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君無羨大言不慚,還反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反問,我倒是覺得,現在認識姜小姐還晚了。從前明明有很多時間相處,可是我都錯過了……唉,還是老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我從前那樣看你,果然是錯的。」
江輕離已經把剛才的不舒服拋去了腦後,好奇的問道︰「噫,王爺從前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只是笑笑,然後搖了搖頭,言簡意賅的說道︰「從前覺得你很普通,與其他人沒什麼差別。現在和你相識了,才知道那些都片面想法。你明明是最特別的一個,起碼在我認識的女子中,當仁不讓。」
「承蒙王爺的抬舉這話我就勉強接受吧啦。不過也請王也放心,我絕不是不分黑白人。對我好的我都會記住,而那些讓我過的不好的我也都會一一奉還。又不是什麼閻王爺,別人如何關我什麼事,我又怎麼會波及到什麼無辜的人呢?在王爺眼中我難道是個殘忍的人嗎?」
「好了,方才的話就當是我說錯了。你不要介意,若是生氣了,我敬你一杯,當時賠罪了。」君無羨說著當真舉起了杯子,以茶代酒,要江輕離接。
王爺敬的酒,哪兒敢接呀!江輕離簡直哭笑不得,連忙擺了擺手說著使不得,然後又強行把她的手臂按了下去,這才說道︰「好了好啦,你別說你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這般小心眼兒。你可千萬別再這樣近我什麼了,我哪受得起你這王爺的敬呀。就算是要請我喝酒也不該是這樣呀。」
「你看我現在在你面前都不再稱本王了,你就不要再把我當做什麼王爺了。我現在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若是要說和別人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可能……我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吧?」
花言巧語,這種東西還真是男人的天賦,即便是君無限這種正兒八經的人說起漂亮話來也是不成多讓的。可是實話實說,江輕離還是很吃這一套的。听到他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低頭撩了撩自己耳邊的碎發到耳後,一雙眼楮有些無措地四處亂看著,就是不願意和君無羨的眼楮對視︰「王爺還真是會說漂亮話。我這笨嘴拙舌的,到不知道要怎麼接了。」
「呵呵,那就不接了。來,吃飯吧。」
兩人的氣場,意外的和諧。誰都沒有刻意的收斂著自己,反而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如君無羨所說,現在並不是一個王爺在和一個戴罪之身的罪臣之女說話,而是——一個朋友在會見另一個朋友。
飯飽酒足,從醉仙樓中走了出去。江輕離又恢復了那黑漆漆的打扮。因為時漸夜了,街上的燈都亮了起來。他這身衣上實在是太不顯眼了。若是是不出聲,幾乎都要淹沒在這樣的黑暗中了。
「姜小姐,接下來要做何打算?」
「這當然要看王爺的意思了。我倒是去哪兒都無所謂,家人的花魁大賽,大抵要比到夜深。定芳樓中空得很,我回不回去也沒有人在乎。至于聞鶯和泠月那兩個丫頭,知道我是和你出來也不會擔心的。」
提起花魁大賽,均無限騎士還是有很多的話要問,可是他覺得一股腦的都拋出來,實在有些不禮貌,想了想還是都咽了回去,只是皺著眉頭,撇了撇嘴說道︰「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辦這樣一個東西。既然你自己又不參加,何必這樣勞心費神呢?我不覺得你和。在的老鴇關系好到可以為他無私奉獻的地步。你,還有什麼別的目的嗎?」
「目的?這個問的,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人嘛,活在世上,不就是圖一個念想嗎。若是沒有指望了,還苟活于世又有什麼意思呢?我的目的多著呢,要說,一時也說不完。如果說起這個花魁大賽。其實坦白說,一開始只是一個臨時起意的權宜之計。我不想再被老鴇擺弄,就必須要交換與之相等的東西。我當時什麼都沒有,只能憑空捏造出一個想法出來。「
「……當時也是隨口說說,可是再後來就騎虎難下了。既然答應了老鴇,就不能食言。我自認自己不是個蠢人,也就盡心盡力的去辦了。沒想到比我預想中的要成功的多。唔……反正,我也很缺錢。大家都是圖利,那就索性湊在一起各取所需吧。「
江輕離比了比數銀票的手勢,一笑,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自嘲似的︰「你瞧我,這些日子是不是過得滋潤。全仰仗這次花魁大賽,才能抽出那麼多的油水呢。雖然老鴇暗中克扣了不少,但是也足夠我衣食無憂很久了。」
