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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身份危機

「哥,你在想什麼?」

剛剛幫卡倫處理好鼻子的米娜看見自己堂哥在看著窗外發愣,有些好奇地問道。

在過去,她的堂哥可能是因為父母離世,所以性格有些孤僻,初中上完後高中就不上了,就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怎麼和人交流;

最近這一場重病下來,雖然哥哥表現得會有些「魂不守舍」,但比以前開朗了許多,她也願意和哥哥說話。

「哦,在想要不要繼續上學。」

卡倫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痛感已經沒先前那般強烈了,鼻子里塞了棉團,應該不用多久就可以取出。

先前,他其實是在想剛剛發生在地下室里的事以及夢里的情景,到底是和自己的「身體」與「精神」有關的偶發,還是自己真的遭遇了「靈異事件」?

畢竟,對于後者而言,先前地下室,已經包含了大部分可觸發條件。

但,到底只是個夢,再駭人的噩夢,在蘇醒後,那種心悸感也會馬上散去個七七八八。

之後,卡倫更多的還是在思索自己以後的道路。

他並不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隨隨便便就能日進斗金開啟成功人生;

但上輩子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奮斗逼」,

他有足夠的信心靠著自己的能力與素質,在這個「新世界」混出一個體面。

畢竟,不管怎樣,「卡倫」這個身份帶給自己的,助力什麼的先不談,反正負擔什麼的,是丁點都無的。

這就足夠了。

「哥哥以前可是最不喜歡上學的。」米娜笑著說道。

以前的卡倫,有點偏向于自閉癥患者,自然不會喜歡學校那種人多的地方。

「上學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年輕時。」卡倫很認真地說道,「絕大部分人,在長大、成年後,都會惋惜,惋惜自己年輕那會兒學習時為什麼不能再用點功再多吃一點苦。」

「哥哥說這話的語氣,和媽媽一樣呢。」

「呵呵。」卡倫聳了聳肩,「米娜,給我倒杯水吧。」

「好的,哥哥。」

妹妹听話地去幫忙倒水。

卡倫則將房間里的窗戶打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他深呼吸一口,隨即,卡倫又將窗戶關上,這風好寒。

回過頭,卡倫看見黑貓頗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床頭,匍匐在那兒,貓眼盯著自己在看,時不時地還微微轉動著脖,似在上下打量。

「頗爾,嘖嘖嘖嘖……」

卡倫用通用逗貓狗的「發音語言」嘗試逗弄這只黑貓。

頗爾歪了歪腦袋,沒上鉤。

卡倫走上前,黑貓也沒怕,再怎麼樣,卡倫也是家里人。卡倫伸出手,在貓腦袋上模了模。

「喵……」

頗爾扭過頭,似乎並不喜歡這種。

「爺爺怎麼給你取這麼拗口的名字。」卡倫自言自語,「頗爾……頗爾,呵,還不如叫普洱,一下子就清新了很多。」

黑貓挪了挪身子,顯然,對這個發音很相似的「新名字」,並未有相對應的歡喜。

米娜拿著一杯水送了過來,道︰

「媽媽在打電話找爸爸呢。」

「嗯?」

這個時代「手機」還沒出現,座機打電話找人的話,效率其實很低。

再者,不出意外的話,梅森叔叔現在應該開著他那輛靈車也不曉得在哪條街道上「漂移」。

米娜在給卡倫送完水後,就很熟稔地拿起抹布擦窗台,原本茵默萊斯家里是有兩個女佣的,一個負責打掃做家務另一個專門負責做飯,但在梅森叔叔一家與溫妮姑媽母女相繼回來後,兩個女佣也被爺爺解雇了。

平日家務工作,由米娜帶著弟弟倫特以及姑媽的女兒克麗絲一起做,三餐,由瑪麗嬸嬸與溫妮姑媽交替來做。

家里所有人都有「工作」,所以卡倫反而是最閑的一個。

這也可以從側面看出,一向威嚴的爺爺狄斯,在對待這個長孫方面,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時,爺爺走上了樓。

米娜馬上站好,端著水杯的卡倫也站好;

很多時候,家里有沒有規矩,並不取決于所謂的「家教」與「傳統」,而是取決于家里有沒有一個讓你敬畏與害怕的人。

狄斯的目光在孫子孫女身上掃了一遍,在孫子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沒說什麼,推開自己的房間門,走了進去。

