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十分鐘之前。
朝的小屋外,一個中年漢子焦急地踱步。
「嗨,這怎麼辦?朝居然來這里了,握著冒牌貨豈不是要露餡?」
老趙身上有著濃濃的橘子氣味,手里還捏著一顆青色的橘子。
「都怪企,說什麼喜歡吃橘子,為了照顧兒子,還特地吃酸的,可真酸死我了!」
在得知企的兒子朝來到這里時,老趙心里一疙瘩。
十年前攻韓之戰中,企為了救護老趙,被箭矢射中後背身亡,臨死之前將這一家子托付給了老趙。
到如今,已經有十年光景了。
如今企的兒子朝不遠千里過來尋父,老趙頓時慌了手腳。
這一見面,那肯定得露餡啊。
「唉,這兒可怎麼辦啊?」
就在老趙急的上躥下跳之時,旁邊樹下,時空扭曲,易澤自後世而來。
老趙眼中寫滿了驚駭,急忙忙後退一步,面色一肅,右手習慣性的去模腰間的佩劍,卻模了個空。
「你是何人?擅闖秦軍大營,有何目的?」
老趙的聲音如刀一般,充滿了鐵血征伐的意味。
易澤看著眼前這個並不高大的身影,一瞬間洞悉了事情的始末緣由,他笑了笑,道︰「我听到了你的請求,特地來幫你。」
「一派胡言,妖言惑眾,我何時請求過幫助?」
老趙的目光中充滿了忌憚,此處距離朝所在的房屋不遠,而眼前妖人出現的泰國詭異,他擔心一旦激怒這等妖人,會給朝帶來意想不到的傷害。
「為今之計,只能先穩下這妖人的心神,徐徐圖之!」
老趙心中有了定計,目光中謹慎忌憚之色不減。
「你的戰友為你而死,而他的兒子,現在想要見一見他的父親,你不正是為此事而煩惱嗎?」
易澤一笑,看著目光由戒備謹慎轉變為難以置信的老趙,繼續道︰「你害怕朝得知事情的真相,而我,可以幫助你。」
「哼!幫助我?我看你是有什麼企圖!」
「沒有什麼企圖,只是不願意見到父子生離死別的情景。」
易澤搖了搖頭,看著眼前並不高大的老趙,手指輕輕劃過眼前的時空,角色扮演的能力發動。
老趙只感覺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些什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纏繞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比之前大了許多。
「你,你使得什麼妖法?」
大驚之下,老趙作勢就要前撲,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然而耳邊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動作一緩。
「老趙,是我,企!」
「兄弟……你,你在哪?」
老趙眼眶一瞬間紅了,四處張望著,伸出去的手腳胡亂的動著,一時間手足無措。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這十年來,每一次在心中,這個聲音都會不斷地響起。
「是這位高人幫助我降靈至你身上,現在你的樣子就是我的樣子,走吧,去看看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
「好,好,走,一起去看看。」
老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走到易澤身旁,躬身一拜,道︰「感謝先生幫助。」
「不敢不敢,您客氣了!」
嚇得易澤急忙往旁邊一躲。
好家伙,眼前這位可真是自己的老祖宗了,自己以個人的名義受他一拜,豈不是亂了輩分。
唯有在代後世十四萬萬華夏百姓之時,易澤才敢同這些老祖宗對拜,這僅僅以自身的名義,他是萬萬不敢的。
「咳咳,老趙,把橘子給先生拿著,太酸了,省的等下要吃!」
「哦哦哦,等會你去和他聊啊,我可不清楚你們的事情。」
「我說話只有你能听到,等會我指揮你,可不要露了破綻!」
「呃,行吧。」
老趙面色一苦,眉頭皺了起來,走到門前,這才緩緩舒展。
深吸幾口氣,他伸手敲動門扉。
咚咚咚……
……
不大的房間里,老趙與朝在雕刻著眼前的跪射武士俑。
在老趙身後,一道透明的虛擬人影站著,看著跪射武士俑逐漸熟悉的臉,眼眶中已是熱淚滿滿。
隨著刻刀一筆一劃的落下,泥屑飄落,一尊完整的跪射武士俑逐漸成型。
「成了!」
最後一刀落下,朝滿意的看著眼前栩栩如生的跪射武士俑,眼角含笑,在其身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物勒工名!
「父親,您看怎麼樣?」
「很好,非常好,和他一模一樣!」
老趙伸手輕輕撫模著跪射武士俑的面容,眼角不覺間已經濕潤,他回過頭,目光正對上企的雙眼,喃喃念道︰「兄弟,你看這像不像你?」
「嗯,一模一樣。」
「父親,您在和誰說話呢?」
「哦,沒什麼,就是想那位兄弟了。」
兩人走出房間,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暖洋洋的。
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老趙和朝聊著家長里短。
再說到小時候吃的橘子時,朝一拍腦袋,道︰「哎呀您不說我還忘了,我特地給您帶了橘子。」
說完,急忙小跑進房間,看得老趙面色一苦。
「兄弟,你沒事說什麼橘子啊?完了,這下又得吃酸橘子了!」
「順嘴,順嘴!」
企尷尬的笑了笑,剛才確實是順嘴就說了,沒想到朝居然真的帶了橘子。
一想到那酸橘子的風味,他就面色發苦。
實在是,太酸了!
半分鐘時間,朝從房間里拿出一個布包,興沖沖的跑了出來。
里面的橘子,色澤已經明黃,看起來非常好吃。
但是一想到這些都是酸橘子,老趙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父親,我給您剝一個橘子。」
朝輕輕地剝皮,撕掉筋膜,而後將剝好皮的橘子放到老趙手里,目光中帶著幾分期待和戲謔,道︰「父親,您嘗嘗,這可是您最愛吃的橘子。」
「好,好!」
老趙深吸一口氣,剝下一塊橘子,扔進了嘴里,牙關一緊。
想象中的酸澀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股沁人心脾的甜與芬芳。
「這,這不是酸橘子?」
老趙目光中流露出幾分驚色,又吃了一瓣,那股甘甜,再一次充盈在口腔之中。
朝笑盈盈的看著一臉震驚的老趙,調皮的眨了眨眼,道︰「父親,我長大了,以前您為了把好吃的橘子留給我吃,自己一直吃著酸澀的橘子。」
說著說著,朝眼淚掉了下來,他擦了擦眼淚,繼續道︰「現在兒子可以吃酸橘子了,您吃了這麼多年的酸橘子,也該吃一吃兒子為您帶的甜橘子了。」
「嗯,嗯,真甜,真甜。」
老趙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他一口一口的吃著手里的甜橘子,心中的復雜情緒難以言明。
身後,企看著老趙的模樣,又看了看朝,一時間所有的擔憂都消失干淨。
朝,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頑劣的小屁孩了,他也懂得,如何去愛別人。
樹後,易澤輕輕剝開手里的青橘子。
辛辣刺激的味道在手指間環繞著。
抽出一瓣橘子,易澤輕輕咀嚼著。
酸,澀,很難吃。
但像這樣的橘子,剛才老趙,吃了十幾個,為的就是習慣這股味道。
而企,吃了很多年,為的,是朝能夠吃到甜甜的橘子。
而如今,時光流逝,朝嘗到了酸橘子的酸澀,他也同樣願意,將甜甜的橘子,留給自己的父親。
橫跨十數年的真摯情感,都藏在一顆酸橘子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