樣子相差甚遠。她拿了鑰匙出來,把鎖打開,兩個人進去,就看到了一屋子的柴火。
顧惜城愣了愣,下意識的說了一句︰「遭了……」隨意眼風一飄,登時就明白了過來,又笑了笑,「當我沒有說過。」
「既然看到了,就幫幫忙吧。我去把人叫過來。」江輕離指了指埋在柴火堆底下的那幾個若隱若現的箱子,又忍不住嘆氣,「這幾日天氣陰涼的很,之前還下過一次雨,也不知道我留下的那些書和還都好。若是發霉蛀蟲了,就不好了。」她擰著眉,往那邊看了一眼,就又出去叫人去了。
過了一會,幾個王府中的家丁過來了,幫忙把柴房里面的柴火搬開。里面總共也就兩個大箱子,零零散散的幾個小妝奩。妝奩里面的自然是姑娘的釵環首飾不必說,還有幾個是裝衣裳的,要稍大一些,因為都是些男丁,就不特地檢查了。
搬到最後一個箱子的時候,江輕離才點了點頭,說要打開來檢查一下。顧惜城打開,便覺得淡淡的木樨香撲面而來。定楮一看,里面放著的都是大半箱的書,有些醫書也有些雜書,詩詞畫都有,肯定不是青樓那種地地方會給樓中的姑娘提供的。他隨便拿了最底下的一本出來,看看沒有潮的痕跡,順手一番,就看見醫書里面注滿了圈圈點點,其中不少地方還有娟秀的小字做注釋。
他看了一眼,不由得就腦補出了從前江輕離還是世家小姐的時候,是怎麼樣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傷痛,才能讓人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這真是個不敢細想的問題,一想就會忍不住的覺得心痛,也會更心疼。
顧惜城看了看一邊沒有什麼表情的江輕離,便笑了笑,「你的字不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