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澤心中驚詫這最後一招,想著那雷霆萬鈞的天地正氣究竟為何會攻擊自己時。
黑白無常已經來到了此處,看樣子正是來送二人離開的。
黝黑的大堂里照進一絲清明,不遠處的衙門大堂,匾額上的明鏡高懸重現金光,一縷縷灰塵在金光的照耀下,如夢如幻,四散開來。
徐若薇跟著幾個侍女,換了身樸素的襦裙,重新出現在白澤的視線里。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或許兩人心里各有千秋,但想來經過這一番事,各自都再難以普通的情感來對待另一人了。
文大人清了清自己袍子上的灰,放下手中的冊子,起身領著眾人出行。
先出儀門,再出縣門,昨晚才經過一陣廝殺的縣衙還帶著一陣血腥氣。
但兩旁重新忙碌的鬼吏臉上卻無不適。
方出得縣衙正門,徐若薇驚慌之余立在白澤身邊,過了幾秒,才定住心神,放輕腳步,跟著靜默無言的眾人。
原來,並不寬敞的大街兩道,成排成對,躺著身上著甲的鬼兵,手里抱著武器。
若是細看,便知他們身上雖然沾了血跡,但是卻並無痛苦顏色,而是安靜地睡著了。
他們的面容或是黝黑,或是蒼老,或是稚女敕,但大多平平無奇,可是卻讓人看了無比親近。
越是每走一步,眾人的步伐就越是輕盈。
復行了數十米,皆是如此。
「大人,昨晚弟兄們來不及扎營,有些人太累便睡了。」副官小心翼翼地在文天祥身邊說道。
文大人只是擺了擺手,眼神卻瞟向了另一處。
周圍幾人隨著大人的目光看去,原來是一個長著女圭女圭臉的小兵,鼻子上掛著鼻涕,臉頰紅彤彤的,睡相有點突出,身子縮在了一起。
文天祥默默地走上前去,取下了肩上的披風,輕輕蓋在了士兵身上。
遠處旌旗揮舞,似是為眾人指路。
徐若薇擦了擦眼角,這才跟上眾人步伐。
我們的民族,從來不缺拼命苦干的人
少頃,一行人便到了城門,已然煥然一新的大門,身邊站著精神抖擻的衛兵,見來人,行了禮,便將吊橋放下。
而剛剛踏上木橋,只听的一聲聲清脆的鈴鐺聲,那護城河上浮起了陣陣熒光。
待到徐若薇踏過吊橋,這才看到周邊都跪滿了人。
一個相貌比較清正的老者似乎是眾人選出來的代表。
「文大人為我們平冤昭雪,大恩大德,我等無以為報,唯有來世,以微薄香火供奉,還望大人珍重!」
「望大人珍重!」
隨著山呼海嘯般的道謝聲,那些若隱若現的人影皆化為熒光,竟是往那上空浮去。
繁星如雨,照亮了暗紅色的天空。
只見那遠處高巒的山峰,升起了陣陣青煙。
原來是那代表罪惡的無明業火隨著一縷縷清風,煙消雲散。
眾人站在原地,心中皆有默契,沒有一人出言,都是靜靜佇立,欣賞著這鬼斧神工的天地造化。
徐若薇清明的眼眸中閃爍著辰光,如琥珀般動人。
心里想著自己之後還能看到這讓人震撼的景色嗎?一時間心中升起一陣不舍的情緒。
少女的手心傳來一陣熟悉的溫暖,側身看去,臉上到處是傷的少年,一對清亮的眼楮正視著自己,嘴上帶著笑容。
順著他抬起來的手臂看去,不遠處的天空,暗紅色與閃爍的黃色相互交襯,照耀著大地。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也比不過眼前景象。
眾人默契地看向在最前方的文大人,想著大人是不是要寄情山水,現場作賦一首?
