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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2 似曾相識

明斯克街15號的房屋客廳里,身穿黑色宮廷長裙的女子已然醒來,正安靜地呈半透明態飄浮于半空,蔚藍的眼眸定在面前一高一矮的兩位男士身上,始終未發一言。

克萊恩從她黯淡透明的臉上與皮膚上看出了虛弱和疲憊,于是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客廳中央,確認保鏢小姐沒有動過那堆屬于羅薩戈的遺物,只是將它的位置從玄關走廊挪到了客廳。

不能指望愛麗絲來開這個口啊,她大概只會讓問題變得更復雜……回憶起她當時的出場方式,克萊恩就覺得一陣牙疼,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幾步,以早早考慮好的說辭解釋道︰

「我的朋友,就是旁邊這位,他是一名非凡者,我也是通過他才接觸到幾個非凡者圈子,獲得了一些好處……雖然我們住在一起,算是,嗯,是室友吧,但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生活作息可能不是那麼合得來,而且我也不了解他的具體實力,所以我想還是請專業的保鏢比較能讓人放心……」

臉色蒼白到有些透明的保鏢小姐看了他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回微笑不語的金發青年身上︰

「他很強。徒手捏碎一個人的頭骨,至少也需要500磅的握力。」

她的語氣基本沒有起伏,也听不出來有什麼情緒,仿佛一個沒有生氣的精致人偶。

500磅……克萊恩早已習慣了魯恩王國的計重單位,幾乎不用過心思考,便得出了它約等于是250公斤的重量,頓時臉色一青。

「過獎了,其實我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不過剛剛那個失控變異的腦袋倒真的比常人更硬一些,單單500磅握力可能不太夠,得翻倍。」

亞瑟•華生若無其事地微笑,說出了一番經典凡爾賽發言。

這回不僅是保鏢小姐沉默以對了,就連克萊恩都有些不太想搭理這個裝腔作勢的家伙。

他清了清嗓,指著地上的那堆遺物轉移話題道︰

「我看,不如我們還是先趕緊把這些東西處理一下,免得之前有人听到槍聲跑去報警,等警察找上門來可就麻煩大了。」

給出分贓的提議後,他見保鏢小姐輕輕點頭,一雙蔚藍的眼眸仍默默看著顧自整理袖口的亞瑟•華生。

即便不甘願也得承認,真正給了那名敵對非凡者致死一擊的,是這個于戰斗尾聲現身的人,如果沒有他的插手,戰局到底會向哪一側傾倒還將是個未知數。

但被她無聲凝視著的青年卻只是擺了擺手,大方地表示道︰

「你們看著辦吧,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自覺擔當起搜刮任務的克萊恩戴上了手套,在那堆遺物中翻找起來,很快便整理出十幾鎊現金的紙幣,一些草藥粉末與精油,兩個裁剪粗糙的紙人,兩枚太陽領域的符咒,一張呈橘黃色的奇怪紙頁,以及一只沒有瞳孔的全黑眼球。

紙人和符咒,「魔術師」快速施法用的道具,還好我沒有給他留下用出紙人替身的機會……克萊恩讓視線從前幾件物品上一掃而過,停留在了最後兩樣自己暫時無法識別的道具上。

這時,他听到保鏢小姐再一次以她獨特的說話方式開口道︰

「你用的那種黑色火焰是什麼?只燒掉了屬于人類身軀的部分,留下的衣物和物品都沒有受到損傷。」

這題我會,「魔女」途徑的非凡者在晉升到序列7之後,就會獲得黑焰的能力,那種火焰只會燃燒有生命或有靈性的物品……咦,好像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這些具備靈性的草藥粉末與精油應該也會被焚燒起來,同理,失去生命後的尸體不可能像這樣直接被火化得干干淨淨……克萊恩品出問題所在,不由抬頭看了看愛麗絲所扮演的亞瑟•華生,等待她給出解釋。

而她自是不負期待地眨了眨右眼,揚起沒有破綻的迷人微笑︰

「秘密。」

說罷,她抬手打出響指,讓陡然竄高的赤色火焰吞沒那堆已經失去價值的黑白格警察制服,以違背常理的火勢瞬息之間消滅了某人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只余少許灰黑的余燼,被一陣不知從何處來的風吹得飄飛而起。

幽靈般浮在半空的保鏢小姐默默地向旁邊挪了幾米距離,避開那陣吹起余灰的風,像是確認了什麼那樣微微垂眸,不再開口。

難怪要用索倫家族的身份做偽裝,愛麗絲打算讓亞瑟•華生這個身份扮演「獵人」途徑的非凡者,表現出的能力也對應著那條途徑的序列7「縱火家」……

旁觀了這兩人無形交鋒的克萊恩控制住嘴角的抽搐,裝作對此一無所知的萌新小白,果斷舉高那張畫著太陽象征符號與魔法標識的奇怪紙張,語氣迷惑地提問道︰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

