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張季有些模不著頭腦,也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懵懵懂懂的睜大了眼楮,看向了江輕離。他都已經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卻在某些方面還幼稚的很。平日里只和醫術、詩詞打交道,往日里接待的也就是些病患,根本沒有什麼交往的人。見到了姑娘,也不懂的要如何交往,直接看著對方的臉,也沒有任何覺得失禮。
「這些是雇佣你的診金,我平日里恐怕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照看她。但是,她這病也是由我而起,我終究有些對不住她。所以還是要勞煩你,無比要把她的身字調養好。只要做的到,診金都不是問題。這五十兩只是定金。」江輕離知道張季並不是那種愛財的人,但是她已經習慣了和別人算清帳,所以強行把錢塞到了他的手中,補充說道,「這些錢,大夫還是收下吧。就算不留給自己用,存著接濟那些百姓也是,或者更貧困的人也是好的。張大夫,你要知道……錢永遠都是好東西。」
明明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怎麼看著起來那麼老成。張季再遲鈍的一個人,還是看出來了她的不同尋常。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這話說得十分在理,一番躊躇之下,還是收下了這份銀票︰「好吧,我會盡力的調養好這位紫月姑娘的身體的。不過每日我的醫館也要接診病人,這幾日會抽空在午後過來,等紫月姑娘大好了以後,我會擱三到五日來一次,給紫月姑娘開一些調理的方子出來。」
「好,我相信張大夫是個言而有信的人,這些就不必和我說了。只要您願意手下我的錢,就很好了。唔……我就不在這兒多留了,有什麼事情,你就教這個小玲吧。」江輕離說著,把一直站在後面要哭不哭的小玲拉了出來,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小丫頭雖然性子急了一些,但是對自家的姑娘還是好的。你耐心一些教她,她應當都能懂。若是紫月醒了,你就直接和紫月說。紫月通情達理,也都識字,到時候就會方便的多了。」
一番吩咐交代之後,江輕離就帶著聞鶯走開了。路上的時候,聞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江輕離看著她,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是照顧紫月太累些了麼。小玲那丫頭我看手腳也很麻利,有什麼矛盾麼?」
「沒有,小玲挺好的。我從前和她關系就很好,這到沒什麼。」聞鶯噘著嘴,臉色有些失落,「媽媽又來找小姐干什麼?是不是有出了什麼餿主意,還是提了什麼無理的要求?每次她過來,就準沒有什麼好事!」
原來又是擔心自己。江輕離有時候總覺得很好笑,自己明明年紀不大,上輩子也沒能好好的活過三十歲,怎麼重新活了一次,好像就多了一個女兒似的。這麼被人牽腸掛肚的惦記著,再不好的心情,也是要被融化了的。她笑了,語氣溫柔︰「沒什麼,你知道她來了不是好事,怎麼還沒有習慣?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麼,從今兒起,咱們差不多就該受苦啦。晚上的時候,還要做些事情呢……對了,我還要交到你一些事情,你去和泠月辦好。」
江輕離說完,一路上就不再說話,等回了房間,才細細的囑咐起聞鶯來。聞鶯听著都有些咋舌,表情變化的不少,一會不情不願,一會義憤填膺,倒是到了最後,才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早上到下午,一直都沒有個消停的時候,江輕離都忙活好了,交代完了,這才叫聞鶯去端了醉仙樓的飯菜來。今日的這餐飯她吃的格外認真,畢竟……從明天起,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離花魁大賽結束還有大半個月,她就還要再忍耐這最後的大半個月。聞鶯和泠月也一直都在忙前忙後,江輕離吃完了,也就自行收拾了一番,睡下了。一覺醒來,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聞鶯坐在床邊,正在往附近的茶壺中蓄水。江輕離努力睜開了眼,哼哼了兩聲,問道︰「是什麼時候了?」
「小姐起來的正是時候,定芳樓剛剛開張呢。大概過不了多久,三皇子就又要來了……唉……」她說著,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兩道淡淡的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江輕離起身叫她幫自己梳妝。今天就不像昨天那樣盛裝打扮了,畢竟是要過去’當牛做馬‘’當丫鬟‘的。所以換了一身輕便樸素的衣裳,黛色的長裙,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上身是一件淡紫的交領梨花上裳,領緣是深一色的紫。頭發束成了一個簡單的墮馬髻,臉上不施脂粉,比起平日里盛裝的艷麗,今日要顯得寡淡不少。她把額頭的一縷頭發略略往下扯了一下,蓋住了那道淺淺的疤。
