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臨淵看著慌亂的弟子,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你隨我來。」
兩人在偌大的封神台上緩緩行走,時不時駐足寫一兩個字。
如果有人把他們走過的路畫下來,就會發現,那是一個完美的八卦圖案。
大道三千。
萬物皆可入道。
不過千萬年來,九州的修士,大多都是以劍入道。
因此,九州的眾多返祖者,絕大多數都是劍修。
如蒼臨淵這樣以書法入道、以文字為仙術神通的,少之又少。
終于將最後一個字寫完。
無形的氣機蕩開。
上空雲端之上,正在向上飛行的衛明光忽然低頭,神念穿過重重疊疊的雲層,看向那八卦大陣。
「此陣可殺大君。」
「不愧是老蒼。」
衛明光正感嘆著,神念忽然分散,看向山海關周圍遼闊大地。
一個個府主,一位位仙人,正從四面八方,向山海關趕去。
衛明光收回神念,腳踏飛劍,往天上飛去。
李響封神之時,他看到九天之上,墜下絲絲縷縷氣運絲線。
也看到了九重天上的巍峨宮闕。
自那以後,衛明光腦海中,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那些畫面。
天有九重,仙神居其上。
既然天庭真的存在過,必然會留下痕跡。
趁著封神大會還未開啟,他想上去看看。
衛明光御劍而上,不多久,便飛出了大氣層。
有衛星的碎片從旁邊飛過。
空氣已經極其稀薄。
視線驟然清晰。
入眼處,是無數繁星。
近乎真空的低壓,讓衛明光體內的血管膨脹,血液似乎要沖出來。
就連體內髒器,似乎都要爆開。
衛明光以靈封鎖肉身,屏氣凝神,繼續往星空深處飛去。
……
即將完工的封神台上。
蒼臨淵背著手,看著這龐大的封神台,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小男孩盤腿坐在旁邊,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師傅對這大陣不滿意嗎?」
蒼臨淵嘆息一聲,「為師喜字,卻不擅長陣法,這八卦陣雖強,卻只是拿來應急而已。」
這位鎮國戰神皺著眉頭,「這些年,為師寫了無數字,卻仍找不出,哪一個字最強。」
小男孩想也不想,「當然是這個字!」
「呵呸」,他往指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寫了一個「猛」字。
那「猛」字直立而起,飛入小男孩眉心,下一刻,小男孩干瘦單薄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大,化作一個肌肉猛男。
一拳轟出。
砰。
拳頭擠壓空氣,發出 啪炸響。
勁氣席卷,將數百米外一個腳手架推倒,七八個工人摔在地上,哎喲叫喚。
蒼臨淵嘴角扯了扯,跳起來,一巴掌拍在筋肉狂魔弟子的小腦袋上,將其打回原形。
小男孩倔強道,「師傅你打我做什麼?難道我不夠猛,不夠強嗎?」
蒼臨淵惱道,「這字若是最強,為何你會被我一巴掌打回原形?」
「師傅你說的好有道理。」小男孩眼珠子轉了轉,「那我再寫一個。」
他剛要動手,整個人忽然愣住。
蒼臨淵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道道劍光,出現在北方天際線,劃破長空,往此地飛來。
蒼臨淵口中呢喃︰「到了。」
……
荒野之中。
有個干瘦中年男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他穿著一身灰色道袍,肩上搭著個打著補丁的褡褳,手里拿著幡子,上面寫著算命二字。
卻是一個算命先生。
一道劍光閃過。
一身長袍的中年男子落在地上,長劍縮小如針,被他放入耳中,小跑兩步,追上那算命先生,拱手道︰「見過吳仙人。」
被喚作吳仙人的算命先生,正是三十六仙人之一,姓吳名用。
他接到戰神令後,離開前線,緊趕慢趕,終于是快要到山海關了。
吳用嗯了一聲,不回頭,也不還禮,「周府主找我何事?」
周承志愣了愣,「吳仙人認得我?」
「你我素未謀面,你不一樣也認得我麼?」吳用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周承志看到他幡子上寫的「神算」兩字,不由得搖了搖頭跟了上去,開門見山道︰「吳仙人對這封神大會有何看法?」
吳用搖頭,「我是身在棋局中,哪能看得清局勢?」
見對方眼神狐疑,吳用又道,「這一路行來,已有十多位道友前來問話,我都是這般回答。」
「當初元虛子被李響打殺,三十六仙空出一位,我才能佔據一席之地,那時我便給自己算過,卻沒有結果。」
他頓了頓,思考片刻,才繼續說道︰「我的的命格被蒙上了一團霧,霧不散,便無法看清。」
「借你頭發一用。」
「好。」
周承志扯斷一縷頭發遞過去。
吳用接過頭發,輕輕一吹,頭發飛出,在空中燃燒,化作一道火光,火光之中,浮現出一幕畫面。
畫面是一間手術室,有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恭喜周太太,是個兒子!」護士抱起嬰孩,用襁褓包住。
「先生這里是產房,你不能進……」
門被粗暴推開。
一個男人風風火火沖進來,先是看一眼手術台上的妻子,見對方並無大礙,這才看向護士懷里的嬰兒,狂喜道︰「我當爸爸了!」
看著那兩道虛影,周承志微微愣住。
這是他的父親母親。
而那襁褓里的嬰兒,正是四十多年前的自己。
畫面變化,如同時光被加速。
嬰兒變成了兒童,上了幼兒園,又進入小學、初中、高中,隨後返祖,駐守城市,征戰四方,從一階到四階,最後成為皖州府的一府之主。
就連他去老君仙人那,為兒子尋求續命丹藥的事情,也出現在畫面之中。
這一幕幕,囊括了他的一生。
又過了一段時間,戰神令傳至皖州府,他帶著大軍北上。
一直到烏江江畔,被項羽一劍劈退。
而後,濃郁的陰氣籠罩整個江面,有人乘一艘烏蓬小船,緩緩而來。
此時,畫面變得模糊起來。
周承志定楮看向船上那人,卻發現根本看不清容貌。
他又看向畫面中的自己。
「看不清楚的,」吳用搖頭,心情復雜,「除了你我,還有通州府的蕭府主,兜率宮的老君仙人,京都大學的長眉仙人,鎮北軍的青丘大將……但凡和李響扯上關系的,命格都被改變。」
「無論我施展什麼手段,都無法完成推演。」
「你我皆棋子,但那個年輕人,將棋局攪渾了。」
「甚至可以說,他已經不在這棋局之中。」
頭發燃盡。
火光消失。
虛影破滅。
吳用一邊往前走,一邊抬頭,看向山海關遺址上,那巨大如山岳的封神台。
「如果九州是一盤棋,那個年輕人,就是棋手之一。」
周承志怔怔出神。
頭頂,一尊尊仙人御劍而過,降臨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