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羨自然是十分爽快的答應了江輕離的要求，揮了揮手，就連著夏蓉的賣身契一起給了江輕離。又將收拾好的安神香和安神茶一並打包起來交給夏蓉。原本是想要她們二人單獨回去的，只是轉念一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帶一個人回去，恐怕樓中的老鴇要置啄許多，君無羨就想送她們一程。可是江輕離說自有辦法，執意不肯。
兩人爭執了一番，還是君無羨讓了步，把這主僕二人送上了馬車。
本來是一大早就出去了，這會兒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忘了吃午膳不說，幾乎都要日漸黃昏了。江輕離在車上坐的昏昏欲睡，可是心中又有一些小竊喜。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從剛才這個夏蓉的走路姿態就能看得出，輕得幾乎沒有任何腳步聲，足以知道她的輕功不差。而且她背直身挺，目光炯炯，顯然是常年練武才會有的精神狀態。
這會兒兩人一同坐在車廂內，江輕離的目光便在這個夏蓉的身上來回游走。夏蓉的年紀應當要比自己現在是稍許大上一些，個頭拔高，生得濃眉大眼，乍一看和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天壤之別，並不是個討喜的模樣。可是仔細打量，便看得出來她的臉盤白淨，唇線平直，少了幾分女子的嬌俏，卻多了兩分英氣。
只是越是這樣，就顯得她身上那套質地輕柔款式溫和的丫鬟衣裳和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江輕離收回目光，像是對夏蓉說，又像是對自己說似的︰「我那兒還有些多出來的衣料，等回去了，我請大夫給你裁幾身款式簡單些的衣裳。這樣的衣裳，實在不合適你。」
夏蓉一愣，頗有些詫異看著江輕離︰「啊……什麼？」
「你不必拘謹。雖說你在王府只是丫鬟，可是我帶你走了，你便不是了。畢竟你的武功不弱，只是端茶送水未免太屈才了些。倘若你不介意，往後就跟在我身後當個侍衛如何？你在王府中的月例是多少，我多加三成給你。「
侍衛這個身份，一直以來都是男子才可以做的。夏蓉從來都是個假小子，性子也與一般的姑娘不同。只是礙于性別，即便她再優秀，在人才輩出的王府中，始終只能做個普普通通的丫鬟。今日她來，也是實在是有些破罐破摔。沒想到，還沒有安頓下來，就有了這樣一個大的驚喜。
她並不是個很會言語的人，在江輕離期待問詢的眼神下，半天才欣喜地、結結巴巴的說道︰「願意，自然是願意的了。只要姜小姐不嫌棄，別說是做侍衛了，當牛做馬也是可以的。」
「噗……不要動不動就是當牛做馬的。咱們不一樣，也不過只是命不同罷了。可是你看看我，我又比你好得到哪里去呢？我那兒也不太太平，從王爺那兒要了你過來，或許就是叫你要和我一起受苦的。咱們，明面上是主僕，私底下，在心中，你是可以把我當做妹妹的。」江輕離的聲線輕柔，這會兒循循善誘起來，宛如如林間的黃鸝鳥兒似的。
「對了，往後你就不要叫夏蓉了。夏蓉這個名字，應當是王府中夏字輩的吧？你跟著我，就不用尊她們的輩分了。」
江輕離一只手撐著臉，兩道彎彎的眉擰了起來，沉思了一番，說道︰「我原本有個貼身的丫鬟叫聞鶯，是個傻乎乎的丫頭。你這人冷冷清清的，不如就叫泠月吧。」
「多謝小姐賜名，泠月謹記。」
早上的時候從後門出去，這會兒也是從後門回來。因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不早了，花樓中許多的人都已經起來梳妝，在四處游蕩了。江輕離預先掀開車簾看到了後院的場景，又叮囑了泠月兩句︰「這里面都是些牛鬼蛇神，你一會兒什麼都不必說，緊緊跟著我就是了。看見的，也都當做沒看見，听見的，也都當做沒听見。」
「這……好吧。」泠月雖然很不解，可是從來服從的慣了，仍是揣著一肚子疑惑的應允了下來。
江輕離起身，在車廂內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也就挑開車簾下去了。走前順便賞了車夫一些碎銀多謝他，跟著便領著泠月回到了定芳樓。
到底是花樓，一出來就聞得到那濃重的胭脂俗粉的氣味。泠月大抵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頗有些驚慌是一，她似乎對這些味道有些不適應，一路都在不停地打著噴嚏。江輕離見她這樣，有些歉疚，伸手掏了自己的手絹給她︰「你拿著掩著鼻子吧，我們上樓去。我屋中的窗戶都是開著的，沒這樣的味道。」
「喲，喲喲——我當是誰呢。咱們的貴客回來啦？」
