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主家一不貪財,二不。但凡投入其門下,受到重用之人,哪個不是姬妾成群,各個能生能養?之前來傳話的那位,才不過三十的年紀,孫子都會跑了。"
對于十二三歲就喜當爹的古人,王詡表示汗顏,不禁擦了擦額頭。
"若是有幸做了田氏門客,便可隨主家去稷下挑選美姬為妻為妾。此等幸事便是我等青俠日日苦練不輟,拼上性命亦要投入田氏"
一張英氣勃發的武人臉轉眼就羞得如花痴一般,看得王詡直想打人。
田氏深諳籠絡人心的方法。企業不僅福利好,還給員工發老婆,難怪各個死心塌地的為田氏效命。對于稷下這一紅燈區,王詡想不出後來怎麼就變成了大學城?
正在思考,卻見頭目撇嘴傻笑,神態窘迫地拍上王詡的肩頭︰"我跟你說這作甚?你都一把年紀了,就別多想了。"
頓時臉一黑。自從做了青俠,年齡就是硬傷,各種遭人歧視。
"走!咱們去敬一下思齊少主。"
頭目回頭沖四名婢女招手。四人趕忙過來斟酒。
此時的大殿內,已經熱鬧的不成樣子。武士接連離席,四下敬酒。舞姬成了陪酒妹,其中幾名身材姣好的女子被武士拉著一同舞劍。樂師無事可做,擺出生無可戀的表情。幾個糙漢子玩弄起了樂器,之前美妙的旋律頓時被打鐵與鋸木頭的噪音所掩蓋。笑罵者有之,參與者有之,總之有人歡喜有人憂。
王詡跟著頭目往主位走。由于從兩側的偏殿到主殿來去方便,不論是表演,亦或是端酒上菜,舞姬與侍婢都從偏殿過來,所以客位與主位之間隔了一大段距離。
越往前走,王詡越覺得那坐著的年輕人看著眼熟。來到田思齊面前,頭目笑呵呵的敬酒。
"卑下二人敬思齊少主。"
"說過多少次叫我侯俠。你到底會不會做人啊?本侯俠怎麼有你這麼笨的手下。"
田思齊沒好氣的說著,將緊貼身側的侍女推開。而後瞧見那張戴面具的臉,頓時皺起眉來。
"老頭!你怎麼在這里?"
王詡也是一驚,忽然就想起了對方。
若非田思齊的名字听上去有些娘炮,他也不會記得。
當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噢!原來是你啊。"
仔細一想,田思齊不就是田盤的孫佷。對方該不會就是那位圖書館館長吧?于是,心中的疑惑月兌口而出。
"你是守藏史?"
當然田思齊一直處于翹班的狀態。王詡之前拿著田盤的玉牌刻意去圖書館找過這位大孫佷來著。只不過從未見過此人上班。幸好里面的胥吏認識田大少,不然真就被面前這貨給坑了。
听到守藏史,田思齊臉色忽得又紅又綠。結結巴巴的罵道︰"誰他娘的是守藏史?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本侯俠看你就是討打。"
若是讓手下知道做老大的去管理圖書,那非笑死不可。
田思齊怒不可遏,陡然站起,抬腿便往身前的案幾跨去。桌上的青銅酒具被打翻在地,清脆的踫撞聲以及從台階上方仍往下滾的酒爵,隨即吸引了台下諸人的目光。
轉瞬間便已來到二人身前,他一把揪住王詡的衣領。頭目見狀,趕忙伸手勸道︰"侯俠息怒。玄微老丈這回可是為盟內立了大功。您消消氣,快把手松開,別和他一般見識。"
見頭目來抓自己的手,田思齊更生氣了。
"滾一邊去。今日他若不說個明白,本侯俠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王詡原本對田思齊的印象倒也不錯。之前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在書店好心的提醒過他。這會兒被田思齊揪著衣領,心里不爽,可還未到模鼻子開打的地步。
這時下方的武士們也都紛紛跑來勸架。畢竟今日的賞金都是玄微老頭一箭的功勞。既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田思齊再不智,也沒到當眾打老頭的地步。本就是為了面子,氣不過而已。誰料抓住的老頭如此得人心,全員跑來說情。
騎虎難下,田思齊靈機一動,將老頭推開,拍了拍手。
"本侯俠也不為難你。量你一個快入土的老頭也不敢造謠生事。你快說,到底是誰在造謠?本侯俠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頭整了整衣領。與面具齊平的眉毛突然少了半截,匿入面具當中,看上去很是苦惱。過了好一會兒,老者說道︰"你確定?"
