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京師道錄院來說，雖說會試的主考官因為妖魔而死，但危險已經去除，他們便想著從中獲取更多的利益。
那些考生也不敢多言，老老實實排隊接受檢查。
畢竟涉及到自身性命相關，而且妖魔的尸體就擺放在院子里，自然是盡可能的配合了。
所謂的繁星道長和長生道人其實修為還不如逍遙道長，但能夠看出地位上遠遠高于後者。
髒活累活都是差遣給逍遙道長，由對方分配下去，最後麻煩的是食物鏈底端的紫薯道人。
兩個賊眉鼠眼的道人也在一旁暗自議紛。
京師道錄院獨立于大宋體系外，所以升官就不用指望，發財才是唯一的出路。
繁星道長打量著人群中戰戰兢兢的書生，忍不住嘖嘖稱奇︰「讀書人又如何……」
長生道人伸手提了提褲腰帶，然後像是不經意間說道︰「不過功勞似乎全在逍遙紫霄兩人身上，你我兩人撈不到什麼油水的。」
繁星道長頓時愣了下，仔細的琢磨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得小心些，妖氣容易生出半妖，放在皇城可不行。」
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然後把目光掃向人群，試圖找到與高中貢士毫無關聯的書生。
只要挑幾人說是妖魔附體，然後及時被京師道錄院救下性命，如此功勞就來了。
可讓他們感覺詫異的是，原本每次會試都會有幾個表情挫敗的考生，但這次卻截然相反。
每人臉上竟然都帶著自信，仿佛成竹在胸。
會試錄取雖沒有限定名額，但最多不過幾十，為什麼這些考生都有種準備提前慶祝的感覺。
繁星道長心里頓時開始打鼓，萬一因此得罪的考生中了貢士，甚至狀元，恐怕不好辦啊。
這時他見到了隊伍中鶴立雞群的秦白，那壯碩的身軀一看便知不尋常。
「長生道友，那人像不像是被妖氣入體了？」
繁星道長指向秦白，長生道人見對方穿著書生的裝扮，還以為是眼花，忍不住伸手撓了撓。
這人哪怕放在武將里也是獨一號吧，為何會想著考取功名，難不成是銀槍蠟燭頭？
「確實有些像是妖氣入體……」
繁星道長听聞後點了點頭，立刻動身朝秦白而去，但還沒走兩步就被長生道人一把拉住。
「為什麼我感覺背脊發涼，整個人不寒而栗啊。」
繁星道長忍不住罵出了聲︰「媽的，原來你也是，我還以為只有我一人有這種感覺。」
「要不帶點人？」
「恩，帶點人。」
他們把逍遙道長和紫薯道人一同叫上，另外帶了三十余人的道童隊，這才感覺略微好受了些。
長生道人只說隊伍里有人看上去很是可疑，以免妖魔作祟，所以上前盤問一下。
逍遙道長兩人的記憶雖然已經被法印所模糊，但隨著他們靠近秦白，小腿不自覺的發抖起來。
在古怪的氣氛下，一群人小心翼翼的來到秦白身旁，但沒人敢率先開口。
寧采臣排在秦白的身後，對于如此仗勢多多少少心有余悸，便低著頭不敢多視。
繁星道長踢了一腳逍遙道長，後者又踢了一腳紫薯道人，最後只得由其上前問話。
紫薯道人原本想著態度強硬些，但話語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壯士你……還好吧？」
「有事？」
秦白見他們這架勢心里有了幾分猜測，他不由得感覺好笑，捏軟柿子怎麼會落在自己身上。
紫薯道人臉漲的通紅，半天憋出一句話︰「還好就行。」
他說完後就轉身回到了隊伍里，有些恐懼是深入骨髓的，哪怕記憶已經淡忘，可本能依舊趨勢著遠離。
長生道人暗罵一聲，他看了眼繁星道長，對方也已經生出了退意，更別說腦袋朝天與我無關的逍遙道長了。
最後還是得自己出馬，一個個道心都不行。
他含笑著從懷里掏出巴掌大小的玉牌，看上去純白無暇，但是其中卻有粒黑點。
「這是我道門的尋妖法器，最是擅長搜尋妖魔的蹤跡，為了各位的性命安全，多有得罪了。」
