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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戲飛將如戲嬰兒,可憐其尤不知

月色下,一張案牘前,陳宮的臉色格外的慘然。

十萬曹軍兵臨城下,此誠危急存亡之秋啊!

似乎…

這仗,無論怎麼打也是九死一生!

最後的結局,似乎一早就注定!

呂布或許能投降,可他陳宮呢?

他曾經背叛過曹操,他與曹操信奉的「道」截然不同,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報…陳先生!」一名門客快步行至陳宮的面前,「先生的書信已經發給河內張楊,張楊答應了先生的決議,他會自河內起兵進攻許都城!」

這話月兌口…

陳宮的眼眸徒然亮起,成了,張楊竟然答應了他的提議,如此這般…那局面就截然不同了,圍魏救趙啊!

說起來,早在得知呂布奇襲小沛大敗時,陳宮就送出了一封書信,在他看來,這將是逆轉局面的唯一機會。

他用呂布的口吻寫給河內太守張楊,張楊手握五萬大軍,只要他能奇襲曹操的大後方,那麼曹軍勢必回援,下邳城也將迎來轉圜的余地!

這是圍魏救趙,也是放手一搏…

只是,讓陳宮意外的是,張楊竟然答應了。

「當真?」陳宮的精神為之一振,他連忙問道︰「張太守可說什麼了?」

這門客如實回答︰「張太守提及,他與溫侯乃是兄弟,兄弟有難,他絕不會坐視不理,怎奈河內距下邳城太過遙遠,且他與曹操實力相差過于懸殊,唯有進攻東市,兵鋒直指下邳城,以此相助溫侯!」

「好,好!」陳宮豁然起身,「好,好…」他的口中一連吟出無數個好字,整個人頗為興奮,「明早,明早我便將這好消息報送給溫侯,有救了,有救了!」

提及「有救了」三個字時,陳宮的語氣很復雜,又很僥幸。

他原本提出讓呂布率騎兵出城與他互為犄角,以此拖延時間…

可很明顯,因為貂蟬的緣故,呂布不會出城…

那陳宮心頭其它的想法,譬如,趁著敵軍遠途行軍,趁敵不備,突襲敵營,更是胎死月復中!

他深知,呂布對他已經心存芥蒂,而陳宮要等一個機會,等到重拾呂布信任的機會!

張楊若然能從背後奇襲曹操,曹軍一退…那無疑,他陳宮立下大功,接下來的局面,就是…君臣一心,轉機就要出現了。

「你且密切關注河內動向,若然有急件,第一時間告訴我!」陳宮語重心長的吩咐。

「喏!」門客連連點頭,深知此事事關重大!

一番交談過後,陳宮緩緩的抬起頭,他望向天上的月色,似乎…今夜的月很圓,可又似乎,這個圓缺了一個角,總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完美。

他不知道這預示著什麼,可他心頭多少充滿了些許希望,書上說,要相信,這世間有光!

皓月當空,明星閃耀!

在許都城北三百多里處,有一處軍事重地——河內。

這是張楊的地盤,而在這一處地盤內,屯駐著五萬大軍,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儼然是一支不弱的軍團!

而此時此刻,究是夜半時分,衙署之中依舊是燈火通明!

「我意已決,明日各營點兵進攻曹操的「東市縣」,打開許都城的缺口,以此救援呂奉先!」

粗狂的嗓音,堅定的語氣…

說出這話者乃是河內太守——張楊!

難得的,這位寬厚仁慈的張太守,這一次用如此堅決且犀利的語氣。

「主公,三思啊!」張楊的部將楊丑拱手勸道。

張楊面色一冷,「我與奉先是兄弟,馳援他天經地義,你等緣何阻攔?」

「主公…如今曹操勢大,又舉著天子大旗,若然我軍奇襲許都那無異于背上了叛賊的名聲,被世人唾棄,被各路諸侯群起而攻之。」

楊丑語重心長的連連勸道︰「為了救一個呂布,而…而與曹操樹敵,與朝廷樹敵不明智啊!」

其實,楊丑的話不代表他一個人,他代表了很多人。

準確的說,是張楊手下大量的將士。

這便是曾經陸羽提到過的一點。

——大漢天子,看似飄零無依,實際上奇貨可居,天子這個至高存在始終鐫刻在門閥、士人、百姓們的經驗世界里。

——諸侯之間的對抗,勝負無外乎是常事,可對抗天子,卻是叛逆,敗者身家俱焚,遺臭萬年!