等了半天,就蹦出三個字。田思齊氣得牙癢癢,隨即霸氣無比的昂起頭來。
"廢話!大丈夫頭可斷,面子不能丟。既然撂了狠話,自然是說到做到。"
只見老頭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臨淄侯俠。厲害厲害。"
瞧這馬匹拍得,倍有面子。田思齊得意的晃了晃腦袋,一條腿抖個不停。
不料面前的老頭突然一巴掌扇了過來。毫無防備之下,田思齊直接被打懵。踉蹌的退了兩步,捂住被打得生疼的後腦勺。
"你找死!"
在場之人全部傻眼。這架還怎麼勸?
只見那老頭一邊模著胡茬,一邊偏著腦袋走向田思齊那邊。
"呃你叫聲太太翁,今日乃太太翁便饒了你。"
听到這話,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再看老頭之時,只覺對方高大威猛,不愧是敢殺國君的男人。這膽子也忒大了。
田思齊一臉懵逼。太太翁是個什麼鬼?還有這麼稱呼人的?
然而,老頭越發的逼近。眼神之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這一刻,田思齊仿佛見到了**本人向他走來。下意識的就慫了。
"你要干嘛?我太翁乃是相國。你敢動我,知道後果嗎?"
話語結結巴巴,早已失了底氣。
老者開始冷笑,一把揪住了田思齊的衣領。而後輕松的將他拎起。
"你叫不叫?"
此刻大殿之內,針落可聞。一群人呆若木雞,誰都沒見過臨淄城內有人敢公然欺負田氏之人。
也只有頭目還算清醒,他趕忙過來抓住王詡的手,往下拽。
"老丈息怒。思齊少主他年少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勸架的話說得特別順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面前的老頭連國君都敢殺,顯然是佔了所有。
"最後再問你一次,到底叫還是不叫?"
凌厲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意。田思齊被拎在半空,呼吸都有些困難。
"太太翁。"
這下梁子結大了。
可諸人轉念一想,若老頭被田思齊報復干掉。他們似乎就不用再提心吊膽,擔心有人告密,這未嘗不視為一件好事。
再看老頭之時,目光中滿是感激的神色。
多好的老人吶,除了脾氣大點,生猛了一點,簡直和藹可親嘛。為了能讓大伙多賺點賞金,竟然獨自作死,背了黑鍋。
小雞仔被老頭隨手一丟,攤在了地上,正欲發作,卻見老人又走了過來。嚇得田思齊乖乖閉上了嘴,伸出的手也慌忙縮了回去。
"老夫教訓你,那是為你好。別不識好歹。"
老頭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個東西。
所有人都覺得老頭一定是瘋了。可當看到那東西是陳田百工盟的玉牌後,一幫人覺得一定是自己瘋了。
頭目揉了揉眼楮,立刻單膝下拜。
"拜見盟主!"
盟里有四位大佬,至今只有兩位的身份公諸于眾。一位是田氏的門客,一路披荊斬棘為田氏立下汗馬功勞的巨俠級人物。另一位則是田氏嫡子田盤。而這位癱坐在地上的思齊少主,也僅僅是偶爾借用其舅公田盤的玉牌,來盟里耍耍威風。
回過神來,在場的所有人跟著頭目一起下拜,就連舞姬、樂師與婢女也不例外。雖說他們不知道陳田百工盟的盟主是個多大的官,但听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就和諸侯會盟時推舉的聯軍統帥一樣厲害。
先前還盼著老頭被田思齊干掉,可此刻諸人的內心變得無比復雜。玉牌盟主殺了國君,這與田氏高層必然月兌不開關系。回想起老頭入盟不久,武藝也十分了得,這不是上司暗中來訪又是什麼?
