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把青梅帶了上來。
她臉色不好,站在堂下,等著跟蘇向晚對質。
所有人都在看她。
青梅覺得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就問了︰「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郝美人坐在旁邊的位置上,眼淚還沒有擦干淨。
她話語里還帶著哭音,未等蘇向晚出聲,先沖著青梅開口道︰「別裝了,你使的那些詭計,做的那些事,全部都暴露了!」
青梅覺得郝美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她看向郝美人,語氣也不客氣︰「敢問郝美人,奴婢做什麼了,使了什麼陰謀詭計,你哪怕是看我不順眼,也沒有什麼髒水都能隨便潑過來的道理。」
她站得筆直,語氣鏗鏘,一點沒有心虛的樣子。
郝美人氣得渾身發抖,「都到了這步田地,你還嘴硬!」
青梅涼涼看了她一眼,冷聲應道︰「這里是王爺的豫王府,堂上站著的都是王府里的人,你又算是誰,豈輪得到你來污蔑我?」
青梅就看向蘇向晚,她態度很誠懇,也很認真︰「奴婢是姑娘的奴婢,若是做錯了什麼事,要打要罰,奴婢都心甘情願,但求姑娘給奴婢一個明白,只是由著旁人拿著雞毛當令箭,即便是以上犯下我也必須要說,姑娘這樣做是不對的。」
郝美人听完都要坐不住了,她指著青梅看著蘇向晚,氣憤不平︰「你瞧瞧,她好大的架子啊,簡直都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主子對不對,哪里還輪到她一個奴婢開口置喙。」
蘇向晚看了一眼元思,見他看著青梅面色如常,倒沒有一點覺得不妥的樣子。
青梅這態度的確有問題。
話也說得不好听。
如果她是一個很在意這種尊卑上下的人,這時候也會按捺不住,不由分說地定了青梅的罪。
說實話,青梅這性子真的太硬了,蘇向晚真的就沒見過像她這樣性子強硬的奴婢。
可青梅說的話是對的。
撇開態度和語氣不說,她堅持的原則和立場,都是以蘇向晚的出發點去說的。
趙容顯一日沒有明確點頭,郝美人就是外人,屬于豫王府里的事,那是要關上門處理,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的。
退一步說,哪怕郝美人不是外人,但青梅是蘇向晚的奴婢,真有錯,也是蘇向晚來處置,給了別人插手干涉的權利,那就是蘇向晚自己拎不清。
身在豫王府,如果連豫王府這點原則和立場都不能堅持,來日就能教外面的人欺負到頭上來。
蘇向晚能想得清楚事,也不會被自己情緒和喜好左右判斷力,當下也就不存在什麼生氣憤怒的感覺。
她只是對青梅道︰「殿下的茶水里被人下了藥,現今中了毒昏迷不醒,永大人已經在為殿下診治了。」
蘇向晚說的語氣太平靜,沒有任何指責的成分在里頭,但態度已經擺在這里。
青梅錯愕了一下,「王爺出事了?」
郝美人扯著帕子,低聲開口道︰「還在裝呢。」
她這話說得小聲,看著是在嘀咕,其實就是說給青梅听的。
青梅的表情變得屈辱起來,她睜大眼楮看著蘇向晚︰「姑娘你懷疑是我下的手?」
堂上寂靜,無人回答她的話。
青梅張了張嘴,似乎又氣憤又委屈,最後語氣緩和下來,開始解釋道︰「奴婢對天發誓,從不曾做過任何問心有愧的事,也絕對不可能對王爺下手,甚至是想,奴婢都沒有想過。」
郝美人又低聲道︰「哼,說的比唱的還好听。」
青梅氣得狠了,沖著郝美人就喝道︰「你說夠了嗎?」
郝美人被她喝得一頓,顯然火氣也上來了,「你做得出這樣歹毒的事,就不要怕人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藏的什麼骯髒心思,無非是個丫鬟,生出了痴心妄想,肖想著王爺,所以就看不得他身邊留著別的女人。」
青梅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你當誰都同你一樣無恥?」
蘇向晚出聲,制止她們繼續吵下去︰「好了,吵也是無用的,我們拿證據說話吧。」
郝美人和青梅也就各自噤了聲。
蘇向晚看向青梅︰「我自然相信你對殿下忠心耿耿,本意不是害他,或許……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郝美人,想要破壞晚上的宴會,所以才對殿下動手。」
青梅想也不想地反駁出聲道︰「連姑娘也這麼想我?奴婢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我不會認的!」