見另一人沒有要做出解答的意思,保鏢小姐總算正式看向了她這一回工作的雇主,簡短答道︰

「公證人對應的神奇物品。」

「公證人?」克萊恩迷茫地回憶自己目前已知的序列魔藥知識,發現沒有一個對應得上的,但轉而從現實角度考慮,再聯系起永恆烈陽教會在因蒂斯的地位,他頓時反應過來——這應該是「歌頌者」途徑的魔藥名,只是不知道是序列6還是序列5。

「公證有效,非凡能力短暫提升,公證無效,非凡能力被強行驅散。」保鏢小姐簡單地解釋完作用,便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透明的身軀,「你最開始用的那枚符咒是什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克萊恩讓臉上表現出少許惶恐,不安地放下了手中傳來溫暖感覺的紙張︰「我在一家出售神奇物品的店鋪里購買了一件據說可以听到偉大聲音的道具,花掉了足足400鎊。當時我很不安,也沒有雇到保鏢,就想著賭賭運氣……」

他將自身經歷編成半真半假的說辭,從而塑造出經得起推敲的真實可信感。

保鏢小姐听完,沉默了一小會,突然問道︰

「那是家怎樣的店鋪?」

「怎樣的店鋪?」克萊恩頓時語塞,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視線別往旁邊飄去,避免穿幫,「很難形容,我只能說,很特別,屋頂像是連著無盡的星空一樣廣闊……」

「你去的那家店鋪,是不是要走入鏡中才能看到,店內的裝潢很有古典風格,櫃台與桌椅都由深紅木制打造的?整體環境比較昏暗,只有牆邊、桌上和頭頂吊燈的燭光提供照明,店主是一個戴著面紗和奇怪王冠的神秘女人。」保鏢小姐難得給出了一段足夠長而具體的描述。

克萊恩木著臉,茫然搖頭︰「呃……不是。」

雖然我幾乎可以肯定,我們說的絕對是同一家店,但我見到的店主既沒有面紗,也沒戴什麼奇怪的王冠,看上去就是如假包換的愛麗絲本人……不過她當時說的,入店的第一位客人能看到店主真容原來是這個意思……或許,不僅僅是她本人的樣貌會被遮掩,那間開設在鏡中世界、專門進行神奇物品買賣的店鋪也會改變模樣,讓每個前來交易的顧客都見到的是不同的裝潢與擺設。

想通這一點的同時,克萊恩作出隨意的口吻帶過這個話題,又指向那只被遺留在地板上的黑色眼球,假裝不解那是什麼。

保鏢小姐的說法是被邪神污染的無價值物品,于是在二人瓜分戰利品時,她便選走了那張公證人對應的紙,留下那只全黑的眼球,期間還轉頭看了亞瑟•華生好幾眼,確認他當真放棄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戰果。

已經猜測到那只全黑眼球應該是「秘偶大師」對應非凡特性的克萊恩嘆了口氣,從懷中模出鐵制卷煙盒,正要撿起眼球放入其中,卻在觸踫到眼球表面的瞬間停住所有動作,直到過去足足五六秒,才完成了把它裝入盒中這一簡單的步驟。

與此同時,他視野中多出的那些數不清的黑色細線隨之消失,幻听和頭疼的負面狀態也得到了緩解。

他沉默起身,腦中回憶著之前那副能讓所有密集恐懼癥患者當場驚叫暈倒的畫面,有些迷茫地低頭看向雙手——不再接觸全黑眼球之後,那些從自己、從保鏢小姐身上無限蔓延通向虛空深處的黑色細線就好像幻覺一樣消失了,但唯獨……

他抬頭望向亞瑟•華生所在的方向。

唯獨這個人身邊,無論剛才,還是現在,他都看不到任何虛幻黑線的痕跡。

在之前那副幾乎被黑色細線填滿的驚悚場景里,亞瑟•華生是唯一「正常」的那個構景。

然而這份正常放在當時的環境下,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如果說「秘偶大師」非凡能力的本質,就是能看到、並操縱每個人與靈身上的某種線,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她的這個分身……從本質來講,不能算是正常的生命?

如果我用這個能力,去觀察愛麗絲的本體,不知道會看到什麼……

克萊恩努力甩開這個想法,有些遺憾地收好卷煙盒,開始琢磨除去污染的方法,並在保鏢小姐拿走符咒與精油材料之後,彎腰拾起散落的現金和紙人,甚至還數清了具體的面額——13鎊5蘇勒8便士。

作為一個中序列非凡者,羅薩戈未免也太窮了吧?他忍不住冒出這樣的念頭。

但轉而想到對方打扮成警察的模樣找上門來,估計不太可能帶著全身家當到處逛,克萊恩便也只好惋惜地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那些注定不屬于自己的身外之財。

至于善後問題……嗯,死者死得連具全尸都不剩,殘余的靈性也在通靈後徹底消散,哪怕是擅長佔卜的非凡者來到現場,都未必覺察得了真相,即便是貝克朗大使,也不一定知道羅薩戈來過我這里,更何況大使本人也未必活得過這幾天。最需要擔心的問題,大概是我在走廊上開的那一槍會不會被路人、被鄰居听到……

克萊恩分析著事態,決定先看看今晚會不會再有警察上門,如果相安無事,那就明天挑個理由去拜訪隔壁房東家一趟,嘗試打听打听有沒有听到奇怪槍聲的消息。

當然了,最大的問題在樓上愛麗絲的臥室里——被嚴嚴實實捆在椅子上的少年伊恩•賴特,以及那個不起眼的、裝著赫爾莫修因手稿的破舊挎包。

正當他頭疼該如何處理剩下的問題時,亞瑟•華生的聲音打破了客廳里凝固般的沉寂安靜。

「這位小姐,我注意到你已經盯著我看了很久了。您完全不打算收斂一下是嗎?」

……哈?