王詡亮出玉牌是不想給自己今後惹麻煩,可如今看來麻煩是挺大的。此刻尷尬不已,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于是學著田思齊之前的話沖諸人說道︰
"接著舞,接著奏樂,大伙繼續熱鬧,莫要掃了興致。"
隨後,舞姬老老實實的跳舞,樂師搶過自己的樂器趕忙演奏。武士各自落座,一改之前左擁右抱的丑態,各個坐的筆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田思齊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王詡在他身旁蹲下,將手中的玉牌翻了過來。
"你說你該不該打?扒自己你舅公的皮,你咋不上天呢?"
"你你你"
連續說了三個"你",頓了頓。
"你還真打啊!我就說嘛,你一開書店的老頭,豈會有盟主的玉牌?原來是舅公給你的。"
隨即生起了悶氣。
他與田盤雖是長輩與晚輩的關系,但兩人的感情一直不錯。田盤也不會因為他一時失言而出手教訓。想到這里,感覺吃了好大的虧。
"哼!你敢打我,還敢讓我叫你太太翁。你給我等著。"
即便是受了氣,作為一名標準的紈褲少爺又是堂堂的臨淄侯俠,這尊嚴絕不能丟,所以狠話也不能少。
"你覺得吃虧?"
"廢話!你讓我打一下試試。"
特別的不忿。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失了面子。
田思齊見老頭來拍自己的肩膀,嫌棄的躲開。
"別踫我。"
"年輕人啊。公子盤是你舅公,他喜歡老夫的孫女。今後若是兩人結為夫妻。老夫可比相國的輩分還大。讓你喚一聲太太翁不對嗎?長輩教訓晚輩何錯之有?"
說罷,又抽了田思齊一巴掌,還是打在後腦勺上。
"哎呦!疼。打傻了你負責。"
王詡笑了︰"老夫沒見你聰明過?"
田思齊站起身,與老頭保持了一段距離。
"老東西!你休想攀高枝,做夢吧你。明個我便告訴舅公,你這老頭的險惡用心。"
王詡倒也不甚在意。于是笑呵呵的逼向田思齊,學起對方說話的語氣。
"小混蛋!今個老夫便告訴所有人,你其實是個守藏史,而且還天天不上班。"
田思齊趕忙捂住老頭的嘴。
"太太翁,孫孫佷知錯了。您老口下留德,放過我吧。"
隨後,田思齊狗腿的扶著王詡去主位落座。讓侍女更換了酒食後,他乖巧的在一旁伺候。又是斟酒,又是夾菜。王詡突然有了個孝順且懂事的五世孫,滿意的盡情享受。
一夜宿醉,微微的風拂過面頰,臉上癢癢的,王詡不經意間撓了撓鼻子。電腦的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
"請主人輸入密碼。"
或許是經常進行托管操作,早已形成思維慣性。酣睡之中的他,下意識的喊了句︰"仇由子雲。"
不想直接進入到意識空間之中,電腦阿季隨即智能的開啟3D全息投影。
畫面中光影耀目,頭一回醉酒掛機竟會是這樣的體驗。
短暫的適應過後,身著青衣的女子正側身坐在床榻邊,輕搖著團扇。微微躬身的坐姿使得腰身顯露無疑。清瘦的背影頗具神秘與美感。幾縷青絲垂落遮住了女子的側臉。隱約間點點晶瑩閃爍更具朦朧之美。
撲通撲通!心跳加速。
依稀記得昨夜在灌翻田思齊後,他已吐得七葷八素,在不省人事前,還特意囑咐過頭目,務必將自己送回家中,以免女兒與孫女擔心。
然而此情此景,估計是犯了嚴重的錯誤。在看電腦阿季之時,內心忐忑,目光游離。王詡無顏面對妻子的幻象,于是掙扎著回到了現實。
睜開眼的同時,一只手便已捂住了老臉。一模之下,面具沒了。這下事情鬧得更大,悠悠的嘆出口氣。
"姑娘!那個我"
這種事到底怎麼解釋?滿心的慌亂,卻見那青衣女子回過頭來,露出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