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事章宇還想和大哥商量呢，怎麼媽媽的事也得大哥上呢？
「你的意思是癥結兒在大哥那兒？」
章林看著廚房，小聲說︰「好像是你四歲那年，幼兒園的一個阿姨給媽介紹過，被老大知道了，他說如果讓那個人當後爸，他就離家出走，那年老大九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估計媽還記著這茬兒呢，加上年紀一天天大了，就更沒那份心思了。」
平時少言寡語的二哥分析得還挺有道理，辭職後他也有所改變，章宇試探地問︰「那你願意媽媽再選擇別人嗎？」
「我無所謂啊！只要她覺得好就行。」
章宇定下心來，兩件事一起和大哥談有點亂，當務之急是先解決舅舅這顆雷，不然明天晚上全家都不會好過，這是1990年，離婚率非常低的年月，她再次提醒自己，做生意可以用上一世的記憶，生活還是要尊重現代的環境。
章岐參加的是經貿大學的夜大，選的專業是時下比較熱門的市場營銷，章宇很支持大哥的做法，現在的大學生很金貴，能有中專學歷都是干部身份，多學點兒知識總是好的。
趴在陽台看了半天，終于听到自行車的響動，她穿上羽絨服飛快地下樓，劉鵬的事今天晚上是不能讓媽媽和二哥知道的。
「小宇，你要說的事兒得背著媽？」章岐現在已經習慣了風一陣雨一陣的妹妹，也接受了她的多面性，「快點說，我今天有點累了。」
大哥很少主動示弱，章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那，明天早上再說？」
唉，明天早上說的話，今夜自己會失眠吧現在說了，失眠的會是兩個人吧？
章宇猶豫了。
章岐可能真是累了，很快回道︰「那就明天早上再說吧，一樣的。」
大哥，怎麼可能一樣啊？現在說了，還要給媽媽打預防針的，明天早上說，哪有時間打針啊？
章宇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大哥，「真累了？我要說了你可能馬上就精神了」
章岐鎖好自行車，「那就快說，能三句話說完不要說四句。」
章宇心一橫，干脆利落地開口︰「劉子玉不是舅舅的孩子，他要和王小菊離婚，明天晚上會來家里，你想想怎麼能讓媽媽順利接受這件事。」
章岐邁上台階的腳停了下來，人真的精神了，低聲喝斥道︰「你胡說什麼呢，二十年了，舅舅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種？」
呃，難道劉子玉長成那樣，就沒有人懷疑過嗎？包括心思縝密的大哥如果說出是自己去做的DNA檢測，大哥會不會捶自己一頓？
「哥，你覺得劉子玉和舅舅有相像的地方嗎？哪怕一丁點兒？」
章岐站在路燈下面，「小宇，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大家？」
章岐接連呼出的哈氣慢慢散去，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低沉得要出水，章宇縮了縮肩膀靠了上去，「哥，從長相到氣質，他身上就沒有舅舅一絲一毫的影子，你們從來沒想過嗎？」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是還是不是，那是舅舅的事情，小輩不能插手。」暗影中章岐的眼楮在妹妹的臉上掃來掃去，小丫頭肯定干了什麼，不然不會特意等他，「你調查了劉子玉還是王小菊，有證據？」
事到如今章宇只能坦白了，「哥，上次我拔了劉子玉的頭發，前幾天托王所長的朋友做了檢測」
「然後呢？」章岐的聲音听起來不太美好，「你的判斷是對的，或者說你一直心存疑慮，得到了證實。」
「嗯，我今天把報告給舅舅了，他有了決定。」
章岐揚起了大手，想了想又放下了，長嘆一聲︰「小宇，你太過分了，長輩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決策了？你腦子真的壞了嗎？還是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哥，剛開始我是氣不過，拿了頭發也沒想一定要測，後來覺得舅舅太不值了」
「閉嘴，值不值不是你說了算。還是說前門的鋪子讓你嘗到了甜頭，想要更多？」章岐從來沒有這麼嚴厲地和妹妹說過話，「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得不到。」
章宇委屈地縮著腦袋，鼻子酸澀，飯桌上媽媽的話她忍住了沒掉淚，現在她控制不住了，小聲哭了出來，「哥，我十多年沒關注過舅舅，最近才發現他一直在委屈求全，但是劉子玉他們母子太貪得無厭了，舅舅一直在退，如果他無處可退了，你讓他怎麼辦？後面的四、五十年一直這樣過嗎？他是有學識、有風度又善良的男人，難道不應該有更好的生活嗎？」
越說越委屈，做這件事的初終她只是想讓王小菊母子得到教訓，不屬于他們的堅決要拿回來，那是舅舅和媽媽的，她從沒想自己獨佔啊
「現在天成的生意走上了正軌，未來會很會好，我會憑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至于前門的鋪子，」章宇抹了一下眼楮，摞下狠話︰「本小姐根本不稀罕，誰願意拿去誰拿去！」
沒等章岐反應過來，章宇轉身跑了。
「小宇！」
等章岐騎上自行車追出小區的時候，早已看不到章宇的影子了。他懊惱地跺腳，自己今天和車間領導起了爭執，晚上的課也沒听進去，情緒低到了負數，可也不能無端質疑自己的妹妹啊！
這樣重的話妹妹受得了嗎？
劉子玉的身世他曾經懷疑過，可十幾年了，舅舅一家平安無事，局外人沒有道理去挑唆，人家繼承母親的基因也沒什麼不可能啊！
腦子亂了，說出的話就沒有輕重，回家怎麼和母親交待，一眨眼的工夫把妹妹氣跑了還有舅舅的事怎麼和母親說
章岐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馬上要過元旦了，寒冷的夜晚街上空曠無人，妹妹如果犯起脾氣，今天肯定不會回家的越想越亂，他都想扯著嗓子喊了。
「你別跑，還給我快來人啊有人搶劫！」
左邊的胡同傳來呼喊聲，在夜晚格外清晰，女子的聲音在顫抖，「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