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絡腮胡中年劍客,以及店小二兩人的突然死去,一下子就引起了整個小店內部其他所有人的注意。
「嘩啦啦……!」
有人站立起來過猛,甚至都踫倒了桌子上的酒壇與飯菜。
看向這邊的兩具新鮮尸體時,眼中帶著不敢置信與淡淡的恐懼,充滿勞苦痕跡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也有人將手悄悄探進桌子底下, 或者伸向自己的衣服內襯。
另有一個背對著高漸離的中年漢子,眼眸瞥過眾人,以眼神進行下令指揮,暗中操作。
「鏗鏗鏗……!」
突然,連續成片的拔劍聲響起。
十幾個江湖劍客手持利劍,紛紛聚攏而來,將高漸離包圍在中央, 劍刃反射著寒光, 明晃晃一片。
「砰……!」
荊軻用力猛拍了一下桌子。
腦袋歪著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拎著已經空掉的酒壇,張口大聲嚷嚷道︰「小二,快給我上酒!」
「我還要喝……。」
突入起來的聲響異動,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以各自的方式,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就看到一個游俠打扮的年輕男子,正趴在木桌上嚷嚷著要酒。
那副模樣,完全是一幅喝醉酒的狀態。
「原來是個喝的爛醉的酒鬼!」
眾人心中齊齊松了一口氣。
不等他們對高漸離采取下一步的行動,眾人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那個年輕酒鬼又開始拍桌子大聲嚷嚷起來。
「小二,小二!」
「快點給我上酒來,我要喝酒!」
荊軻高聲喊了幾句,然後站起身。
露出一副醉眼朦朧的模樣, 向後掃視一眼,忽然盯上了高漸離桌子上的酒水。
「嘿, 嘿嘿嘿……!」
「這里……還有美酒, 我要喝……。」
荊軻傻笑幾聲, 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眾多羅網刺客見此情況, 互相面面相覷,沒有人下令,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將這個爛酒鬼順手一劍砍了。
就在他們心中遲疑的時候。
就看到爛酒鬼荊軻搖晃著身子,走一步,搖三步,腳步踉蹌著來到高漸離的桌子附近。
「嘿嘿嘿……!」
「好香的酒啊,沒人喝,實在是太可惜了。」
荊軻端起高漸離給自己倒上的一碗酒,臉上帶著醉酒酡紅,看起來傻里傻氣的模樣。
微微歪了歪腦袋,看向旁邊的冰冷地面。
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小二在這里偷偷睡著了,他在……偷懶!」
「怪不得,怪不得我剛才喊了那……那麼多聲,沒人答應我……。」
口中又嘟囔了幾句。
荊軻端著一碗酒,單手撐著高漸離身前的桌子。
忽然醉酒傻笑出聲。
「我喝你……一碗酒,那就幫你做一……一件事情。」
說完之後。
他不等高漸離和周圍的羅網刺客有任何反應與行動。
整個身體突然向後彎曲。
左手平舉陶瓷碗,不讓里面的酒水灑落出來,右手五指成爪, 猛然從一個羅網刺客手中強搶過一柄利劍。
下一時刻。
劍隨人而動, 暢飲碗中酒。
荊軻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根本沒有喝醉,腳步踉蹌不穩,卻每次都恰好閃躲過來自四面八方的致命攻擊。
劍光爍爍,鮮血四濺。
爐子中燃燒的炙熱炭火,都隨之雀躍舞動。
等到荊軻將陶瓷碗里面的烈酒喝完之後,整個路邊小店里面,只剩下他和高漸離兩個活人。
余者盡皆化作遍地死尸,死法各異。
或被一劍封喉,或被一劍穿心,皆是一劍秒殺,從未出第二劍。
「多謝!」高漸離站起身,倒握水寒劍的劍柄,認真向眼前這個陌生青年劍客行禮道謝。
隨即重新收起水寒劍。
將其放進木琴夾層中,背起木琴,正準備轉身離開此地時。
那個陌生青年劍客忽然將他喊住。
「等等!」
「認識一下,交個朋友,我叫荊軻。」
「高漸離!」高漸離微微扭頭,看向身側的荊軻,平靜問道︰「還有事情嗎?」
「當然有!」荊軻扔掉手中的陶瓷碗,來到高漸離身邊,搖頭晃腦道︰「為了尋找你,這大半年來,我都快要將整個燕國找遍了。」
「要不是這一次過來的足夠及時,我恐怕又要與你擦肩而過了。」
口中說話時,荊軻抬起左臂,熟練摟住高漸離的肩膀。
一點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
右手探進自己的衣襟內側,從中模出一根卷起來的布片細棍,將其順勢扔向高漸離。
「有人托我將這件東西轉交給你。」
「我雖然與他素不相識,但我敬佩他的為人,听說過他的事情,足夠義氣,所以我就答應下來。」
「結果你太能跑了,害得我尋你這麼長時間,才終于完成了承諾。」
高漸離伸手精準抓住荊軻扔過來的東西。
眼中帶著一絲疑惑,拆開上面的細繩子,將其展開,入眼所見的東西,是一張曲譜。
「這……這竟然是《高山流水》的曲譜?!」
「天下間所有樂師都想要得到的珍貴寶物,竟然……竟然就這麼落到了我的手中!」
僅僅只是看到這個東西。
高漸離就心中明白,究竟是誰想要給自己送東西。
「曠修大師他怎麼樣了?」
「他被秦國的人抓住了,據說開春就要斬首示眾。」荊軻無奈探了一口氣,轉述道︰「他希望你不要去救他,那只是在送死。」
「不,我必需去!」高漸離收起《高山流水》的曲譜,表情鄭重而嚴肅︰「他能送我這個陌生人如此珍貴的寶物,可見其品性高潔。」
「我高漸離縱然是死,也要親自走一趟秦國,見一見曠修大師。」
「若有機會,我會劫法場,救他逃離危險。」
「好!我荊軻一生最喜歡像你這種講義氣的男人!」荊軻從旁邊的桌子上跳下來,伸手將自己胸口拍的砰砰響。
臉上露出一副豪邁之色。
「就憑你這句話語,我荊軻願意陪你走一趟秦國。」
「去和那秦國銳士較量較量,陪你劫法場,救出曠修。如此作為,以後流傳出去,豈不是一樁美談。」
說著說著,荊軻就忍不住幻想起自己俠義美名揚的場景。
至于師妹公孫麗姬,完全被他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