若只是一個普通人家,能賺這麼多錢的錢,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過對于江輕離來說,實在是稱不上什麼好或者壞,說得薄情點兒,不過是件無關痛癢的事情。再多的錢,也不能改變她如今的現況。若說有什麼作用,大抵是一些慰藉罷了吧。君無羨听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很聰明的避開了敏感的話題不提,只是說道︰「你倒是十分有經商才能。我雖然不是這兒的常客,是這比賽的風聲倒是時常在耳邊刮起。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一擲千金的豪紳參加了這東西。難怪,你能過得這樣滋潤。」
「是呀。畢竟自己有手有腳,不能依靠別人了,那就要靠自己。」江輕離在吃的方面從來不推諉,「王爺怎麼都沒怎麼吃?是覺得這醉仙樓的東西不合口味麼?」
「那倒不是,只是前些日子酒喝得多了,這陣子正在調養身子,遵醫囑不可多食。這醉仙樓的廚子不錯,能在這種地方生意興隆,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倒是可惜,不能吃上多少,全都便宜了你。「
「王爺這話說的,大不了等您身子好些了,再來這兒,我再請你一次就是了。」江輕離不以為然,又說道,「話說回來,王爺的那位朋友,有消息了麼?雖然素不相識,可是到底有些聯系,我有時候也會惦念著他。那次倉皇逃走,明顯是有險情的,王爺可有往下順藤模瓜的查?可知道幕後黑手是什麼人?」
「這……你怎麼好端端的,開始關心這個了。」君無羨神色頗有些難堪,似乎是不太想回答這問題。頗為詭異地頓了頓,這才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你還真的是什麼都不明白。真不知道,你這樣不諳世事的人,又怎麼會把每件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做的那樣市儈。」
江輕離也是一噎,知道他這話沒什麼敵意,也就當做夸獎一笑而過了。不過他這話說的太有深意,心中已經隱隱的覺察到了幾分。她的神色漸漸凝重了些,垂首理了理掉下來的碎發,慢慢說道︰「難道王爺現在……在做和我做的差不多的事情嗎?」
她見君無羨沒有說話,而臉色明顯地松動了,便乘勝追襲道︰「冒天下之大不韙?」
這話一出,君無羨才笑了。他是生得俊朗,長眉亮目,這時微微蹙著眉,眉間攏起了一道懸針。他的表情說是難過也不是難過,說是笑也不是笑,而是介于兩者之間的一種尷尬表情。大抵是在給自己做什麼心理建樹。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呼出了一口氣,說道︰「罷了,我原本是不想和你說的。但是你剛才又提起了,我仔細想了想,似乎一直讓你蒙在鼓里也不是個事情。所以,還是都告訴你吧。」
而有又埋怨似的看了看江輕離︰「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竟然忘記的這樣徹底。唉……「
江輕離知道要听到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當即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沖他微微的笑︰「洗耳恭听。」
不得不說,這頓飯當真是吃得受益匪淺。江輕離重生了這麼久,從丫鬟口中了解的局勢,遠遠不如君無羨這席間的一番話得到的信息量多。
原來大半年前姜家被連根拔起,不僅僅是因為柳府的有意為之而已。姜家是兩朝老臣,在朝廷中的關系盤根錯節,所謂謀逆一出,牽連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官員,各個都被處了不等同的各種刑罰。倘若僅僅只是個將軍,又怎麼會引起這樣大的動蕩?百姓不懂的,世人不了解,可是這些處在權利中央的人卻都十分明白。
這次的目的,姜家不過是被牽連罷了。皇帝真正想要鏟除的,是鎮南王顧家。
風昭國從沒有異姓王這一規定,可是顧家在二十年前外族入侵時力挽狂瀾,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風昭國。孤兵深入,一奮戰三年,一舉奪回了被佔的十七城,嚇得蠻族不得已前來求和,答應永不再犯。如此赫赫功績,先皇便破例封了顧家家主顧澄明一個鎮南王。
此役之後,風昭國便順豐順豐,國泰民安。二十年眨眼過去,許多年輕一輩的人都不記得這件事情了。大抵也是如此,曾經的赫赫功臣,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姜將軍為人坦誠,正直,在民間聲譽極高,雖比不上鎮南王功名赫赫,卻也是成績斐然。兩人英雄惜英雄,素來交往良好。
兩個武將如此親密,而當今的聖上善妒而多疑。如今暫且不知最後的幕後黑手,只知道柳府不知與誰勾結,聯手陷害了顧、姜兩家。因為鎮南王的威名較大,不好如何嚴懲,而可憐的姜家,就成了替罪羔羊。姜家被抄家,鎮南王被軟禁,膝下兩個兒子斬首,剝奪藩王頭餃,雖說沒有姜家淒慘,卻也是好不到哪兒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