長生道人拿著玉牌假意向人群靈光一掃，只見玉牌上的黑點游動了起來。
他嘴里念叨著晦澀難懂的咒文，隨即認真的說道︰「有人妖氣入體，如果不救治，不久後就會化為妖魔。」
這浮夸的演技，別說是考生們了，就連同是京師道錄院的道士都略顯尷尬。
不過長生道人要的便是如此，他目光最後落在秦白身上︰「你們試著握住法器，讓我找尋下妖氣的蹤跡。」
秦白頓時笑出了聲，這道士與江湖騙子有什麼區別，甚至業務水平遠遠不如。
寧采臣也笑出了聲，秦白是妖魔，怎麼可能……
等等，這麼久接觸下來，對方這表現怎麼看也不像是人啊，難不成真的是妖魔。
想到這里寧采臣笑容變得極為僵硬，好在心里很快就推翻了這可能，勉強穩住心神。
秦白臉色平淡的接過所謂法器，其實不過是個有一層法陣的劣質玉石，唬唬其他人還行。
「你看這法器，它……」
長生道人話還沒說完，秦白手掌微微用力，玉石法器便化為粉末從指縫里落到了地上。
「這法器看上去不太結實啊，要不我賠你們一件？」
眾人沉默無語，主要是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震驚之余頓時不知該如何收場。
「不必了，壯士你怎麼會與妖魔有關，想必是認錯了。」
長生道人轉身便想著離開，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白看似平常的拍了拍長生道人，然後笑著說道︰「道長走好不送。」
長生道人臉色鐵青，但絲毫不敢說些什麼，因為此時他的經脈里有所異常，猩紅的真氣形成鏈條直接覆蓋在丹田上。
對方的修為明顯遠高于自己，而且就憑這血紅色的真氣，一看便知是魔道。
長生道人腦海里滿是各種生不如死的畫面，他哪敢考慮什麼功勞，干脆帶著其余人撤離了貢院。
會試這才算是有驚無險的結束了。
雖然大部分考生都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耿昱幾人還是依稀清楚來龍去脈。
他們也因此失了閑玩的心情，各自回到住處歇息。
秦白對那長生道人小懲大誡的手段也是臨時起意，他利用真氣混雜著鐵氣的特性，制造出了類似鏈條的術法。
只要對方修為遠低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月兌離控制。
當然這手段限制也不小，首先必須作用于道門修士，畢竟秦白真氣形成的鎖鏈是無根之水，需要吸收他人的真氣維持。
其次離得太遠也不行，畢竟附著在真氣中的神念也有限。
秦白忍不住苦笑了下，仔細想想其實與雞肋相差不多，用處其實並不大。
不過他哪知道，長生道人回去後不知嘗試了多少辦法解除術法，但都不奏效，就差把肚子刨開了。
見天色已經不早，秦白隨即回到德雲社，法印幾人已經久等多時了。
他們趁這段時間去找李茂春詢問了下，原本那些瘋言瘋語卻現在听來卻藏著深意，讓人毛骨悚然。
雖然就連對方都不知為何能認清隱藏的妖魔。
讓秦白有些詫異的是，法印似乎與李茂春父子兩人早已熟知，恐怕已經認識不短的時間。
如果所言為真，那滿大街走動的人群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成了妖魔的傀儡。
而且這些人因為記憶的關系，壓根不知道自己與妖魔無異。
秦白等人在德雲社里找了間僻靜的屋子商談，為了防止意外還布下了隔音的符咒，畢竟現在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妖魔的眼線。
法印頭疼的撓了撓爆炸頭，雪花般的頭皮屑飄落而下。
「現在看來那無面妖魔之所以沒有出手傷人，恐怕就是因為這些人都已經是空殼了。」
秦白點將位置坐遠了些，免得被頭皮屑波及。