蘇向晚嘆了口氣,她語氣失望︰「青梅,我既然找你上來,那必然是有了證據,我也不想平白無故冤枉你,只是念在你我主僕一場的份上,想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若你能老老實實招認了,對你從輕發落,也不是不可以。」
青梅心膛起伏,她握緊了手,眼圈因為氣憤都有些發紅。
她直直瞪著蘇向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姑娘若然有證據,只管拿出來就是。」
郝美人忍不住了,她對蘇向晚說道︰「你還同她念什麼情分,她都不領情,非要撕破臉來說,你就把證據拿出來,也好給她一個心服口服,這種人啊,明擺著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蘇向晚聞言,一時沒有開口。
她靜了片刻,而後問青梅︰「青梅,在你心里,有沒有把我當過真正的主子?」
如果有,青梅必然不是什麼都不說的。
蘇向晚不是平白無故懷疑青梅的,青梅跟在她身邊,這些問題一旦存在,她就不能視而不見。
她眼里容不下沙子。
有刺,就非要拔出來不可。
其實青梅有心要撒謊,她只要說一句「有」,這個問題就能這樣搪塞過去。
但蘇向晚知道她偏偏不是這樣的性子。
果然,青梅不說話了。
她沒有回答。
這個答案,已經很明白了。
蘇向晚就看著元思︰「拿證據吧。」
元思點頭應了,而後下去吩咐了兩個護衛一些話。
過了一會,就有人帶了一個包袱過來。
郝美人也伸長了脖子去看。
元思把包袱解開了,攤在青梅的面前。
青梅一看里面的東西,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但也只是一會,她又恢復了自若。
她看著蘇向晚道︰「姑娘,這的確是我的東西不錯,但不過是一些祭拜用的香而已。」
蘇向晚沒開口,她示意元思出聲。
元思把香拿起來,點燃了其中一支。
輕煙揮散開來,而後一股濃郁的香氣也跟著這香,一起傳了出來。
他慢慢開口︰「沉香所制之香,味道純郁並不濃厚,這香的味道,卻出奇的濃,並且久存不散。」
青梅眉頭皺了起來,她盯著那香,表情是蘇向晚從未見過的深沉。
「換句話來說,就是這香里夾雜了其他的東西。」元思沒有讓香燃太久,他指尖一掐,燃著的香就熄滅了,堂上的味道卻並未跟著散去。
青梅就問他︰「夾雜了什麼東西?」
「麝香。」回答的人是蘇向晚。
青梅愣住了。
蘇向晚跟著道︰「這里頭濃郁的香氣,是為了遮掩麝香的味道,加上原本沉香的味道,就會變得有些奇怪,而沾染這香氣之後,麝香的氣味,也會跟著殘存在衣物上,經久不散。」她看著青梅,眸色復雜︰「你燃了這個香,身上就沾染了這種香氣,而後你在我身邊服侍我,這些香也會沾染到我的身上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這香是為了做什麼的,再明顯不過。
郝美人顯然嚇壞了,她連忙拿起帕子來捂著口鼻,好像這是什麼可怕的毒藥,她顫著聲音︰「我听說,女子聞了這麝香,是要對生育有影響的,她……她偷偷燃這香,在你身旁服侍你……這……她這是……這是要害你懷不上王爺的孩子啊。」
蘇向晚覺得頭前所未有的疼。
孩子這個事,今天想必就過不去了是吧。
蘇向晚心累地抬頭看天,又回來對青梅道︰「你雖然在我身邊服侍我,但心不在我此處,或許你也希望我不要留在殿邊,又生怕我……那個……有了孩子,所以就做了這種手腳。」
青梅急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元思怕是她要動手,一把將她攔了下來。
她連忙對著蘇向晚道︰「沒有,奴婢沒有,香里夾雜了麝香的事,我也是現在才知曉的,姑娘,若這香有問題,奴婢方才就不會大大方方直接地承認這是我的東西,我應該是矢口否認才對啊。」
郝美人指著她罵︰「你做的這事這麼隱蔽,你當然自以為天衣無縫,自然也不怕承認了,用麝香這麼歹毒的手段都能用得出來,對王爺下手,也就不出奇了。」
蘇向晚不跟青梅說些無謂的話,直接問她︰「你能證明你自己是無辜的,是遭人陷害的嗎?抑或你有證據證明這些麝香你毫不知情嗎?」
青梅張嘴,卻是啞了。
她發現她竟然沒有任何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她甚至都說不出半個字來反駁。
香是她的,也是她自己點的,並且帶到了蘇向晚身上。
蘇向晚看她沒說話,就看著元思︰「繼續說吧。」
元思就從另外一個護衛手上,拿過來一個茶杯。
他拿著茶杯道︰「王爺茶水里的毒,只在他的這個茶杯里發現了,是以此毒並非是下在茶水里,而是下在了茶杯里,當茶水倒進去的時候,這茶水也就變成了有毒的茶水。」
青梅還沉在方才麝香的事情里,緩不回神。
她听元思說著這茶水,整個人的心神都恍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