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盟億萬妖眾，返祖五次者，便可成為妖族大君，在妖族之中，擁有無上權利。
但百年來，還從未听過有哪個妖獸，能夠第六次返祖。
不管是九州華夏的人族，還是北境的妖獸，都在想方設法跨過第五階。
一名六階返祖者或者妖獸，足以左右整個戰局。
黃眉老祖一席話，听的那名妖嬈女妖目瞪口呆。
那張由數十萬只三眼烏鴉組成的巨臉，露出震驚表情。
就連一旁的魏龍武也面色凝重。
這名鎮國戰神下意識轉頭，擔憂的看向自己的學生。
王破握著刀，單腿站立，腰背挺的筆直。
他的臉上，全是皮肉翻卷的傷口，自然看不出表情。
但他身上的氣息，沒有任何起伏。
他很平靜。
平靜的就像根本沒有听到黃眉老祖的話。
心無旁騖。
王破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沒有從那道空間裂縫中移開。
仿佛在他的世界中，只剩下了李響揮出的那一劍。
一劍破開空間，讓冥界出現在這個世界。
一劍開天。
他不得不承認，李響這一劍，比自己的刀更強。
「那個小子，真的是三階嗎？」
王破如是想著，腦海之中，那道感知再次出現。
越來越清晰。
開天刀法的精髓，便是斬斷一切。
只是他並未掌握空間之力，無法做到李響那樣切開空間。
但他的刀，能斬斷的，有比空間更堅固的東西。
那便是生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懼。
這是四階到五階最大的障礙。
惜命畏死，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而人類返祖者，境界越高，掌握的力量越大，就越惜命怕死。
雖然面對妖族，許多返祖者都能做到以身殉國慷慨赴死，但他們心中，依然無法擺月兌對死亡的恐懼。
哪怕是他王破，孤身一人入妖域，甚至殺上雪山，以一人之力對抗妖族大君，看似瘋魔不要命，實際上，卻是因為王破對自己有信心。
並非不懼死亡。
但此刻。
王破「看著」那平面中的世界，「看著」那些惡鬼陰魂，「看著」那一座座恐懼宮殿。
「倒也有趣。」
「但……不過如此。」
王破心中忽然豁達。
即便是死，也不過是到這陰曹地府走一遭。
他轉身，朝著李響的方向，微微彎腰一拜，以示感謝。
因為彎腰的緣故，傷口再次撕裂，涓涓鮮血涌出。
一旁的魏龍武詫異無比。
王破向來高傲狂妄，哪怕對他這個老師也缺乏敬意。
可此刻，卻對李響彎腰行禮。
魏龍武只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疑惑想道︰「難道黃眉老祖的妖毒，已經入侵到腦子里了？」
李響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一拜。
他讓王破見識到了開天一劍，見識到了九幽冥界，也見識到了空間之力。
以王破的天賦，自然能領悟到許多。
王破緩緩直起身，這一次，他的腰背，更加筆直。
王破轉身，緩緩向前走去，走向九靈元聖。
他眼已瞎，看不見事物，但神念之中，仍能清晰的感受到妖族大君的存在。
因為這驟然的行走，王破的心髒劇烈收縮，寄生在心髒上的黃眉老祖的那張妖臉，也扭曲變形。
王破不斷壓榨心髒，血壓飆升，全身血管爆開，鮮血從全身傷口處噴射而出。
王破絲毫不顧。
一路走，一路飆血。
他來到一座小土丘上，右手平舉開天刀，橫刀身前。
體內的力量，迅速向只剩白骨的右手凝聚。
看到他這幅樣子，九靈元聖先是一愣，接著放肆大笑，「怎麼，你這廢物，還想殺我？」
王破的心髒開始加速跳動。
咚咚咚。
這顆心髒，幾乎要從破爛的胸腔蹦出。
寄生在心髒之中的黃眉老祖大驚，「你這白痴要做什麼？！」
王破並不理會。
力量，仍在源源不斷的從心髒之中涌出。
心髒跳動的也越來越快。
嗤。
他的心髒，終于承受不住，裂開一道口子，鮮血噴射而出。
寄生在上面的黃眉老祖臉色大變，從震驚變成了恐懼。
這個瘋子，不想活了！
黃眉老祖的那張妖臉，拼命掙月兌心髒，但他的本體，早已和王破的心髒融為一體，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掙月兌。
嗤。
心中又裂開一道口子，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心髒砰的炸開，變成數十塊碎片。
黃眉老祖那張臉也隨之炸碎，有的碎片粘在胸腔之中，有的碎片飛了出去。
下巴落在地上，連在上面的半截舌頭晃動著，不知道想說什麼。