若然張楊想對付的是關中諸侯,那楊丑與無數將領都不會有異議,甚至身先士卒…

可偏偏…

對抗曹操,那就是對抗天子?這是拿自己的名聲,拿自己家門的名譽在賭啊!

故而…楊丑的勸諫語重心長!

只可惜…

「我意已決!」張楊一意孤行,說到底,在這亂世中,張楊是一個仁慈的人!

從他此前接連兩次收留呂布;

從他不忍心看到天子再遭蒙難,主動放棄與曹操對抗,任憑曹操將天子送往許都城,就能看出些許端倪。

而這樣一個仁慈的人,是無法拒絕呂布的求援!

這是他的性格弱點,也是他一輩子堅守的東西。

只可惜,他堅守的東西,與天子、朝廷站在了對立面。

「明日午時出兵,誰若然再勸我,兵法處置!」

一言蔽…

張楊長袖一甩,揚長而去,「踏踏踏」的腳步聲響徹,整個人格外的堅決。

依舊是河內郡,楊府。

原本,楊丑還在听一干手下將領們抱怨,卻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府門外傳出。

「抱怨能救命麼?與其抱怨,倒不如想想,接下來你們該怎麼做?」

這話傳來。

所有人的眼眸望向門外處。

有人認出來人,面色一冷,口中的話也變得格外磕絆︰「龍…龍驍營司…司馬…程…程先生!」

程昱的畫像早就傳遍整個三輔之地,楊丑的部將認出他,並不奇怪。

只是…

當「龍驍營司馬」,當「程先生」這兩個稱謂傳出,所有人眉頭下意識的一挑,眼眸瞪大,迅速的轉過身,更有不少將軍朝門外快步行進幾步,想要看清楚這位傳說中程先生的真容!

鼎鼎大名…

莫說是三輔之地,龍驍營程司馬在整個大漢,那都是鼎鼎大名的存在。

如果說龍驍營里,統領陸羽讓人覺得無比神秘;

古之惡來典韋讓人聞之膽寒;

那麼…

龍驍營司馬程昱,就是那種始終給人如微風般和煦般的感覺,最終卻是殺人于無形!

要知道,單單經他之口,為曹操賺得的兵馬就足足有十五萬之多!

為曹操…

或者說,為龍驍營覓得的武將,更是不可斗量,且許多名聲響徹。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來了,他來到這河內之地!

似乎…

這冥冥中,就有某種天意了!

「程!程司馬!」楊丑連連眨巴著眼楮,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他…準確的說,不光是他,大多數張揚麾下的文武,都已經生出反叛之心!

而程昱的出現,幾乎…讓每個人心頭的這股反叛的情緒無限的擴大、激蕩。

「龍驍營司馬程昱,見過各位將軍了。」

拱手一拜…

程昱顯得很有禮節,但…哪怕是這一拜,也給人一種氣場十足的感覺。

而他這一拱手,委實嚇了此間所有人一跳。

「程司馬,千萬別客氣…」

「行禮,也該是我們向你行禮啊!」

「是啊,是啊…程司馬,我們…我們其實…」

話到了嘴邊,終究是最後那一句沒能月兌口,而這等場面,程昱見過太多了,早就是見怪不怪。

當然了,對于程昱而言,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

每每從陸公子處接受到這種勸降的任務,程昱均覺得十分輕松,十分愜意…

習慣了呀!

似乎…凡是陸公子交給他的任務,那無有例外,全部都是對方早就有意投誠,只是苦于無「門」,而程昱的出現,恰恰就是這個「門」!

有難度嘛,完全沒有難度!