無面妖魔的目的現在已經明朗，清除戲劇喚來的妖魔也是因為這是它幾十載的布局。
花滿樓懊惱的說道︰「難搞啊，總不能以一敵萬吧？」
「用不著如此麻煩，根源就在無面妖魔身上，釜底抽薪即可。」
秦白翻了下成就列表，如果能夠消滅無面妖魔的話，無疑會減少大量簽到時間。
這讓他看到了提前完成下次簽到任務的希望，至于會不會太過冒險，則不在秦白考慮的範圍。
之前他與無面妖魔踫過面，雖然看不透對方，但完全沒有青蛇那種無可匹敵的窒息感。
秦白估模著無面妖魔最多也就三千年的修為，他哪怕無法力敵也不至于身死，況且還有兩個武道金丹的大佬。
其實這妖魔要有四千年修為完全不需要如此麻煩。
「釜底抽薪……」花滿樓眼前一亮，他隨即開口說道︰「你說的是可以引來妖魔的手段？」
「需要一段準備的時間，我有信心讓無面妖魔現身。」
秦白心里有些糾結，如用戲劇召出如黑山老妖般修為強大的妖魔，用以對抗無面妖魔是否可行。
他隨即推翻了這想法，黑山老妖變數太大，萬一無面妖魔不夠打，到時作繭自縛。
法印轉頭看向陸小鳳詢問道︰「這樣也好，只可惜我找不到什麼幫手，而兩位金丹仙人那里……」
陸小鳳苦笑了下︰「世人皆以為我與他們很熟知，但實則我無法主動聯系，還是得等每月十五那天。」
「不能再等了，況且我們幾人也夠了。」法印略有些失望，距離十五還有二十余天，其中變數太大了。
最讓他隱隱感到擔憂的是，就算無面妖魔得以消滅，這滿城的妖魔到時會如何……
秦白看了法印一眼，他也意識到了這點，好在听李茂春所言，越是靠近皇宮，妖魔越是少。
如果死人無數的話，京城可能會受到重創，但至少大宋不至于傷筋動骨。
為了防止出現不可控的局勢，驢子幾獸的大軍還是很後必要的。
可等秦白嘗試著用符寶聯系它們的時候，才發現似乎四獸同時出現了意外，得不到絲毫的回應。
………
碩大的山脈中荒無人煙，顯得異常的寂靜，就連最為尋常的鳥叫都听不到。
一持劍的男子邁步向山脈深處進發。
他身穿白衣腳步飄渺，如果不看那市井老農的樣貌，能夠感覺到極為出塵如仙的氣勢。
男子是大隱隱于市的葉孤城。
他之所以來到遠離京城的山脈，便是因為偶然間見到了秦白隊伍中的驢馬。
他在這些動物身上察覺到勁氣的存在，一時好奇下便追了上去。
不過葉孤城沒想到，這幾匹驢馬連續趕路幾日絲毫不停下來歇息，他只好跟著氣息尾隨而來。
他環顧四周，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鼻。
葉孤城腳步加快，同時右手隨意的放在了腰間長劍上，對于前方發生了什麼仿佛有所察覺。
當他撥開細密的灌木，一具具殘碎難辨的野獸尸體躺在空地上，就像是踏入了某個戰場的邊緣。
尸體無一例外開膛剖月復，內髒被掏空，剩下的軀體也有些許牙印。
葉孤城還在其中找到了那些驢馬中的一只。
他彎下腰沾了沾尸體上發黑的血液，淡淡的妖氣在其中蘊含，不過只是浮于表面。
這是野獸與妖魔的爭斗？
念頭剛生出，就听到不遠處狼嚎的聲音。
葉孤城隨即釋然，恐怕只有這種貪得無厭的食人凶獸才會在食物充沛的情況下只吃內髒。
他沒有因此離開，而是靜靜的等待著，片刻後群狼圍了過來。
頭狼的身上散發著妖氣，它見到葉孤城有些失望，這老漢看上去如此干瘦，恐怕沒有幾兩肉。
可對于群狼來說並不挑食，嚎叫一聲後，各自群起攻之。
葉孤城冷笑起來，微風吹拂臉頰，額頭上的狗皮膏藥晃動起來。
出劍。
燦爛的劍光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了。
狼尸整齊落在地上，哪怕是頭狼也擋不住隨手一劍。
葉孤城喃喃自語道︰「不過是只二三百年的牲畜，山脈中應該還有更為強大的妖魔吧。」
他看了眼狼群來時的爪印，接著邁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