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道長等人都又一齊望向了沈雲。
後者止住笑,模了模鼻子︰「抱歉,沒忍住。」
沈九妹皺著眉頭,沒好氣的應道︰「不是說這個。別打岔。我也問一句,劫雷呢?」
泄露天機,天道會降下劫雷。在仙山,這是三歲黃口小兒也知曉的修真常識。所以,才有了「天問」。
然而,方才,道長說出了那樣的一段驚世之言,外面的天空里半點打雷的意思也沒有。還能再怪哉一些嗎?
沈雲聳聳肩︰「還有一種可能,是道長猜錯了。」
如果是無稽之言,那麼,就不存在泄露天機的可能性。自然就不會觸動劫雷。
聞言,雲景道長不贊同了︰「我覺得我推理得很有道理。莫明其妙降下這等傾覆之禍,難道不是天道出問題了嗎?」說完,他還是不死心的扭頭去看門外。
魏清塵清了清嗓子,澀聲說道︰「還是沒有雷。」
「清塵,你的喉嚨好了?」沈雲關切的遞過去一碗溫熱的茶湯,「你怎麼看?」
「我覺得道長的推測並無道理。」魏清塵灌了一大口,感覺喉嚨里好受多了,低聲道了聲謝,接著說道,「所以,才沒有劫雷下來。」頓了頓問道,「說到劫雷,主公,我好象有些時候沒有听到過有劫雷降下來了。」
什麼時候才會降下劫雷呢?
雖說劫雷不常見,但也不是千年難遇之事。以人族修士為例,平時不留心,泄露天機,會被劫雷劈;凝金丹、結元嬰,必須有劫雷相助;飛升之前,金雷劫也是必不可少的。
當然,自上古以來,鴻蒙界無一人能成功飛升。這使得飛升前的金雷劫完全等同于神話一般的傳話。
但仙山地方寬廣,修士眾多,也使得前三樣情形時有發生。
是以,在仙山,哪怕是凡人,目睹劫雷的經歷,不要說天天有,月月有,一年到頭,踫上一兩起,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更何況,妖族化形、異寶出世……等等情況,也會伴有劫雷。
所以,對于仙山眾修來說,見到劫雷,算不得稀罕事。反過來? 接連數月之內? 也不見劫雷降下,那才叫稀罕事。
經雲景道長提醒,魏清塵突然意識到了這種稀罕事已經在仙山發生了——自天劫降下之後? 兩個多月里,整個仙山? 都不曾听說有劫雷降下。
嗡的一下,腦瓜子跟炸開了一般,他使勁的甩了甩頭︰「太驚世駭俗了!」
雲景道長和沈九妹兩個張嘴結舌? 完全說不上話來。
吉祥、如意則是面面相覷? 旋即? 陷入了沉默。
沈雲是眾人之中唯一還算冷靜的人。因為在此之前? 他早就有這方面的猜測。
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敲了敲,他冷聲說道︰「天道是不是出了事? 現在還不是我們議論的時候。我們先來說說火姬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給我們遞過來這則消息,是什麼意思。」
九重天。
天帝得知了天演的最新進展,勃然大怒,揮袖拂落了長案上的玉盞。
「廢物!一群廢物!」
天演從一開始是天庭闢出來的一個演兵台,說是給年輕後生們演習兵法的娛樂之地。但真實意圖卻是專門針對神族的。天庭給神族的種種手段,無一例外,都是在此事先暗地里預演過,覺得萬無一失,才祭出來,真正使到神族身上。
後來,神族果真如天庭所願,徹底的沒落了。
但九重天里的聰明人不少,至今有人在暗中為神族游走,運籌。所以,當初,天庭對付神族的具體細節,仍然屬于絕密,沒有對外公開。
演兵台也是。
為了遮住這一處,同時,也是為了最後的收尾,天帝在演兵台搞起了天演。
最開始的時候,天演是真的天演。