文天祥看著身後,只是搖搖頭。
一行人見狀不免有點深感可惜,但想著文大人也本就不是那種用辭藻描繪大好山河的人。
而且文氣這種東西,真是看感覺,你寫不出就是寫不出(不怪文大人,怪我沒文化,寫不出)
雖然場內最有水平的人沒有什麼心思吟詩作對,但蓋不住有個沒臉沒皮的。
白澤悄悄地對著徐若薇說出了心中想到的詩句。
「天若有情天亦老」
徐若薇聞言只感覺心下激動,覺得此情此景當真配得上這句。
少女露出了微笑,與少年默契相對,薄唇微動。
「人間正道是滄桑」
短暫惆悵過去,眾人便到了分別之際。
徐若薇對著文天祥行了禮,畢竟是一晚上的先生,那也是先生,更何況比起這個身份,文天祥三個字更值得少女一拜。
文大人坦然受了這幾拜,才將少女扶起,白澤身上全是傷,剛才學那風林火山時就已經快不行了,就沒行虛禮。
文天祥看著少女清秀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難得的柔情。
「此去一別,恐再難相見,我這個先生身邊也沒什麼好東西,你便拿這個做個念想吧。」
說著,在副官震驚的表情下,文大人竟然取下了腰間的配劍,遞給了少女。
只見那配劍,長約兩尺,劍鞘為黑,裝具上刻著龍紋,雖不精致,但卻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劍氣凜然。
「先生,這太貴重了,我收不得。」少女眼中閃過驚慌,連忙推辭。
「無妨,我又不是專門使劍之人,而且這不過是作禮儀之用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不過剛才斬了個神祇,想來帶了點煞氣,你帶著正好可以闢邪。」
文天祥的聲音不緊不慢,但卻自帶威嚴,讓人不容拒絕。
徐若薇心下復雜,面露難色,但最後還是接下了這把四方漢劍。
接著,神色猶豫之下,少女手持寶劍道︰「先生,可容我為您唱一首曲子?」
文天祥捋了捋胡須,微微一笑,卻是帶頭坐下,領著眾人當听眾。
白澤亦在其中,他是比較懂的,徐若薇高中兩年,反正自己是沒听過她唱歌,所以也比較期待。
結果,在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之外。
少女的聲音清脆動人,曲子也是古樸動人。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歌曲斷腸,離別之情難訴,徐若薇和白澤二人此時已經和黑白無常走到了一條河邊。
邊上不遠處的石碑,道明了這河的來歷。
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此河便喚作忘川河。
而此河雖看不見對岸,卻是能見到遠處有五彩斑斕的顏色,白澤介紹到那正是彼岸花。
接著黑白無常熟練地掃開一堆迷霧。
身後二人只听到一聲呼喚。
「小白旗官,待會過橋時可看好你的好妹妹,別讓孟婆喂了湯水喝喲!」
白澤臉上都是傷,自是懶得于她爭辯。
徐若薇不比他,是個臉皮薄的,被那少婦幾句就挑撥地臉色微紅。
微微離了少年幾步,看向遠處散開的煙霧。
遠處,在忘川河岸,一座石橋拔地而起,竟是朝著天上去!
想必便是奈何橋了,不多時,橋上飄來一個穿著簑衣提著燈籠的游魂。
它只有一只獨眼,卻目光如炬,腰牌上寫著稱謂,夜游神。
一行人跟著夜游神踏上了這奈何橋。
徐若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這奈何橋向是通天一樣好似沒有盡頭,但走在上面卻也不感到勞累,少女在眾人護衛下,卻也未多想。
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
也不知是一眨眼,還是怎麼的,待到少女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帶著些許燈火的街道,頭上帶著眩暈。
突然的變化讓少女感到驚慌,細細打量周圍,卻發現四周很眼熟。
這不是建寧城隍廟嗎?
少女身旁便是已經關閉的山門。
一時間,徐若薇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只覺得好不真實。
但手上傳來的冰冷皮革的觸感,看向了手中的漢劍,少女才感覺意識清醒了點。
身上穿的也是那套換過的襦裙。
對了,白澤呢?
環顧四周,卻不見那少年。
「嗷~~~」
一聲低沉又有力的吼聲吸引了少女的注意,捻起裙子起身,只看見不遠處竄來一個身影。
待到近前,才看清它的形狀,卻是到了少女膝蓋上那麼高,後足粗壯,前肢矯健,背上土灰色點了幾塊黑紋。
面若貓但更似虎,耳朵豎起並帶著白色絨毛,很像武將頭盔上的翎,顯得煞是威風。
是一只冷峻帥氣的大山貓。
但這猞猁卻有一個特點,他的尾巴顯然很長,差不多有家貓那麼長。
少女疑惑了一會,看著銅鈴般的眼楮帶著靈性,微微蹲下,問道︰「你是白澤?」
那山貓點點頭。
徐若薇有點驚訝為什麼白澤要變成這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你是要去我家?因為你現在受傷不好變人形嗎?」
山貓晃了晃腦袋,抖了抖身上厚厚的毛,便起身走了幾步,回頭示意徐若薇跟上帶路。
少女想著你為啥不變個家貓呢,像英短布偶貓,多可愛這個好丑喔
這就是徐若薇有所不知了,那種寵物貓,基因蠻復雜的,而且嬌貴得很,體弱多病,白澤干嘛給自己找難受啊
白澤要變身,其實差不多就得了解這種生物的身體構造,和大概基因組成,因此白澤能變的也就那麼幾種。
鳥簡單點,大多都能變,像章魚就太復雜了,昆蟲更是完全不懂,而貓科動物白澤就會變這種,因為以前野外生存就這種形態最適合,這個形態是白澤適應度極高的,幾乎百分百契合了,完全能發揮自己的本相的能力,正好便于養傷。
于是,這一個漢服少女,便帶著一只大貓,走在了夜晚的街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