克萊恩驀地抬頭,讓視線在淡金發色的黑裙女子和同樣淺金色頭發的純白正裝青年身上來回移動,突然有點說不出的別扭感覺。

他原以為像保鏢小姐這樣表現得冷淡漠然的女士,應該能抵擋得住那張臉的強大殺傷力,為什麼現在看來……似乎還是很不對勁?

但幽靈般飄浮著的保鏢小姐卻只是頂著一副沒什麼表情的姣好面容,直勾勾看著那個微笑的俊美男人,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的模樣。」

此言一出,克萊恩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空白。

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什麼狗血言情劇本的片場。

亞瑟•華生不甚在意地輕笑了笑,靠住沙發扶手微微搖頭︰

「如果你見過A先生發布的尋人任務……那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今天下午我才剛見過A先生本人,並和他一同共度了一段足夠愉快的下午茶時間。」

和A先生,一同共度了,一段愉快的下午茶時間……?克萊恩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輕輕就耳背了,听錯了人話,又或者她提到的A先生根本就不是那個疑似極光會神使的聚會組織者。

可他逐漸反應過來,並不是自己听錯,而是愛麗絲根本就沒說人話。

「具體內容就不方便透露了,那是我和A先生達成的合作協議。」她微笑抬手,仿佛舉杯般優雅致敬道,「很遺憾,如果小姐打算用我的消息去換取懸賞獎金,那恐怕你遲了一步。」

沒有表情的保鏢小姐終于動了動眉毛,像是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又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無聲地呼出一口陰冷沉凝的涼氣。

克萊恩直到這時才找到開口的機會,探頭問道︰

「怎麼回事?那個什麼A先生……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一點已經解決的小誤會而已。還是說,你的好奇心已經膨脹到需要知道我和每個人交流來往的細節了?」她挑唇微笑。

你剛剛在樓上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克萊恩以眼神表示控訴。

「那,今晚我們睡一張床,你就它當成枕邊故事听?」亞瑟•華生一轉眼楮,流露出惡趣味的笑意。

「先不談這些,等我把雇佣的佣金結算了再說……」克萊恩強行穩住了臉紅的反應,下意識瞄了一眼保鏢小姐,輕聲一咳,轉身說道,「那個,感謝你的保護,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後續了。剩余的錢,我分成兩天給你,還是去酒吧交給馬里奇?」

保鏢小姐來回觀察了他們一會,開口答道︰

「給我就行。另外,雇用時間是三天,而不是一次。」

話音剛落,客廳內突然回蕩起門鈴被拉響的聲音,叮咚叮咚極為清脆。

克萊恩身體一僵,開始本能地緊張起來,黑色宮廷長裙的女子則是悄然飄到凸肚窗的玻璃前,融入其中再無聲息。

「啊,等等,別這麼戒備,我去開門。」

亞瑟•華生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步伐輕快地走出客廳,不到半分鐘便領著一個戴著淑女帽、身穿格紋秋冬長裙的小女孩回到了屋內。

「夏娃回來了?」克萊恩認得那張看似可愛乖巧的臉蛋,和她摘下帽子後現出的白色頭發,竟難得涌出一絲想念的情緒。

太好了,終于不用花時間在做家務上了……

「書呆子……哎呀,書呆子你怎麼變成毛猴子了?」多日未見,小知更鳥使魔仍是那副不討人喜歡的招呼口吻,半點不懂客氣地指著克萊恩臉上的胡須嘲笑起來。

克萊恩心中的想念和感動瞬間煙消雲散。

他握了握拳,正要擠出假笑解釋幾句,卻見亞瑟•華生穩穩地扔了一把掃帚、一條黑白的僕人長裙過去,然後指向客廳角落里的灰塵︰

「現在,去打掃衛生。」

小夏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等打掃完客廳、起居室和廚房,再去收拾干淨一樓的另一間客房,如果樓上那個少年醒來,就安排他住下。」

「你是魔鬼嗎!我才剛休完假回來!」夏娃瞪圓了眼,盡管那對眼楮原本就是一雙未月兌童稚的圓潤大眼。

「才發現我是魔鬼?而且休假回來立刻進入工作狀態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而她的主人坦然地當起了甩手掌櫃,並示意了一下屋外的方向︰

「現在,我要出門處理一下今晚的後續,免得被魯恩軍方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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