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奉天的城外，左天問看著面前的墳頭，跪在了地上。
望著這未曾來過的孤墳，左天問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人走茶涼，鳥過無影，誰能夠想到，這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孤墳，里面埋葬著的也是名震北方的武師。
將盡三十年，尹師離世已經快有三十年了，左天問離開奉天的那個夜里，尹師用自己最後的精氣幫助左天問踏入到了先天之境，如今也是墳頭枯草雜亂。
隨手將一旁枯黃的野草全部拔掉，宮寶森還活著的時候，這墳頭他還會定時的來清理一番，現在寶森也沒了，這孤墳怕是真正的就成了一座孤墳了！
跪在墳頭半晌，左天問才默默地站起身來，他的身後，渠鋒和聖鴻雲兩人都在。
「鴻雲，明日夜里你幫我個忙。」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聖鴻雲身上，渠鋒已經和馮天魁商量好計劃，有些事情，左天問需要聖鴻雲去安排。
「您說！」
听著左天問的話，聖鴻雲停了停自己的胸脯，臉上一副義不容辭。
「明天夜里，你帶隊人馬去馬三家里，替我去要回寶森的東西，他沒對寶森下狠手你可以留他一命，但是他投靠了倭寇沒了回頭路，廢了他一條腿一條胳膊，算是拿回尹氏一脈的東西之後的懲戒。還有一點千萬要記住，動靜鬧得大點，聲勢越大，越引人注意越好！」
左天問沉聲對著聖鴻雲說道，馬三那里他是去不了了，但是有些事情還必須要做。
至于聖鴻雲去馬三家，會不會引人懷疑，這件事情現在也顧不上許多，明日夜里，左天問與渠鋒行動，遲早都會暴露，聖鴻雲到時候去找馬三，要是日軍聯想到了他身上，也就變得不重要了。
只要能多拖一段時間，多令他們疑惑少許，都是好的！
「明白！」
沒有疑惑，沒有不解，聖鴻雲在听到左天問的話之後，下意識地回答起來，從軍數十年，他已經養成了听命行事的習慣。
「馮師兄那里都安排好了？」
听到聖鴻雲答應，左天問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渠鋒。
「都安排好了，明天夜里最先轟炸他們的軍火庫，外圍持有槍械的看守，馮天魁會安排人對付，將我們兩個護送進租界深處，剩下的事情，就需要我們兩個人來解決了。」
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凝重的看著左天問，明天的事情無比重要，可在那樣的環境之中，他們的計劃到底能不能成功，渠鋒自己心中也沒有底。
「安排好了就行，事在人為，先回去吧。」
點了點頭，對于明天事件的成功率，三個人都下意識的選擇了避而不談，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百分百成功，正如左天問的那句話，事在人為。
的確，那位倭寇的東條內閣難以對付，但是他們這些人這麼多年的準備，也不是白努力的。
汽車駛入了黑夜，只有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左天問才能夠出來看一看尹師父的孤墳，明日他將在宮家待上一整天，而明日之後，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左天問這個人的存在了。
車內，渠鋒突然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左天問。
「這是陳年給你寫的信，當初一直沒有被傳出來，最近那魏成志才找到機會，把信交給我們。」
愣了一下，左天問看著渠鋒手里的信件，沒有任何的標注，黃色的牛皮紙信封，讓人看不明白里面包裹著的東西，猶豫了半晌，左天問才抬手從渠鋒那里接了過來。
打開信件，里面沒什麼跟左天問訴說的東西，反倒是一個表達陳年自己立場的句子。
好看的行楷用鋼筆在白色的紙張上寫出來，逐字逐句。
君不見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
君不見滿路遺骸朱門骨肉臭
君不見鐵馬冰河灑血裹尸還
君不見黃河江水踏天奔而來
我浩瀚江河雄風百萬里不止
我一腔熱血散落千里不可涼
今我之言乃三尺神明之言
今我之願亦天下蒼生之願
吾國之光耀千古蒼穹之中
五千榮華亦可在這世間璀璨
我行，我言，我願。
為家國興亡，為匹夫之責。
請君共賞！
低聲的將信件里面的句子念了出來，汽車之中滿是沉寂，無論是渠鋒還是聖鴻雲，想到陳年那張年輕的面孔，心里都有些發堵。
最終，還是渠鋒開口，打破了這份沉寂。
「這小子，比我還是條漢子。」
轉過頭，左天問的目光與渠鋒對上，二者之間都明白對方心中的意思。
大拇指又忍不住的在鴻鳴上面來回摩擦，這麼多年過去了，死了太多的人，也後悔了許多的事情。
有時候人總是會懷疑，自己做的事情究竟對不對，值不值得。
對于左天問來說，他也只不過是這個世界的過客，渠鋒也同樣如此，但對于很多人來說，這世界，卻是他們的一生。
吐出一口白練，黑色包裹著汽車，唯有車內三人手中的武器，散發著寒冷的光亮。
光亮是寒冷的，但它卻能打碎黑暗，帶來那令人溫暖的陽光。
「黑夜到了，黎明也就不遠了。」
左天問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卻令車內所有的人感到贊同。
汽車回到了宮家，左天問和渠鋒就這樣住了下來，而聖鴻雲則是連忙回到了營地，馮天魁來到奉天是悄然而行，日軍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位南方王已經到了東三省的地頭，明面上，現在奉天馮家軍和奉軍的指揮官，還是聖鴻雲，他要是不回到軍營，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
更何況，明日，他聖鴻雲還要點兵，準備去馬三那里鬧事，左天問安排的事情要做好，這鬧得事情也要聲勢浩大。
動靜越響，吸引的目光越多，左天問他們會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小了。
黑夜散去，黎明到來，溫暖的日光落在宮家的院子里面，靈堂上的白布，與雪地里面融為了一體。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停了下來，在地面堆砌起了厚厚的一層，融化後結成了冰渣，讓地面異常的濕滑。
外面喧囂不斷，倭寇的軍隊在奉天的動作變得愈發有動靜，昨天夜里死了數名倭寇士兵，其中還有一名軍官。
馮天魁的軍隊來到奉天的第一日，就與倭寇起了沖突，這件事情讓街面的氣氛都緊張了起來。
平常異常活躍的江湖中人，今日全都消失了一般沒有半點聲音。
沒有人發現，昨天夜里，一只食人的猛虎，悄然回到了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