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陸金南把陸堯山和孟黎叫到了一起。
他們談了什麼不得而知，當天下午陸堯山坐飛機去了加州。一個禮拜之後，陸金南也回到了加拿大。
離婚手續冗長而復雜, 足足持續了小半年，孟黎才——式告訴陸瀟這個消息。陸堯山把久隆的房子——了她, 隔壁的那套依舊沒有賣出去，就那麼空著。
葉橙偶爾過來玩, ——能看見里——有保姆在打掃衛生。
高二的下學期——很多人來說, 都過得如同白駒過隙,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高。
成堆的試卷伴隨著窗外瘋長的青苔, 翻到了高中的——後一個初夏。
一模考完之後, 整個班級的氛圍都被壓到了谷底。
這次的模擬卷用的是聯校題目, 陡然劇增的難度直接把十——中的學生打垮了。除了葉橙之外，二十班沒有一個人——數達到去年的一本線。
以前做自己學校題目的時候，大家不覺得有多難。此刻才意識到，所謂的差距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填補的。盡管徐超一再強調，這次的模擬考試題目偏難, 鼓勵大家不要灰心，但班上的氣氛——是肉眼可見變得低迷了不少。
窗外的綠植冒出新芽, 空氣中隱隱帶著一絲熱意。
陸瀟轉著筆，刷刷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這次一模他被徐超單拎出來狠夸了一番, 他從上學期的中下游一躍擠進了班級前十，總——距離一本線只差四十。
班上很安靜, 靜得根本不像是下課時間。
只有蔣進和另一個藝考生的位置空著，兩人請假去參加藝術培訓班了。
李俊曉腳步漂浮地走過來道︰「瀟哥，下節體育課——是去體育館上嗎？」
他眼下的黑眼圈濃——，已經快要掛到嘴角了。
「嗯, 可以走了。」陸瀟起身拿上書，招呼大家集合。
眾人慢騰騰地站起來，手上都帶著課本或者資料。
自打升高——之後，每節體育課幾乎都讓——他們自由活動的，其實也就是換個地——看書。體育館在室內，很適合找個角落坐著背——言。
「橙哥呢，他不去上課嗎？」李俊曉看著他旁邊空蕩蕩的座位問道。
陸瀟說︰「老徐找他，估計不去了。」
臨走之前，他——葉橙的水杯灌滿水，——把提神的薄荷糖放在桌上，這才離開教室。
辦公室里，徐超結束了談——，口渴地一氣喝下半杯茶。
「今天就這樣吧，周五的時候你上去做個動員，提一提班上的士氣。」他——葉橙道，「這幫孩子一年來都很認真，別到了——後關頭自己泄了氣，不值當。」
葉橙點了點頭，「知道了，老師。」
徐超——說︰「你確定要報a大了嗎，有沒有和家里人商量報考哪個專業？」
葉橙答道︰「不出意外的——，應該是臨床醫藥。」
臨近高考不過幾個月時間，只有他看上去——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放眼全校，和他一樣狀態的人，要麼是決定出國的，要麼是放棄高考的。
徐超說︰「這次難度這麼大，你——考了430——，這個——數放在附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我建議你可以試試a大的王牌專業，據我了解他們學校的經濟類是全國第一。」
葉橙自然知道a大的王牌是經濟，他上輩子就是去的經濟學院。
「我——是更想嘗試臨床。」他禮貌而堅定地說道。
徐超作理解狀︰「好吧，這個主要看你和你家人的意願，不過等高考結束之後，他們的招生辦也可能——勸你去經院。哈哈哈哈，說起來，你是我第一個帶的能考上——本的學生，無論怎樣，老師都拿你當畢生的驕傲。」
葉橙謙遜地笑了一下。
從辦公室出來之後，他不想再去體育館，懶懶地往教室走去。
其實說不緊張是假的，他只是表——看著比較不在意。這次估——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自己能考到436——，但語——的不可控因素——是超出了他的預期範圍。
上一世他不曾經歷過高考，不能切身感受到這樣的緊繃。當時附中真——參加高考的人屈指可數，因此也沒有什麼高——應有的氛圍。
二十班這一年提升頗多，直接從倒數第一變成了年級中游——
于這樣的班級來說，高考氛圍感是——的，也是壓力——明顯的。
那些本來只能復讀的學生，現在可以沖大專；本來只能上大專的學生，現在可以沖二本；本來只能上二本的學生，現在離一本線只有幾十。
人都是貪心的動物，誰都希望自己考得好一點再好一點。
不管多差的學生，只要某次考試激起了他心里的某種，他都不想再回到以前墊底的日子。
而在葉橙這個層次來說，提一——或許比他們提十——要難。他的壓力就如同金字塔頂的那個位置，雖然不至于把他逼得崩潰，但不能更上一層是——讓人難熬且煩躁的。
他走到後門處時，听到了教室里傳來一陣抽泣聲。
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哭得不大聲但相當壓抑。
葉橙腳步一頓，看見那人是譚曉琪的同桌，叫葛雲。
他剛想縮回腿，不小心踫到了門框，發出一聲響動。
葛雲抬頭轉了過來，眼楮腫得跟什麼似的。
葉橙略有些尷尬，只得問道︰「你沒——吧？」
葛雲看見他，好似想起了什麼——，表——更難過了。她吧嗒吧嗒掉著眼淚，努力抹了抹臉道︰「沒——……」
這看著怎麼也不像沒——的樣子，葉橙從自己桌上拿了包抽紙，走過去遞——她︰「發生什麼了？」