每一次的天演,天庭皆是誠邀九重天之諸方勢力,擬定一道,精選新生之洞天,論道、演道,不設時間,直至最終決出勝負。而勝出一方所執之道,因此也勝利成為一方世界之大道。
在上界,人人都知世間有三千大道,大道之中,又有三千小道。要領悟諸道容易,然而,要證其一道,談何容易。稍有不慎,輕則走火入魔,一世修為盡毀,淪為行尸走肉,重則身死道消。
如今有了這種證道的機會,自然是吸引了諸天之所有金仙大能。
是以,千年一回的天演,次次都是火爆之極。
到如今,已經沿襲了數萬年之久。
又是千年一次的天演年,天帝尋思著火候差不多了,便暗中使了手段,將討論的人,連同沒落的神族,一道送上了天演台。
只要想到某些人暗中努力營救的所謂神族,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在演武台上做天演的旗子。最終,還會真正的族滅,而自己討論之人因此而要把牢底坐穿,他就通體舒泰,心情愉悅之極。
前番司命星君跑來稟報,說這一回的天演,天庭輸局已定。天帝明面上甚為不悅,實則是計劃順利。只因為那個討厭鬼太過難纏,他吃了教訓,為了防止其中有詐,所以,順手推舟,準了司命星君之上奏,暗中派下天命之子等一行人,維護洞天之道統。
自己做過什麼手腳,天帝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洞天里的那個道統是有致命的缺陷的。是以,只要道統不倒,討論鬼就休想翻盤。而神族也絕對逃月兌不了族滅的結局。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的。而另外幾方也不是瞎子,怎麼可能允許他們再新派人手下去?
所以,天演台上就出了點小故障。
乘著維修的空檔,司命星君將人手都放了下去。
天帝以為接下來是萬無一失了。
哪里知道,這點小故障竟然成為了大故障!
僅僅是一面天演鏡,修了十幾二十天,居然都沒有修好!
「修不好,那就換面新的啊。又不是僅有這一面天演鏡。」
天帝大怒。他記得很清楚,當年修建演武台時,一回鑄造了三面天演鏡。才壞了一面,還有兩面全新的可以更換。
哪知,過了小半天,司命星君哭兮兮的又跑過來稟報,說是因為庫房保管不得法,兩面全新的天演鏡裂痕累累,一踫便全碎了。
「所以,只能重新鑄造。」
重鑄一面天演鏡,花銷不菲,也就罷了。對于天帝來說,如今已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為了族滅神族,幾萬年來,他明里暗中花銷出去的錢是個小數目嗎?一面天演鏡,連九牛一毛都稱不上。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重鑄一面天演鏡需費時九九八十一天。
但天演一直在繼續。只是各方天演者不能再操縱局勢罷了。
天帝一想到要讓神族余孽再多活上近百年,心里就跟活吞了一只綠頭蒼蠅還要難受。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認了。
哪知,這口惡氣還沒完全平息呢,司命星君又跑回來報告了一條壞消息︰天演台的基座出現了一道半指寬的大裂紋。他們先前放下天命之子的通道,恰好在這條大裂紋上。所以,通道斷絕,他們聯絡不上天命之子了。
天帝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同時,他有一絲很不好的預感︰本君該不是被討厭鬼又戲耍了吧?