空氣中凝滯的氛圍,在關門聲響起後才算恢復了「流通」。

卡倫舒了口氣,低頭看向米娜,發現米娜也在做著一樣的動作。

「爺爺,似乎每天都很忙。」卡倫問道。

「是的,教堂里事情很多,爺爺也經常出差的。」米娜回答道。

說話間,爺爺的門被從里面推開,換了一身「神父」衣服的爺爺又走了出來,手里還提著一個黑色箱子。

「我不回來用午飯。」狄斯說道。

「哦,好的,爺爺。」米娜馬上回應。

狄斯走下了樓。

不一會兒,卡倫通過窗台看見走到樓下院子里的爺爺。

狄斯身上的這套衣服,明顯帶著宗教服飾的意味,但似乎,又有些不同,給他一種專指性很強的感覺。

可能在外人看來,狄斯當「神父」,有助于家里生意的拓展,畢竟他這個身份很容易得到教堂內信眾的信任,也就能……為家里接更多的單子;

但卡倫卻並不覺得事情就真這麼簡單,而等到爺爺推開院門,走出去後,卡倫才恍然找到了那股「意味」的源頭。

「我們的爺爺,有點九叔的意思。」

「哥哥,九叔是誰?」

「一個專門抓吸血鬼的神父。」

「哦,這樣啊,戲劇里的麼?」

「嗯,對。米娜,這里都要拖一遍麼?」

「嗯,還有樓梯。」

「我幫你吧。」

「可是哥哥你的身體?」

「沒問題的。」

卡倫開始幫米娜拖地板,拖完地後又去拖樓梯,換水桶時,卡倫來到了院子里,那里有一個大水龍頭,接水快一些。

這時,梅森叔叔開著他的那輛改裝「果殼」車回來了,羅恩與保爾推下來一架擔架車,上面躺著一個老人,卡倫看見了白布遮蓋下的白頭發。

梅森叔叔則是先一步跑到院子里,都沒注意到在角落里打水的卡倫,而是直奔瑪麗嬸嬸面前。

「父親在找你。」瑪麗嬸嬸說道。

「父親呢?」梅森叔叔眼神有些飄忽。

這像是做了錯事,怕被長輩責怪的心虛表現,出于上輩子的職業習慣,卡倫會留意這些細節。

「父親剛出去了。」瑪麗嬸嬸說道。

「這……」梅森叔叔似乎長舒一口氣,隨即道,「沒事,沒事,我出去找找父親,興許他在教堂呢。」

「嗯,那你去吧。」

梅森叔叔馬上向外跑去,車也不開了。

瑪麗嬸嬸並未察覺到自家丈夫的異樣,

因為她的注意力此時在這個剛從療養院送來的老人身上,

很快,

就听到瑪麗嬸嬸的尖叫︰

「天吶,他身上怎麼還有屎!」

……

沒能完成吩咐的保爾與羅恩被瑪麗嬸嬸要求負責遺體的清潔,面對憤怒的瑪麗女士,他們完全不敢反抗。

保爾先將擔架車運往地下室,羅恩則走到卡倫面前︰

「卡倫少爺,我需要借用一下水桶和拖把。」

「我幫你提下去吧。」

「不用,不用。」羅恩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他體格很高大,有些胖,雖然年紀不算很大,但啤酒肚已經很明顯了,「我們處理就好。」

卡倫笑著問道︰「所以為什麼沒有讓護工把那位的身體清潔好呢?」

這本該就是療養院護工的工作,為逝去的客戶初步清理遺體,否則等人家家人過來看見親人遺體上還髒兮兮的,也不好看。

「讓少爺您見笑了。」羅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約了那位負責莫桑先生的護工小姐過兩天去看電影。」

原來如此……

羅恩的臉微微有些泛紅,繼續道︰

「她說她喜歡看電影,也喜歡吃爆米花,到時候看電影時可以親手喂給我吃,所以……所以我不想到時候喂我吃爆米花的手,剛剛給遺體擦過那東西。

少爺你知道麼,情侶之間看電影時互相喂爆米花真的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昏暗的燈光下,當她把爆米花送你嘴里時,你還能用舌頭舌忝她的手指;

哦,天吶,這真是太美妙了!」

「做夢吧你。」

保爾的聲音傳來,他已經將莫桑先生運進了地下室,這會兒上來拿塑膠手套和洗衣粉。

「保爾,我知道,你就是在嫉妒我!」

「嫉妒你?得了吧,羅恩,這世上除了休斯火葬社的老板娘休斯太太會喜歡你,估計沒其他女人會看上你了。」

「你胡說!」

羅恩氣得手指保爾。

「休斯太太?」卡倫有些好奇地問道。

听起來,火葬社的老板娘,應該是位富婆,羅恩又為何這般激動?