這功勞簡直就像是撿的一樣。

此番在門外,听到這些武人毫無顧慮的議論,程昱大概已經能判斷出,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多半和以往的勸降差不多,難度不大!

好沒有挑戰感哪,一個有難度的都沒有麼?

「哈哈…」

心念于此,程昱微微一笑。「敢問哪位是楊丑?楊將軍?」谷

唔…

楊丑一怔。

听到程昱喊出他的名字,楊丑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在下就是,不知道程司馬…」

「廢話我就不說了,今日來此,我是來幫楊將軍,也是來救楊將軍的。」程昱眼眸一凝…

幫?

救?

這兩個詞直接讓楊丑有點懵!

幫…他還能理解,畢竟程昱是干啥的,沒人不知道!

正是有意投誠,苦于無門,這不門就來了…借程司馬這個門,他們一干武人就可以如願加入曹營,成為天子之師,正義之師,喜聞樂見哪!

可…

救?這救又是從何說起呢?

不等他細想,程昱的話接踵而出。

「楊將軍哪,你還不知道吧,曹司空與陸司農,對你可都是望眼欲穿呢,朝廷也對你也是寄予厚望,噢,對了…」

程昱好像想到了什麼,他從懷中取出一封詔書。

「這是我家陸公子替你向天子請來的詔書,封你為討虜將軍!哈哈,未立功勛,你就受封此討擄將軍之餃,這還是我家公子第一次如此行事,有此可見,他對你的器重啊!」

講到這兒,程昱上前,見楊丑愣住了,于是,他輕輕的拍了拍楊丑的肩膀。「楊將軍是聰明人,接下來該怎麼做?就不用我詳細說了吧?」

「誅賊!立功!入朝!領賞!」楊丑不假思索的喊道。

八字真言哪…

一旁的將領們紛紛頷首點頭,楊丑這麼一表態,他們也沒什麼顧慮的了。

一時間心頭原本的打算呼之欲出!

——「誅賊,立功!」

——「誅賊,立功!」

連翻的呼喊,震耳欲聾!

聞言,程昱眉頭一挑…

這群河內的將士們智商委實堪憂啊,大晚上的喊這麼響亮干嘛,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要反叛嘛?

這腦子簡直被驢踢了吧,怪不得陸公子特地囑咐,讓他程昱多提醒下這些憨憨!

除此之外,陸公子提醒了許多次,要注意張楊的另外一個將軍——眭固!

說起來…

陸羽倒是不知道這些河內將軍一個個都很憨憨。

可…他知道,楊丑與大多數將士們因為不願意追隨張楊,成為反賊,陷入那萬劫不復之境,于是楊丑就把張楊給宰了!

本打算帶兵去投靠曹操,可因為大意,又以為沒什麼計劃…

冷不丁的又被眭固給宰了,平白無故的讓眭固把這支兵馬帶給了袁紹。

這充分的表明…

縱然是反叛也得是有組織、有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得細細的謀劃、部署,不能腦袋一熱…

否則,里外里…

老曹就與袁紹得差開了十萬大軍!

當然了,讓程昱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程司馬,規矩我們懂,投名狀嘛…」楊丑拔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干將軍們也紛紛把刀,倒是有一股歃血為盟的既視感。

程昱知道,他們這是打算去殺了張楊,控制住河內情況,以此張楊的人頭,以此河內之地作為投名狀。

可…

「諸位將軍冷靜下來!」程昱眼眸一凝。「莽撞或許也能獲勝,可卻勢必會有損失!陸司農可不想看到你們有事。」

言及此處,程昱的語氣加重了一分。「諸位若是能信得過我,就讓我來部署,按我的部署,此戰必勝!諸位的功勛也必定更加響徹!」

嘿…

程昱的話,一下子讓滿座所有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能得龍驍營程司馬部署,那這反叛不是穩如狗嘛?

再說了…

在張楊手下,最不怕的就是反叛!

至于緣由…

張楊仁慈啊,曾幾何時,曾有人反叛過他,可听聞這樁事後,張楊非但沒有懲罰這反叛者,反而到這叛亂者面前,嚎啕大哭。

對于張揚而言,以寬厚的心去包容別人是對的,可對于其它人來說,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榜樣了!