「謝謝。」葛雲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道，「沒什麼，只是被老師罵了。」
「哪個老師，為什麼要罵你？」葉橙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葛雲帶著鼻音道︰「許杰，我有道物理題目不——，剛才拿去問他。他講了好幾遍我——是听不懂，然後他讓我復述一遍，我說不出來，他就發火了，說好幾個學生排隊等著問他，我是故意在浪費時間。」
理科的高考當中，物理是需要打等級的，也是出了語數外之外——要的副科之一。許杰的門外經常人滿為患，好幾個班的學生都成群結隊地找他問題目，他本人脾氣也容易急，語氣沖了點在所難免。
高——的學生大多內心很脆弱，尤其是葛雲這種偏內向的女生。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們班好幾個都被罵了，他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偏見啊，憑什麼只罵咱們班的？而且上課講得那麼快，根本跟不上。」
葉橙說︰「別哭了，哪道題不——，讓我看看。」
葛雲感激道︰「謝謝你，班長，我不——耽誤你時間嗎？」
葉橙腦袋里有點亂，此刻也學不進去，伸出手道︰「不——，拿來吧。」
他一看題目就知道葛雲哪里不懂，直接從她費解的地——開始切入。幾——鐘後，葛雲驚呼道︰「要是許杰讓我用這種——法，我早就明白了好嗎！果然——懂我的——是班長，他講得我雲里霧里。」
講題的時候，班上那幾個挨罵的倒霉蛋都回來了，紛紛湊過來蹭課。
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
「好家伙，他直說用哪個公式不就——了。」
「就是啊，自己說不清——怪我們笨，淦！」
「可能因為他是十七班班主任吧，覺得多教——我們一題，下次考試他們就要被超了。」有人苦中作樂道。
這句——讓葉橙怔了怔，他思索片刻，——幾人說道︰「以後晚自習我多留二十——鐘好了，你們要是有不——的題目，拿來問我就——，老師畢竟也很忙。」
葛雲開心得差點蹦起來，「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拿去問你？」
「天哪，班長你簡直就是神！我靠，我太愛你了！！」
「可是你多待二十——鐘，——不——很辛苦啊？嗚嗚嗚，不用這樣也沒關系的。」
葉橙淡淡道︰「沒——，回頭你們在班上告訴他們一聲。」
眾人紛紛歡呼起來。
那個人的——讓葉橙有些感慨，如果他自己少錯一道題，總——就能有一個不小的提升。如果他幫這些人少錯一題，說不定就是職高和二本的差距。
大多數人的高考只有這麼一次，不像他的人生可以——來一遍。那些遺憾都得到了彌補，他也想試著彌補別人的遺憾。
這個消息迅速在二十班乃至高——年級傳開來。
徐超直接在課堂上放——，他們班考上每一個一本，他就——葉橙一千塊錢獎勵，——後不管結果怎麼樣都——葉橙一個額外的紅包。並且告訴大家不要聲張。
班級的氛圍如同窗外那盆綠植，瞬間從死氣沉沉變得枝繁葉茂，像是被打入了一針強心劑。
然而在晚自習大家排隊去找葉橙的同時，也獲得了《一哥的凝視》debuff。
但凡有個人來問題目，陸瀟絕——從他坐下開始，一直盯到他哆哆嗦嗦地離開。
葉橙待到幾點回家，他就幾點起身，甚至寫完了作業坐在位置上玩手機，也必須等他一起回去。
因為放學時間推遲了二十——鐘，孟黎主動提議她跟司機來接他們。
幾天如此——好，長此以往，這件——吸引了徐超的注意。
有一天他在後門，看見一個人問完葉橙題目後走開了，陸瀟懲戒性地捏了捏葉橙耳朵，低聲說︰「你剛才——他笑什麼笑？」
由于班上幾乎沒什麼人了，周圍非常安靜，他的聲音徐超听得一清二楚——
讓他震驚的，是陸瀟去捏葉橙的耳朵時，後者連動都沒動，也沒有反抗，好像已經習慣了這麼親昵的舉動。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笑了？」葉橙斜了他一眼。
陸瀟拉下臉道︰「兩只眼楮都看見了，你承認吧，你就是喜歡小白臉。」
「放屁，你個智障。」
「智障罵誰呢？」
「我罵你是智障。」
徐超張大了嘴巴。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雖然只是男生之間的斗嘴，——听起來十——的曖昧。
那種奇怪的拉扯，像是容不得第——個人插足一般。
徐超眉頭緊鎖地看著兩個少年，突然被一只手從背後拍了一下。
他轉過身，迎——撲來柔和的香水味。
「老師，您在做什麼呢？」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出現在他身後，微笑著問他道。
徐超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陸瀟的媽媽。
他忙道︰「您好，那個，我在……」
孟黎的視線落在他身後的教室里，陸瀟拉了拉葉橙的胳膊，被他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孟黎笑了笑，說︰「偷看學生是不禮貌的哦，您——便借一步說——嗎？」
徐超尷尬道︰「——便，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