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離不知道這屋子里的具體構造,只能順手拿了已經涼的茶招待張季。她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心中同樣惦記的紫月的病情,也就一直沒有說話。張季呷了兩口涼茶,清了清嗓子,問道︰「還不知道姑娘貴姓?」
「我?我姓……江。」
「江?什麼江?」
「江河湖海的江。」
「哦,好的,江……江姑娘。你知不知道這病著的這位姑娘是怎麼生得病?又病了幾時了?我問得清楚一些,她的病情有些重,我好調節分寸,這樣對她也好。「
江輕離其實知道的也不太全面,但是剛才從小丫鬟那里得到的信息也足夠她說一個大概了,加上她說話清晰又有調理,張季也听著不听得點著頭。兩人還沒說上幾句,小丫鬟已經急急忙忙的拿著藥回來了︰「那個……姜小姐,張大夫,奴婢已經買了藥回來了。奴婢不識字,都是小二照著方子上的伎倆抓的,大夫您瞧瞧這都對不對。還有……姜小姐,這是買藥的收據,這是剩下來的銀子。」
小丫鬟滿滿當當地抱著許多東西走了回來,看到兩個人坐在一起,也就一起把東西放了下來。張季很自然的就拿起藥包,一個一個拆開仔細查看。倒是江輕離,連手都沒有伸,只是向她搖了搖頭︰「罷了,你把診金給這位大夫。多余的留著吧,收據這種東西,未免也太見外了。」
「那……那就都給大夫您吧!」小丫鬟見江輕離連手都不肯伸,也沒有辦法,只能把找開來大大小小的一些碎銀一股腦的堆到了張季面前。
張季也是一愣,然後去走了自己該收的一部分,又認真的檢查藥去了︰「這……我素來行的正坐得直,沒有坐地起價這麼說。況且這位姑娘實在是病的嚴重,若是窮苦一些,我是分文不取的。這些,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三個人都不原因拿,十幾兩碎銀,就這麼放在了桌子上無人問津。張季都查看了一遍,點了點頭︰「都是些好藥,你們二位誰幫我引路,我去煎些藥來。」
因為定芳樓總共就一個廚房,所以平日里很是吃緊。何況現在江輕離和紫月的處境都不太好,恐怕在本家的廚房里面煎藥多有不利。小丫鬟和江輕離都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江輕離開了口︰「不好意思,我們樓中這兒的廚房很小,也沒有專門用的藥罐。要麼請大夫您多走幾步,去醉仙樓那兒借用一下。我和那兒的掌櫃的相識,小二也都認識我,那個……你帶著這位張大夫去,說是姜小姐,他們自然就知道了。」
「好……小玲都記下來了。」
原來名字叫小玲,嘰嘰喳喳的,脾氣又有些潑辣,倒是很合適這個名字。江輕離看著小玲這會兒已經不哭了,只是因為激動,嘴唇都在微微顫抖著。她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沒事了,紫月不會有事情的。」
「紫月?這名字倒是不錯。朱雀青霞斷,瑤堂紫月閑,頗有些清新月兌俗的味道。」張季听到名字,不由自主的月兌口而出。一說出來,見到兩人的目光掃視過來,這才知道失了言,頓時又漲紅了臉。他手忙腳亂的收拾好桌子上的藥包,跟小玲說道,「這位小妹妹,那就听這位江小姐的話,去那邊兒的醉仙樓吧。只不過這樣的話往返要費些功夫而已。」
「好,都行。大夫,這邊請,我帶您走這邊兒的近路。」
因為白日里大家都在歇息,這會子樓中安安靜靜,兩個人走出去都沒有收到什麼阻攔。江輕離目送這兩個人走遠了,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和聞鶯和泠月說了這件事情,也一並叫了聞鶯過來幫著自己一起來照顧一下紫月。
聞鶯听說了這事,還破天荒的念了一句詩︰「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天件件都是倒霉事……小姐,這是要變天啊。」
江輕離不以為意,睨了她一眼,嗔道︰「少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去打些熱水和冷水來,多準備幾塊手巾。你紫月姐姐都命懸一線了,還在這里說什麼有得沒的。」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聞鶯一癟嘴,轉身下去了。
其實聞鶯對紫月的印象並不好,她雖然在樓中的日子久,但是關于紫月的那一段往事她也一概不知。知道的,也都是平日里紫月在外面囂張跋扈,給柳煙兒當狗頭軍師的時候。即便昨日紫月挺身而出,在她的心中,仍舊是有些小疙瘩在的。不過既然小姐都這樣不計前嫌了,她一個做丫鬟的也沒什麼好說的,當即手機麻利的弄了水了手巾過去,忙前忙後起來。