一顆眼珠落在旁邊，滴溜溜滾了兩圈，死死盯著橫刀的王破，眼神之中，滿是怨毒。
但很快，那只眼珠，灰暗下去。
妖族大君黃眉老祖，隨著四分五裂的心髒，消亡在這片天地間。
一尊妖族大君隕落，前線那些妖族大君，皆有所感，顧不得前方的人族軍隊，紛紛轉身看去。
「臭小子住手！」魏龍武大吼。
心髒爆開的王破，並沒有理會魏龍武，而是揮刀，橫斬。
因為傷的太重，他的這一刀並不強。
甚至可以說很弱。
別說是九靈元聖，就算是一只二階妖獸，他這一刀也砍不死。
但這一刀，並非開天，也不是要殺九靈元聖，而是斷生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懼，我王破，一刀斬之。
斬的是生，斬的是恐懼，斬的是自己。
我斬我自己，我殺我自己。
一刀斬出。
刀氣未能飛出開天刀，而是反噬在王破身上，一寸寸切開他的皮膚、肌肉、經脈、骨骼、髒器。
啪的一聲，開天刀落在地上。
王破的殘破肉身，也被無數刀氣切成碎塊，撲簌簌落在地上，變成一灘碎肉，一灘碎骨。
此方天地，都安靜了一瞬。
魏龍武瞪大眼楮，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他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也無法接受。
王破這個臭小子，居然自己把自己殺了。
這是個白痴嗎？
李響微微皺眉，王破的做法，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以天子劍切開空間，讓冥界進入妖域，順便讓王破領悟空間之力。
只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把自己給殺了。
他到底領悟到了什麼？
下一刻。
一條紅色絲線，緩緩從李響身側飄過。
李響微怔，這紅色絲線，居然是讓無數生靈返祖的本源紅霧凝聚而成。
他抬頭看去，只見數十根，數百根……無數的紅霧絲線，漂浮在空中，緩緩向王破的碎尸中飛去。
李響釋放神念，覆蓋方圓數十萬平方公里。
只見游離在廣袤天地間的本源紅霧，凝聚成無數條紅色絲線。
越靠近此地，紅色絲線越多。
密密麻麻的紅色絲線，繞過李響，繞過魏龍武，繞過三尊妖族大君，向王破的尸身匯聚。
三眼烏鴉最先反應過來，「這家伙要返祖了！」
每一次返祖，都要消耗本源紅霧。
隨著返祖的次數增多，消耗的本源紅霧呈幾何倍增長。
而四階到五階的返祖，所需要的本源紅霧，足以消耗掉九州國的大半個庫存。
但此刻，匪夷所思的是，游離在天地間的本源紅霧，居然主動凝聚飛來。
九靈元聖的九顆腦袋，有的疑惑，有的憤怒，有的震驚。
熊羆大君不解道，「他不是死了麼？」
那妖嬈女妖秀眉微皺，吸了吸鼻子，「的確是死了，這些本源紅霧，為什麼會自己飛過來？」
巨大妖臉分散，化作一只巨型三眼烏鴉，不斷撲打翅膀，「不管是死是活，等這些紅霧被他吸收，九州人族就要多出一個五階戰神！」
人族的五階戰神，比它們這些妖族大君更加強大，單打獨斗，妖族大君根本不是五階返祖者的對手。
更何況，王破這個返祖者，能以四階境界，強換一尊妖族大君，若是到了五階，那戰力……無法想象！
三眼烏鴉瘋狂扇動翅膀，卷起狂風，飛沙走石，吹向那些紅霧絲線。
其余三尊妖族大君，也想明白了利害關系，慌忙施展妖術，轟向那些不斷靠攏的紅色絲線。
但讓它們詫異的是，這些紅色絲線，吹不散、割不斷，源源不斷的向王破的碎尸匯聚。
熊羆大君怒道，「我把他的尸身吃了，看他怎麼返祖！」
它身軀驟然變大，化作一尊如同山岳的巨大黑熊，飛撲過去，張開巨口，咬向王破碎尸所在的小土丘。
要把尸身連同土丘一起吞入月復中。
魏龍武一拳砸在熊羆大君的碩大頭顱，將其擊飛，「先過我這關！」
三眼烏鴉撲殺而來，李響一劍揮出，劍氣蔓延數千米，撕開空間，也撕開三眼烏鴉的巨大身軀。
那妖嬈女妖，忽然從原地消失，緊接著，王破尸身前方，地面出現隆起，有半截巨大的觀音像浮現，白光彌漫，聖潔無比。
半截觀音拿著柳枝，沾了玉瓶中的水，滴向王破的尸身，「你多行罪惡，淨化了罷。」
淨水滴落。
下一刻，有黑色戰旗從羅酆山飛出，轉瞬即至，戰旗一卷，將那滴淨水包裹其中。
緊接著，黑色戰旗被腐蝕，淨水蒸騰，化作濃郁妖氣，和黑色戰旗的陰氣不斷踫撞。
兩道身影，忽然落在半截觀音身前。
北方鬼帝張衡、楊雲，冷冷看著這半截觀音。
兩尊鬼帝身後，有遮天戰旗漫卷，戰旗之上，站著無數陰兵鬼將，鬼氣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