果不其然，在成功回到自己的住處前，總是要遇到些牛鬼蛇神。因為蘇盼煙和自己深交交好的關系，其他的人倒是消停了一些。這次走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夏青青。
說道夏青青，倒也是個不太簡單的人。原本只是樓中默默無聞的那麼一個其中之一，可是就是趁著柳煙兒受傷的那夜，揪準了機會，似是傍了個京中的大官兒做相好的。這些日子里扶搖直上，穿金戴銀，那氣焰囂張得極了。即便江輕離基本不出門，也能從聞鶯的只言片語中感覺得到她此時的得勢。
夏青青已經妝點的好了，一身搖曳生姿的黛色衣裙，腰帶束的松松垮垮，一頭秀發隨意的攏起。大抵是這些日子的衣裳都比從前精細，所以到顯得原本寡淡的臉盤光彩了不少。只是到底是這種地方出來的人，一股尖酸刻薄的小家子氣從眼角眉梢處顯露出來。無論如何都不會顯得順眼。
「怎麼了？」江輕離今日的心情不錯，可是這不代表任誰都會給好臉。對于這種刻意來找茬的人，讓她一分就是增長她的一份氣焰。她沒吃虧的這個興趣，所以板著臉，仿佛結了一層冰冷的霜。
「干嘛這樣瞧著我？哎呀，我的好妹妹，我真的不是來找茬的。是真的來向你道歉，想要關心一下你呢。」
「你倒是會攀親戚了，什麼人都張口叫妹妹。起來梳妝的時候沒照鏡子麼？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什麼樣的話都往外說。我沒功夫和你在這里閑扯。今天一天累了，讓開，不要擋我的道。」
因為江輕離本來就在定芳樓中出入自由，所以今日大家都知道她出門，卻不知道她去干什麼。只是這樣的自由度，實在是叫別的人羨慕不已。若不是如此，又怎麼招得來這些嗡嗡亂叫的煩人蒼蠅呢？
「這麼大的火氣干什麼。不讓叫妹妹就罷了，我可不想真的和你沾親帶故，畢竟是要牽連掉腦袋的。哼。」夏青青飛快的翻了個自以為別人都看不見的白眼，很快就又笑嘻嘻的說道，「妹妹呀，你如今可真是飛升了。我們這些姐妹，要混上個好些好些年，才能被恩主叫去外面兒留宿你。你這才多久，就有這樣的殊榮，我做前輩的，自然是要恭喜你了。就是不知道，那個張公子沒什麼福氣，今日的……是誰？」
啪——
「放肆！王爺的清譽也是你這樣空口白舌污蔑嗎！「
泠月畢竟是王府出來的人，心中君無羨的地位自然是和天神一樣的高。她又是個小爆脾氣，听到夏青青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蔑自己的兩個主子，一時間氣血都往腦門兒上涌，想都沒想，就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過去。
好在這是在後院兒，往來的只有些丫鬟。而定芳樓中的丫鬟早就對這種爭執見多不怪了，誰都沒有怎麼在意，都各自忙著各自的走開了。只是夏青青先是被這一巴掌打的懵了，還沒來得及發怒，就又被這個忽然躥出來的假小子的話嚇得雙腿發軟。身子一個趔趄，險險扶住了一遍的柱子才站了起來︰「你，你說什麼？你又究竟是誰？」
雖說泠月這一巴掌有些沖動了，但是看著夏青青這副樣子，實在是解氣的很，所以也就不計較了。江輕離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自己幕離上的紗︰「就如泠月所說的。我今兒是和十一王爺喝茶去了，他賞識我，又憐惜我，怕我在這兒一個丫鬟照顧不過來，就又送了我一個丫鬟照顧我的起居。怎麼，定芳樓的丫鬟也都是買來的，我還不能帶人來了嗎？」
自然是可以了，何況……還是十一王爺金口允諾的人。
夏青青一雙本來不大的眼楮睜得老大的，定定的看著這一主一僕，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又酸又澀。是個罪臣之女又如何？只要有這麼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就算是被埋在泥堆里，也有十一王爺這樣天神兒一樣的人來照顧她。這人和人比，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小姐，這都是些什麼人？」
泠月頗有些厭惡的看了愣在一邊的夏青青一眼，又環顧了一番四周，又說道︰「我們能先回你歇息的地方嗎。現在的時候不早，也應該早早歇息了才是。」
「是什麼人？」江輕離冷冷看著夏青青，走過去，故意踩上了她那嶄新的裙角，還碾了兩下，「人？她不配。」
她並不是個喜歡看出身地位的人。看不起夏青青、蘇盼煙這一干人等，純粹是因為她們的心腸險惡，又蠢又壞。這樣的人，不論是什麼身份，都是愧為人的。江輕離推開了花樓的門，回頭看著夏青青，又恢復了嬌俏的笑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倘若你一直要當蒼蠅一樣亂嚷嚷，那就不要怪我把你當做蒼蠅一樣的處置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