「行了,你留在這兒收拾收拾東西把,和泠月先搬過去。我就先過去了。」她倒是十分平靜,看著屋子中前前後後梳理打點好的一切,一絲失落和留戀都沒有。
和老鴇的交易很簡單,因為江輕離是絕對不肯在那種比賽上拋頭露面,所以第一個選擇自然是不同意的。至于第二天,因為江輕離抵死不松口,老鴇也沒辦法撬開她的嘴。最後折了個中,老鴇去柳煙兒面前好生勸說了許久,柳煙兒總算是為了不牽連定芳樓答應了不告狀。可是作為交換,江輕離要去給她當一晚上丫鬟,而且即日起不許再住二樓的好屋子,而是改到後院去和丫鬟們住在一起。並且,在花魁大賽結束之前,不可外出一步。
比起破財消災,這樣的代價,已經算是小的了。江輕離深知錢的重要性,也深知這個花樓的壽命不會長久,所以這樣看起來十分屈辱的約定,眼都不眨得一下就答應了。出了門,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丫鬟在一邊等了好久,看到江輕離來了,就冷冷的撇了她一眼︰「磨嘰什麼,教你去當丫鬟的,又不是叫你去當小姐的,磨磨蹭蹭那麼久,還要我們姑娘等你麼!」說著沒好氣的自我介紹叫櫻草,是柳煙兒的貼身丫鬟。
昨日打江輕離,又被江輕離打的那個丫鬟因為臉上腫得不成樣子,又受了些驚嚇,這會兒病倒了,倒是不能見到了。江輕離一路都在听這個櫻草的絮絮叨叨,內心沒有任何波動,反而在嘴角掛著一絲事不關己的的得體微笑。她受過的苦多了,若是幾個頤指氣使的小丫鬟就能讓自己委屈,那未免也太弱不禁風了。
柳煙兒和蘇盼煙並不住在一起,兩個人同在二樓遙遙相對,而且各自佔據了定芳樓中最好的兩件屋子。江輕離跟著櫻草進去了屋子,才發現她這一間的確比普通的屋子寬敞了不少,周圍的擺設也都十分精致,各式各樣的瓷器擺設,窗邊放滿了花草,各個隔間之間用粉色和紫色的紗隔了起來,到處都彌漫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她的屋子里不常開窗,此刻正擺著許多蠟燭,搖搖曳曳,好一個朦朧美景。
此時的柳煙兒已經起來了,不過看得出來,昨兒那一腳踹得狠了,這會兒坐著腰都直不起來,臉色也沒有平時的好。她正伏在梳妝台前,邊上有兩個丫鬟正在幫忙梳頭。櫻草走上前去,說道︰「姑娘,把人帶來了。」
「喔……來了。」柳煙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神情懶懶的,和那暴戾的模樣又成了兩個人似的。她斜斜的一抬眼,看到了打扮樸素的江輕離,這才笑了出來,「虧你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該穿什麼樣子的衣服來。若是再給老娘穿得花枝招展的,老娘就把你扒光了幫到外面的柱子上去!你都走吧,你……過來。」
這樣一番尖酸刻薄的話被她無比雲淡風輕的說了出來,到底比那副潑婦的樣子更叫人覺得陰寒。不過江輕離習以為常,眼皮都不抬一下,就低著頭,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替柳煙兒梳著頭發。柳煙兒以為江輕離是因為怕了,所以才會這樣格外的順從,心中愜意不少,昨日的火氣頓時消去了大半,哈哈哈大笑了半天,才又說道︰「姜傾梨,你也有今天!」
「切,什麼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現在不還是要在我這兒給我梳頭洗練提鞋麼!」說著當真一伸腿,沒好氣的說道,「說你呢,給我提鞋。」
江輕離倒吸了一口氣涼氣,把內心中剛剛掀起的一星點火苗深深的壓了下去。她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依言去拿柳煙兒的鞋,正要給她穿上,就听到櫻草急匆匆的跑來︰「姑娘,姑娘,三皇子一進來了。听說你病了,正往這兒趕來看你呢,就在後面!」
「欸?殿下來了!」一听到君如羽來了,柳煙兒原本板著的一張臭臉頓時開出了花來,嘴角幾乎都要裂到了耳根上。她一腳踢開了正伸著手的江輕離,踩著她拖到地上的袖子,就赤著腳跑了過去。那婉轉嬌媚的聲音,幾乎都滴出了蜜水來,「殿下,你怎麼來了呀~奴家還以為你要好久才能過來呢。」
「哈哈哈……小美人兒,一日不見,思之如狂。我這不是走了之後就轉輾反側,無你不能入眠嗎?」君如羽那輕浮的笑聲響了起來,接著聲線低了低,又听他道,「小美人,快給我親一下!」
「欸,欸……討厭,討厭,人家這受了傷的身子呢,都不關系一下人家,就這麼猴急猴急的。」柳煙兒輕輕推了他一把,半推半就的被親了好幾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