對付一個仁慈的主公,屬下們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

「你們都湊過來。」

「你們手上都有多少人?你們之外,有哪些將軍是張楊的心月復,有哪些將軍是能夠爭取的?你們務必要詳細的告訴我!」

程昱將所有人聚做一團…

一場代號為「獵羊」的行動,即將拉開序幕!

下邳城,陳府。

整整一夜

呂布在這陳府中待了整整一夜,他的心情也從憤怒到悲憤,到悲愴,甚至到最後的怒不可遏!

至于緣由…

陳登將泄露奇襲小沛行動之事,完全的嫁禍給了陳宮!

嚴絲合縫,讓人無法不信服。

「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砰」的一聲,呂布一拳重重的砸在案牘上,他指著面前這名陳宮的眼線,他怒目圓瞪,恨不得一拳將他砸死。

「原來是你將我軍的情報報送給你那主子,好得很,好得很哪!」呂布的聲音愈發的冷然…

這眼線都快嚇尿了…

「主公…咳咳…」陳登一邊咳嗽一邊開口道︰「若非楊神醫從我的藥膳里查出幾味毒藥,還真的被蒙在鼓里,要不是順藤模瓜,才發現了這家伙!還不知道…還知道…咳咳,主公會有多少情報被他傳送出去!想不到…想不到我這陳府里有壞人!這壞人…還是,還是」

完全撇清了自己…

連帶著,還把這鍋甩給了陳宮。

「哼…哼…」

呂布連連冷哼,眼眸中滿是怒火…

當然,這眼線連連求饒,更是連連否定,只是…他的解釋在陳登、楊修合力造出的這鐵一般的證據面前,是那樣的慘白無力!

「溫侯,在下近來于城中診治,倒是听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均是有關軍師陳先生的,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一旁的楊修始終在觀察著呂布的表情,感覺差不多了,他主動又添了一把火。

「說…統統說出來。」

呂布的話語冷冰冰的,一如在寒冰中淬了萬年一般。

「這…」

楊修故作遲疑。「最近,軍師陳先生與城中一些商賈往來密切,大量的貨物運入了軍師的府邸,我尋思著有錢一起賺,就主動去探問了下這些商賈,哪曾想…一經尾隨,我發現在這些尋常的貨物中,不乏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誒呀…委實讓我羨慕不已啊!」

「我記得父親還特地見過,昔日里,曹操待陳軍師可是不薄,難不成,這是敘說下昔日的情義嗎?可似乎…」

講到這兒,楊修吧唧了下嘴巴。「溫侯不妨去軍師府上一看,倘若是真的,嘿嘿,也稍微獎賞下小的,小的來此為財嘛!」

楊修故作做出一副貪婪的模樣…

呂布就是一個貪婪的人,也唯有貪婪的人才能看懂貪婪的人,楊修表現的越是貪婪,反倒是越能讓呂布信任。

「哼,想不到,還有這一層?」呂布豁然起身。「楊德祖,倘若你說的都是真的,那軍師府上的財寶就都歸你了!」

言及此處,呂布雙拳握緊,他踏著厚重又堅實的步伐,徑直走出了陳府,往軍師陳宮的府邸行去。

他要一窺究竟!

「踏踏踏…」

這是無比憤怒的腳步聲!

待得腳步聲漸漸消散,楊修回首意味深長的望了眼陳登,緊接著,兩人嘴角咧開,彼此笑出聲來了。

——「德祖…」

——「噓,元龍兄,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陸公子的部署,目前為止環環相扣,且分毫不差!接下來…」

講到這兒…

楊修的眼眸凝起,眼芒中一抹殺氣浮現。

呵呵…

這一刻,楊修想到了,幾天前听到了個任務時,自己面頰上的茫然與錯愕!

是啊,讓呂布永遠棄用陳宮,這個任務,無論怎麼听起來,都是匪夷所思…

可…更匪夷所思的是,按照陸公子的部署,竟真的就快實現了?

呵呵…

近了,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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