其實江輕離是懂得醫理的,不過她把脈的時候感覺的到紫月病的很重,自己畢竟不是資深的醫者,對于這種重病不敢妄下判斷。好在那個張季雖然為人木訥了點,但是醫術不多,那幾針下路,她都能感覺到紫月的脈息平穩了不少。這會兒兩個人出去煎藥,可能還要大半個時辰,紫月病成這樣,身邊沒有別的照顧可不行。
說來也奇怪了,即便是上輩子的江輕離,似乎都沒有這樣細心貼體的照顧過誰。慕容修倒是有病過,可是他一病,自己身上的重擔就更多了,要幫著去權衡好多東西,哪有功夫在他身邊照顧前後。再者說了,慕容修在病的時候,更需要哪些溫柔鄉,而不是自己這個丑陋可怖的怪胎。現在照顧著紫月,倒是莫名的,感覺人生好像圓滿了一些。
雖說自己和紫月頂多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君子之交,但是昨兒那一出怎麼也算是肝膽相照了。江輕離嘆了口氣,對著昏迷不醒的紫月說道︰「若是你醒了,我倒是想要和你多聊聊。」
「和她聊就不必了,小玲自然會照顧她。姜小姐,我想和你聊聊。」
江輕離還在神傷,門忽然被推了開來。擋在門口的人擁有著肥膩渾圓的身軀,臉色涂抹著濃妝,這會兒板著一張臉,顯得凶神惡煞。老鴇把門推得大開,雙手環胸,抱著胳膊,語氣也一改平日里諂媚的樣子︰「就別在這兒打擾紫月的休息了,我們去你的房間里。」
這時的聞鶯剛好去換水了,屋子里只有江輕離和昏迷的紫月。江輕離也沒有什麼逃跑開月兌的想法,爽快的點了點頭,起身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袂,也就跟著老鴇走了。她一直都是心平氣和了,即便老鴇一路上故意裝作一副火氣極大,時不時的‘哼’兩聲,好像隨時隨地都要找她算賬一樣,江輕離還是當做沒有看見一樣,該怎麼走路怎麼走路,根本沒有在乎老鴇是什麼樣子。
兩人進了屋,一關門,老鴇就開始變了臉色︰「姜傾梨,我平日給你三分顏面,一來你出身高貴,我不願意太折辱你,二來你的確有幾分本事,讓你幾分也無妨。你平日里在樓中怎麼耀武揚威,作威作福,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道理你不應該不懂。柳煙兒前兒在花魁大賽上嶄露頭角,正得著許多人的喜歡你。你今天又是作什麼妖,一定要打她?而且那一腳可是下了狠手,大夫都說了,起碼要修養個十天半個月。花魁大賽明天就要開始復賽了,你要我,要她可怎麼辦!」
這些日子,老鴇賺的還少嗎?不說什麼家財萬貫,盆滿缽滿總是不少了。這年年底她要向朝廷交的稅錢,恐怕都要比一些店鋪的盈利還要多上好幾倍。而她這一切,都是誰給的?還不是自己的主意和功勞。現在倒是想起來要捧自己家的姑娘,到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江輕離沒有忙著答話,而是昂起臉,直視著老鴇的臉打量,心中飛快的較量著她的目的。
她就是個貪財的老女人罷了,能驅動她來的,肯定不能柳煙兒能賺到了那點兒蠅頭小利。而倘若是柳煙兒告到了三皇子那里,那她也不會這樣好聲好氣的跟自己說話。她這樣來,肯定還有什麼別的打算和主意才是。她坐了下來,也給老鴇了一個椅子,淡淡的說道︰「媽媽說話就不要拐彎了,有什麼打算和準備,直說就是了。」
「我最討厭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都是個毛都沒長齊丫頭片子,裝什麼老成。我們這種年紀大的,都是過來人,吃過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走過的橋都比你走過的路要多。讀那幾本破書,到頭來不會做人,又有什麼用?我現在是敬你有幾分才,所以才不會對你動手動腳。倘若是以前,或者換一個人,老娘上來就是一個大耳帖子,一直打到你服服帖帖為止。現在我能這樣好生好氣的和你說話就不錯了,你還有什麼資格嫌棄老娘話多?「
老鴇大概是有備而來,硬氣的很,說話的時候眉毛一挑一挑,煞是理直氣壯。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江輕離真的做錯了什麼事情了。只不過任他東西南北風,江輕離仍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微微垂了垂頭,對老鴇微微的笑︰「媽媽,什麼話就直說。今天柳煙兒的事情你也沒必要揣著明白裝糊涂,反正我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的人了,如果你覺得這樣子就能嚇到我,還是免談了吧。若是有準備好什麼籌碼,倒是可以說出來商量商量,不然,媽媽還是回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