心中一動,他怒氣沖沖的拂袖離開了大殿。
下一息,他的身形出現在旁邊的偏殿里。
嗖——,一道黑影閃現于他的面前。
「本君想知道他在天演台上的一言一行。」天帝背對著黑影命令道,聲音又冷又硬,好比千年的寒冰石。
「是。」黑影叉手應下,嗖的一下,沒了影蹤。
話說回來。
沈雲等人經過激烈的討論,最後達成一致,即,火姬送回來的情報是可信的。但是,以他們現在的能力,做不了什麼。火姬顯然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只是示警,而不是求援。
實力,又是實力!魏清塵的神色越來的冷峻。他提出來一個要求,想親自去見一見王行。
沈雲苦笑︰「不行的。」
王行的魂力消耗頗大,上次匯報完之後,便陷入了沉睡。劫難之前,她所在的秘密據點特意就她的撤離問題請示了長老會。王長老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請示沈雲。
後者其實對于鬼道的所知也有限得很,做不到不在傷及王行的前提下,將沉睡中的她收進化石盅里,是以,無奈之下,只能砸開虛空趕過去,親自在那一處小院子的四周布設守護陣法,希望能夠憑此陣法庇護王行度劫。
之後,再收到長老會的示警,該據點的其余人都按計劃撤退了。只有沉睡中的王行留了下來。
「兩個月前,峰哥回報,那個鎮子全塌陷了。」
在天劫之中塌陷的地方不在少數。更何況是袁峰那一隊經手的,魏清塵之前也並不知道王行具體在哪里,故而,真的沒有太留意。聞言,他又沉默了下來。
雲景道長也是剛剛才知道王行之事的後續,擰著眉頭問道︰「會不會又是‘他’的手筆?」
「很象。」沈九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如果說,天劫是‘他’在此間的最後大作。之後,‘他’在此間日漸式微,那麼,在降下天劫之時,連帶著抹掉一些首尾,或者徹底把水搞混,根本就是‘他’慣用的手法。」
怕又踫到了魏長老的傷心之處,她還沒有話沒有說出來——如果不是天道式微,火姬怎麼能夠破界傳話過來?她相信天道有一萬種手段,把火姬之舉掐滅在萌芽狀態。
還有,邊界起來的風聲,也是天道式微的另一件有力證據。
沈雲等人自然是听得懂她的未盡之言。便是如意也懂了,拿著一雙撲閃撲閃的眼楮去看魏清塵。一邊,吉祥連忙暗中去拉他的袖子。
「不打緊。」魏清塵蒼白的臉上仍然看不到一絲血色,卻沖兩小只展顏輕笑道,「說起來,也算是個好消息。火姬她們還活著呢。我很高興。」
沈雲點點頭︰「是啊,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火姬算是有點準信了,但是,囡囡卻未必……
暫且,他不敢也不願多想。一來,此事已經成定局;二來,目前他什麼也做不了;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他有一種直覺,天道在努力自我恢復。所以,與其把時間生生的浪費,不如抓住時間和機會,做能做的事,努力變得強大起來。
因為沈九妹、吉祥和如意都不是長老,所以,接下來的會議,他們三個都不能繼續參加了。沈雲讓吉祥、如意先回去,沈九妹一路勞頓,也自去休息。只留下魏清塵和雲景道長繼續開會,商議新的形勢之下,青木派的具體應對之策,以及發展綱領。
這個議題,在天劫之後,他便開始考慮了。與外界漸漸恢復聯絡之後,對于新形勢了解越多,他的想法也越是清晰,起草了初稿。一直等著魏清塵和雲景道長回來,共同商議和討論——長老會一共有五名長老,但是,袁峰和趙宣可以說是術業有專攻,真正能夠擔起制定這種戰略性的大策略的,只有魏清塵和雲景道長兩個。
凡人界,新都。
葉罡正在看侍衛官呈上來的一份來自邊界的密報。
密報里說的正是邊界近來興起「救世神喻」之卜辭。
「大能卜辭?」葉罡看罷後,冷哼一聲,沒好氣的將密報扔到身前的長案上,「一派胡言!」
站在長案前的那名侍衛官只覺得頭皮發麻,自覺得屏氣斂神。
運氣不錯,外面通傳道︰「夫人駕到。」
侍衛官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果然,葉罡收起了臉上得薄怒,從高背椅里起身,親自往門口去迎接。
侍衛官眼疾手快,趕緊的跟上。
「夫人來了。」葉罡站在門廊上,親切的向拾階而上的阮美雲伸出一只手。
後者將一只手搭上去,抬頭見他,關切的問道︰「夫君,怎麼了?」
「無妨。」葉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輕描淡寫的說道,「是邊界那邊起了點閑言碎語。算不得什麼事,卻嗡嗡嗡的,惹得人心煩。」說著,他話鋒一轉,問道,「夫人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