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里面，有些老舊的空調發出嗡嗡聲，外機吹著熱氣，水汽凝結成水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被太陽烤灼的地板滾燙，也沒能將這些熱水蒸發。
水滴匯聚在一起，流進磚板的縫隙里。
有行人路過，踩在方形的磚板上，被從縫隙里飆出髒水，弄髒鞋褲。
這倒霉的家伙一聲臥槽，罵罵咧咧的走開。
李響繼續說道，「九州人族統一後，實力不斷壯大，人族之主，是為人皇。」
「巔峰時期，人皇不需要封神榜，便可敕封天地神靈。」
「彼時，人皇的意志，上可達天庭，下可入地府。」
「那是九州人族，最為輝煌的時代。」
「人定勝天這句話，並非弱者的自我欺騙，而是確確實實發生過。」
「真有這樣的時代嗎？」蒼臨淵終于開口。
李響點頭，「一部分是有事實根據，一部分是我的推測，但應該出入不大。」
「可是……」蒼臨淵猶豫片刻，「你說的這些，和我尋找的那個字有什麼關系呢？」
這時，小店對面的服裝店里，營業員給喇叭裝好了電池，將其掛在門口。
喇叭里不斷重復播放著一句話︰
「開業大酬賓，全場六折，一律六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旁邊的租書店里，一個十四五歲的中學生，賊兮兮的將一本盜版小說揣進書包里，推了推眼鏡，快步離開。
斜對面的游戲廳里傳來喝罵聲，接著是打斗聲，沒多久，一個眼角裂開、被打掉半顆牙的寸頭青年被丟了出來，指著里面的人道︰「有種就在這等著，老子馬上叫人過來弄你！」
游戲廳里鑽出來一個戴著大金鏈子的光頭，指著寸頭青年的鼻子喝道，「臭小子說什麼？」
那寸頭青年也不是善茬，轉身沖進小店，左右看看，拿起菜板上的水果刀跑了出去。
但剛到門口，就被飛來的一條繩索捆住手腳。
寸頭青年連同那個光頭壯漢，一起被丟進治安車里。
穿著制服的治安員收了繩索，沒好氣地對游戲廳門口的老板道，「關了關了，馬上就要舉辦李戰神的入殿大典了，給我安分點。」
也不等游戲廳老板求情，幾個治安員上前，將里面的客人一窩蜂趕出來，鎖上門，貼上封條。
這封條畫著符篆，普通人根本扯不下來。
游戲廳老板笑著臉將治安員們送走，等這些人離開後，馬上變了臉色，往地上吐一口濃痰，「女乃女乃的什麼東西！」
正說著，瞥見對面小店里有人在打量著自己，于是惡狠狠道，「瞅啥瞅？」又罵罵咧咧的離開。
李響收回目光，繼續說道︰「不管你尋找的那個字是什麼，必然是倉頡，或者歷史上的某人創造的。」
「九州的文字，源于人族，也起勢于人族。」
「人，才是這些文字的根源。」
李響說著，又用筷子在碗里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這個字也很簡單，甚至和蒼臨淵之前寫的那個「乂」字一樣也是一撇一捺。
只不過，那一捺沒有出頭。
「如果真有一個字是最強的，除了這個字，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蒼臨淵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這個字，陷入沉默。
這是一個「人」字。
過得片刻，水跡干了，蒼臨淵抬起頭，看向小店外面的街道。
「開業大酬賓，全場六折……」
「烤地瓜烤地瓜，媽媽我要吃烤地瓜……」
「看熱搜了嗎，高天原有個神明被抓了……」
「喂，老婆，今天加班，不回來吃晚飯了……」
「哎喲我的親爹，別給我托夢了，不是才給你燒了一堆紙錢嗎……」
「老板，63號準備好了沒，我都要晚點了……狗屮的平台，一單罰老子八塊……」
外面的街道里，說話聲，電話聲，鳴笛聲，很是喧鬧。
熱滾滾的空氣里，混合著食物的香氣和行人的汗臭味、香水味。
行人、攤主、外賣員、拿著蒲扇的老頭兒……形形色色的人，走在有些擁擠、有些髒亂的小小的街道里。
聲音、氣味、畫面……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但……很有活力，很有生命力。
這樣的畫面，這樣的聲音，他看過很多，听過很多。
但他從未真正的將注意力，放在這些人身上。
此時此刻。
這名鎮國戰神，就這樣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听著他們的聲音，眼神漸漸明亮起來。
他沉浸在這樣的喧囂里，沉浸在這樣的畫面中，仿佛怎麼也看不夠，怎麼也听不夠。
牆上的電子時鐘數字不斷變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蒼臨淵就這樣痴痴地看著外面，看著那些再平常不過的街景。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收回目光，緩緩說道︰「是我錯了。」
「以前的我，只注重文字本身，深陷其中，所以看不清全貌，找不到根本。」
「今日听到你的一席話，方才如夢初醒。」
隨著蒼臨淵話音落下。
電子時鐘上的文字，牆上菜單上的文字，女生手機里的文字，街道上的店名，掉在地上的宣傳單上的文字……
全都直立而起，不斷晃動，像是在歡快地跳舞。
緊接著，周圍街區的文字，也活了過來，在紙上，在電子顯示屏上，廣告牌上，歡快的舞蹈。
這種異象，不斷向周圍蔓延，沒過多久，整個京都城，無數的文字，都站了起來，歡快的舞蹈之後，齊齊地向著同一個方向「跪拜」下去。
成千上萬的高階返祖者，紛紛釋放神識探查。
無數的市民，震撼的看著這異象。
京都城隍廟。
一道灰光躍出，京都城隍孫元培懸浮半空，怔怔地看著無數文字跪拜的方向，先是疑惑，而後狂喜，遠遠地拱手︰「恭賀臨淵戰神勘破「字」之一道！」
西南某處山林。
騎著一頭巨大食鐵獸的王破看向北方，咧嘴一笑，「沒想到進展最快的，居然是你這個有些迂腐的寫字先生。」
正說著，腳下感受到一道巨大力量，接著失去平衡。
食鐵獸抓著王破的腿，將他掄圓，向樹上抽打過去，然後砸在石頭上，又砸在地上，砰砰砰砰。
被摔的七葷八素的王破猛地卷月復，抱住食鐵獸的巨大腦袋，仰起頭，而後猛地撞去。
砰！
食鐵獸晃了晃，兩只大眼珠子翻白，巨大身軀向後倒去。
「白痴！」王破揉了揉生疼的腦門，走上前去，騎在食鐵獸粗短脖子上，一拳拳砸向這憨貨的腦袋，「服不服，服不服！」
東邊，在遼闊東海上行走的周衍似感受到了什麼，伸手虛空寫了一個「神」字。
「神」字原本是豎立著的，但剛寫出來，就向西方傾倒下去，如同拜服。
周衍又寫了一個「人」字。
這個「人」字，卻一動不動。
「頂天立地，」周衍沉默片刻，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個字麼？」
「只是，你知道了這個字，卻又有什麼辦法寫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