「哈哈。」保爾先笑了起來,隨即解釋道,「卡倫少爺你應該不知道,遺體推進火爐焚化前,是需要在遺體上噴汽油助燃的,而瘦的人,往往需要更多的汽油,否則骨頭燒不開。但胖的人,自己身上的油就能幫著助燃了。

所以說,火葬社的休斯太太最喜歡羅恩這種身材的了,因為他省油。」

「原來是這樣。」

「可惡,保爾,竟敢在卡倫少爺面前這樣編排我!」

「走吧走吧,先下去做事,不然一會兒瑪麗夫人又要發脾氣了。」

羅恩與保爾二人一邊拌著嘴一邊提著東西走去地下室。

大廳里,瑪麗嬸嬸點了一根煙,她心情沒那麼壞了。

因為保爾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就是這個叫莫桑的老人,是有子女的,晚些時候子女們就會過來。

不是福利單的話,就意味著有油水,哪怕是最低層次的套餐也是有利潤可走的。

而瑪麗嬸嬸的「薪酬」,也得靠家里「業績」來支撐,扣除開支留公的余下利潤,都會當作津貼發給家里人;

賬,由溫妮姑媽在管。

這也是為何家里人都害怕爺爺卻沒人在背後說他壞話的原因,他很嚴肅,但絕不是個吝嗇貪錢的老頭。

卡倫則回到二樓,幫堂妹米娜擦拭家具。

快擦完時,听到下面羅恩與保爾從地下室上來了,他們已經清理好了遺體,接下來得由瑪麗嬸嬸出手。

因為人家家里人可能會在下午過來安排哀悼會的事宜,在這個時候先把老人處理得好看一點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不過,家里似乎來了客人,卡倫听到了瑪麗嬸嬸在樓下喊自己︰

「卡倫,你下來招待一下霍芬先生。」

放下抹布的卡倫先在腦海里檢索了一下「霍芬先生」︰

這是一個老者,大學哲學系退休老師,有不錯的退休金,生活體面,和爺爺是好友,經常來找爺爺喝茶聊天。

另外,他還對佔卜有很大的興趣,曾送給過卡倫一副精致的撲克牌,不是塔羅牌……是可以玩斗地主的那種。

卡倫先去二樓廚房,泡了一杯茶,然後配了些簡單茶點,端著走到一樓客廳。

霍芬先生個頭很高,人卻很瘦削;

瘦削的人,他的五官往往會更立體,情緒表達也會更直觀。

當卡倫見到他時,

發現霍芬先生的目光,直接鎖死在了自己身上。

連帶著霍芬先生身旁趴著的那條寵物狗大金毛,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情緒波動,緩緩地站起身,但它卻又有些茫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直到它看見樓梯口匍匐著的普洱,似是本能地找到了興趣點,想起身過去。

但普洱只是貓眸掃過,大金毛馬上就蔫吧了,又趴了回去。

「很抱歉,霍芬先生,我爺爺出去了,但我想爺爺應該會很快回來,叔叔已經去找他了。」

卡倫把茶放下,說了句場面話。

誰知,

就在這時,

霍芬先生猛地伸手,攥住了卡倫的手腕,整張臉瞬間貼了過來,呼吸聲也在此時變得無比急促,

他用一種壓抑卻又抑制不住的激動語調,

問道︰

「你不是卡倫……你……到底是誰?」

剎那間,一股危機感瞬間襲上卡倫腦海,這種危機來自于對方竟然一個照面就直接撕破了自己的身份,讓半個月以來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的卡倫有些手足無措。

卡倫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想要和霍芬先生拉開距離,

無巧不巧的,抓著卡倫手腕的霍芬先生被帶著身體失去了平衡,意外地來了一個踉蹌,他用手去撐桌面,卻很不幸地又撐了個空,身體隨之向前一摔,腦門直接磕在了桌子邊緣。

「砰!」

悶響傳出,

緊接著,

霍芬先生向後栽倒,後腦勺重重且毫無阻滯地摔在了瓷磚上;

「啪!」

卡倫無比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位剛剛直接點出自己「身份問題」的老人,眼下出氣已經比進氣多了;

而且,

他頭下客廳瓷磚上,開始有一大片鮮血溢出。

這時,還在二樓忙碌的米娜似乎是听到了聲音,站在樓梯口處喊道︰

「哥哥,樓下發生什麼事了?」

卡倫舌忝了舌忝嘴唇,

緩緩站直了身子,

回答道︰

「霍芬先生中風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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