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夫人的臉色緩和下來,不代表她對蘇向晚就願意和顏悅色。
「你有什麼資格同我談顧家的前途?」顧夫人搖搖頭︰「你以為顧家的前途,是殿下幾句話就能決定的,單靠你吹吹枕頭風,能讓殿下高看一兩眼還是怎麼的。」
她看著蘇向晚,不再有什麼憤怒的情緒,甚至語氣都變成了憐憫︰「你大概是搞不清楚狀況,顧家有今天,從不是靠著誰走上來的。」
蘇向晚朝她笑道︰「顧家的前途,的確不在殿下手中,而在顧家子孫後代手上,確切來說,順昌侯府有嫡出的一雙兒女,尤其優秀,以後顧家的前途,端看他們。」
沒有一個當媽的會覺得自己孩子不好。
尤其顧硯不單單是一表人才,為人磊落又正直,也能算年少有為。
顧婉從前敗壞了聲名,好在現今安分,總算不再沖動毛躁,性情開朗又直爽。
有這麼雙兒女,顧夫人心里是挺自豪的。
蘇向晚這麼說,簡直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蘇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知道妍若的前程,就該知道,你們不是一路人。」顧夫人語氣好了不少,她開始以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態跟蘇向晚說話︰「妍若她最壞,就壞在沒有心眼,這本來應該是件好事,可偏偏她出生在我們這樣的人家,外頭看順昌侯府的風光,可風光一並同行的,是數不盡的艱險,你是個麻煩,我是妍若的母親,既知曉你同她往來,就不能眼睜睜看她牽扯進這些麻煩里,你有能力去應付,可妍若沒有,她最終只是蘇姑娘手中的一面盾牌而已。」
蘇向晚問她︰「顧夫人又焉知,我不是妍若的盾牌?」
顧夫人語氣嘲諷,「順昌侯府的門第,就已經足夠當她的盾牌,蘇姑娘只要離她遠遠的,對她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順昌侯府給她的盾牌,能維持多久呢?」蘇向晚伸出手指點了點,比了一個「一」的手勢,「我姑且算算,不足一年吧。」
顧夫人語氣不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向晚收回手指,很和氣地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僅能成為妍若的盾牌,還可以成為順昌侯府的盾牌,若顧夫人一意孤行,那順昌侯府,很快就要沒了前途。」
顧夫人笑了一聲,顯然是無語到了極點。
「你在說什麼混賬話?」這若是按顧夫人年輕時候的性子,她非扒下蘇向晚一層皮不可。
她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這樣狂妄!
「顧夫人不用生氣,我是不是在說混賬話,你听我把事情說清楚了,再來下定論也不遲。」
蘇向晚態度太有自信。
顧夫人看著她,竟心生猶疑。
她比自己的女兒還要小一些,顧夫人竟然會因為她,有了忌憚,她覺得荒唐。
可她卻道︰「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時候即便是豫王殿下到我跟前來,也別想我對你手下留情。」
蘇向晚就道︰「可是夫人,我有些渴了。」
顧夫人氣得差點掀了桌子,「你……」
蘇向晚繼續道︰「我站著同夫人說話,也有些累了。」
她得寸進尺,在拿捏著顧夫人能忍受的底線。
比她想的要沉得住氣,顧夫人到底沒有發作。
她按捺下怒火,吩咐下人,給她備了座,上了茶。
蘇向晚喝上了茶。
這個時候的她,終于掌握了全部的主動權。
方才跟顧夫人之間,一來一往,試探她的脾氣,也試探她的心思。
顧夫人沒有耐性,她板著臉︰「你現在能說了吧。」
蘇向晚端著茶盞,「顧夫人,若我沒記錯,顧大人還尚未婚配吧?」
「的確未曾婚配,可這到底是順昌侯府的家事,輪不上蘇姑娘過問吧?」
「這很快就不是順昌侯府的家事了。」蘇向晚慢慢道。
顧夫人皺起眉。
她听著蘇向晚繼續道︰「顧夫人可知道,南詔國有一位七公主,今年已到了及笄之年。」
顧夫人知道南詔國,但她並不會去了解,南詔國有多少位公主,她連九公主是誰都不知道,就更加不知道她是不是及笄之年了。
「這跟南詔的七公主又有什麼關系?」
「顧夫人深在閨閣,自是不大清楚這個中厲害,如今南詔受制于吐蕃,他們自是迫不及待想對我大梁國示好求援,這當中有一種手段必不可少,那就是和親。」
蘇向晚語氣平穩,她所表現出來的氣定神閑,讓顧夫人忍不住信服。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麼。
「南詔若送公主過來和親,那必定要在世家里面選一個人當公主的駙馬。」
顧夫人臉色煞白。
大梁國其實不乏合適的世家子弟,但顧硯無疑是最危險的。
和親不僅是一場政治聯姻,關于兩國邦交,更會順理成章變成朝堂里排除異己的一把好刀。
若得了有心人的算計,最後和親之事,落在顧家頭上,那麼娶進來的公主,就是懸在顧家頭上的一把刀。
「公主金枝玉葉,自然是刁蠻任性,南詔國的公主可不跟我們大梁女子一樣,她們不拘禮教,顧家若是娶了南詔國的公主進門,那就等同于供進了一座菩薩,不僅顧大人的前途沒了,以後只怕也是家無寧日。」蘇向晚喝了一口茶,十分享受地眯起眼來︰「顧夫人這個婆婆,不好做啊。」
顧夫人拿不穩茶盞。
她覺得這件事太可怕了。
蘇向晚騙不了她,南詔的七公主,會不會到大梁和親,很快就有定論。
顧夫人能冒這個險嗎?
她不能。
「吐蕃和南詔為難,南詔不日就要派使者來朝,而南詔今年有個七公主恰好及笄,這些事串聯起來,結果如何,根本不難想到,只是很多人沒有去留心而已。」蘇向晚看著她︰「而這些恰是殿下,顧侯爺,顧大人所留心不到的東西,你現在問他們南詔,他們想到的只有年老體衰的南詔王,以及底下如日中天爭得你死我活的三個王子,他們想的是朝堂,是政事,而我能想到的,恰恰是他們以為不相干,也不會想到的東西,夫人現今還覺得我不能當順昌侯府的盾牌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