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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嫻了悟,挑眉道︰「原來你是要我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她又敲了敲額頭,「啊,我好像有點想起來了,昨晚听霍將軍說了幾句蘇折潛入懷南王軍營刺殺的事。」

霍將軍道︰「我只是想讓公主明白,此人不得不防。」

沈嫻的思緒明顯和霍將軍不在一條線上,兀自道︰「難怪我要與他表山盟海誓,我是真怕,怕他顛沛流離半生,最後在我這里卻找不到安全感和歸宿。那對他,是多殘忍的一件事。」

霍將軍臉色更為復雜。

沈嫻道︰「他一步一步把我保護到今天,讓我得天下人的擁護,而我到最後卻要為了保護江山大業,而把他丟棄。說來不覺得心痛嗎?」

沈嫻望著霍將軍,又道︰「你以為我喜歡江山大業?那是因為蘇折拱手送到我手上,所以我才要努力去喜歡。」

「霍老,這江山大業不是任何一個人的,而是靠許多人的努力一起來建設和維持的,那不是帝王家的私有物。帝王家可能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但那不代表可以為了想把江山大業佔為私有而不擇手段,」她眼神平靜且堅決,「包括舍棄自己最愛的人。」

沈嫻說,「明明我是先想要保護他,然後才想要肩負起保護天下人的責任啊。他和我兒子,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如若我連我的小家都守不好,又如何守護大家。」

霍將軍一震。他不知道這樣究竟是對是錯,因為從古至今好像從來沒有一個帝王不愛自己的江山大業。但是沈嫻卻說那不是她的,她原本是不喜歡的。

她之所以這麼做,是源于責任,是不想辜負。

沈嫻眯著眼悠悠長長地道︰「我想有能力保護我愛的人,我尊敬的人,而不是真的做一個孤家寡人。」

蘇折靜靜地站在廊柱後面,手里拿著素白的瓷碗,低垂著眼簾,良久。

清風微微撩起他的黑色衣角,和肩上的幾縷發。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嫻若無其事地勾唇,對著霍將軍笑笑道︰「可能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霍老,我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很不合適?」

霍將軍回過神,道︰「那公主還能改嗎?」

「目測不能。」

霍將軍半晌才道︰「既然不能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見慣了自古以來帝王將相為了權力爭得頭破血流、手足相殘,突然冒出一點公主這般想法,若真要說不合適,大楚也不會有那麼多苦難中的百姓心心念念著公主的好。」

最後,霍將軍似妥協了,「也罷,說不定來日大楚還會有另外一番景象。」

霍將軍道︰「只是我仍不得不提醒公主一句,來日不想大楚江山易姓的話,萬不可讓蘇大人專權。我並非對蘇大人抱有敵意,相反,他的才華謀略令我嘆服,可一個值得敬畏的人,往往也值得提防。」

沈嫻眯著眼思忖道︰「多謝霍老提醒,只是江山易姓這件事,我打算讓我兒子跟著他爹信,如此將來我兒子繼承皇位,不知算不算易姓?畢竟子隨父姓,是大楚的傳統美德。」

霍將軍︰「姓秦?」

沈嫻對著霍將軍一笑,「不,姓蘇。」

霍將軍繞是再淡定,此刻也被氣得吹胡子瞪眼,起身指著沈嫻道︰「要是先帝還在,定會罵你這個敗家女!」

「霍老,霍叔,先別沖動,來快坐下好好說。」沈嫻語重心長道︰

「大楚江山姓什麼,一點都不重要好嗎,重要的是如何讓百姓安心安寧安居樂業,除此以外,誰會管你姓什麼。」

霍將軍急眼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你這閨女,怎的這麼不听勸!算了,往後有的是一大幫朝臣天天圍著你苦口婆心地勸,犯得著我浪費口舌麼。」

沈嫻驀地覺得既親切又好笑,道︰「叔,你冷靜。」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了,往後我都不再說了。你既心大到這個地步,以後可別哭鼻子。」

說罷以後,霍將軍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其實仔細想起來,霍將軍覺得蘇折這個年輕人也沒什麼不好。連青舟說得對,能與公主相匹配的,本來就應該是他這樣優秀的人。

霍將軍只是擔心,蘇折把自己的野心藏得太深,到頭來會另有所圖。他怕蘇折對公主不是真心的,費盡心機只是想要竊取大楚江山。

可是方才沈嫻的話讓霍將軍突然有些感悟。一個女子尚且有如此豁達的胸襟,可他卻憂心到連信一個人都不敢信。

迄今為止,蘇折不曾做過任何傷害沈嫻的事,更不曾為自己謀過半分私利,大抵是他這個人確實有點可怕,讓霍將軍這個爽快的軍漢也不得不忌憚。

可換個角度想想,如若是以他之才,將來重建大楚,必定會是另一番輝煌。

蘇折回來時,沈嫻還坐在廊上傷神。

「怎麼辦,霍老好像被我氣得不輕。」沈嫻捧著額頭道。

蘇折道︰「老軍棍是這樣,他心里若真有氣,只會憋著不發,就像昨晚一樣。只有他心里沒氣,才會裝著快要被氣死。」

「你好像把他了解得很清楚。」

「你可能不記得了,以前他常跟你父皇吵架。嚴重的時候,甚至相互扔過鞋子。」

「……」沈嫻道,「他是怕我走我父親的老路。」

「你父皇仁慈,幾次有機會均放過了懷南王,他始終不忍對兄弟手足下手。好在你沒有兄弟手足,所以不必擔心會走同樣的路。」蘇折道,「霍將軍是鎮國大將、兩朝元勛,忠肝義膽,阿嫻往後要善待。」

「是不是只要為我好,即便是想要殺你的人,你也依然要我善待?」

蘇折風清月白道︰「大業成,功臣滅,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他想殺我再正常不過。他就算不想殺我,我也會想著把其他人給卸磨殺驢,我們下手的目標雖不同,但目的卻是一致的。」

可是沈嫻不會允許任何人打蘇折的主意。誰也不能。

沈嫻倚在他身上,道︰「你不是去給我拿醒酒湯了麼。」

蘇折道︰「涼了,我潑了。你若酒還沒醒,我帶你去房里醒醒。」

沈嫻埋頭在他衣襟間,一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道︰「不,我突然感到無比清醒。」

蘇折在她耳邊低語道︰「這麼怕我?」

沈嫻臉熱嘴硬道︰「你又不是老虎,我怕你干什麼。」

蘇折抱她起身回房。

沈嫻當即抵著他的胸膛,冷不防對上他的眼,硬著頭皮道︰「喂,我沒說我要回房。」

「你想坐在外面吹一上午的風?」蘇折對她清淺溫煦地笑了一下,「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

沈嫻還試圖說服他,「要不我們再去軍營里視察一下?」

蘇折不置可否。

沈嫻又道︰「我是覺得……大白天這樣不太好……」

蘇折從容閑適地關上了房門,只依稀傳出他的聲音︰「大白天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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