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銘焉原本放心不下韓商的安危,听幾位伯母說表哥一整天水米未進,便提著食盒去了幽谷,不巧韓商和柳、沈二人前腳出了莊,她只得悻悻而返,雖是擔心掛念,卻不敢即刻告知長輩,如此苦等幾個時辰,終于等到柳儒顏登門。她衣帶未解,得知韓商回了家,飛也似地趕到了韓府。
夏銘焉推門而入,環顧左右,向姑母請了個福,對韓商說道︰「商哥,柳師兄說你叫我。」目光又落在許靈身上,好奇道︰「她是誰啊?」
韓商起身引見道︰「銘焉,這是我在杭州認的妹妹,比你小兩歲,就叫你姐姐吧。」
許靈起身說道︰「銘焉姐姐,靈兒有禮了。」
夏銘焉借著火光打量許靈,見她生得標致可愛,鐘靈毓秀,與韓商形影相隨,親近如一,雖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卻難免勾起了心中妒火,沒好氣地說道︰「好啊,左一個妹妹,右一個妹妹,出了一次莊,牽空了月下老人的針線架,卻害得我整夜睡不下,值也不值!姑母,你來評評理,表哥他……」
韓商听她情急之下語無倫次,深怕她唇槍舌劍,搬弄是非,急道︰「銘焉,我叫你來是讓你幫我,你再無理取鬧,我求別人便是!」
夏銘焉見表哥微有怒意,急忙止住牢騷,諾諾說道︰「姑母,你可不能偏向,表哥若是欺負我,你可要給我做主!」說話間便湊到韓母身前,嘟起嘴斜睨韓商。
韓母見佷女兒撒嬌,握住她臂彎說道︰「姑母幫你,不過也要听你表哥說完。商兒,你叫銘焉過來,是不是要她替你照顧靈兒?」
韓商頷首道︰「正是。靈兒畢竟是女兒家,我留她在咱們莊中住上幾日,想來想去,也只能托付給銘焉。你們年紀相仿,也容易相處。」
夏銘焉挑眉看了看許靈稚氣未月兌的模樣,喃聲說道︰「誰和她年紀相仿,她一個小丫頭,我可是夏女俠……」「女俠」兩字含糊出口,饒是她再無理取鬧,也有自知之明,畢竟真正的夏女俠便在身旁端坐著。
韓商听夏銘焉無端計較,轉念想起在海外三島時,自己孤身一人承蒙獨孤家百般關照,即算是飛揚跋扈的獨孤陽平,也並未冷落自己,此時將心比心,表妹卻如此待客,不禁怒由心起,道︰「也好,早知你這樣,我就不該找你!」
夏銘焉始料未及,連忙改口道︰「商哥,你別生氣,我幫你便是!」
韓母也說和道︰「商兒,你表妹不過是和你說笑而已。靈兒姑娘遠來是客,天已這麼晚了,便讓她隨銘焉去休息吧!」起身來到許靈身前,拉起她嬌女敕白皙的小手,送到夏銘焉手中,道︰「銘焉,這是你靈兒妹妹,你表哥回家的盤纏,都是她出的,你還拿她玩笑,難怪你表哥生氣。可別失了咱們劍莊待客之道,好好和她去休息吧。」
韓商听母親出言勸解,又見銘焉與靈兒十指相扣,心中怒氣漸消,溫聲說道︰「銘焉,方才是我不好,不過靈兒對我有救命之恩,你若刁難她,叫我如何不難過!」
韓母和夏銘焉听了「救命之恩」四個字,只以為他還是再說盤纏之事,並不多問。夏銘焉更怕表哥余怒未消,緊握許靈手掌,仿佛與她是相識多年的姐妹,道︰「妹妹別生氣,我這就帶你回家。」作揖告別,轉身便出了房門。
韓商將二人送出院落,依舊不忘囑咐夏銘焉,要將許靈的衣食起居妥善照顧,臨別之際忍不住說道︰「銘焉,靈兒便和你住在一起,若是被舅父、表哥見到了,便說是你結識的姐妹來家中做客……」
夏銘焉道︰「商哥,你總是防賊一般防著我爹和我哥,我爹是堂堂大俠,怎會為難一個小姑娘!再說我爹今日還救了你,你不念好也就罷了,還提這些舊怨做什麼!」說著一跺腳,牽著許靈快步向自家院落而去。
韓商恨自己言多有失,好在表妹為人仗義,既然答應了,絕不會虧待靈兒,便轉身回到屋中,與母親相談片刻,過了子時才獨自回了幽谷。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韓商聞雞而起,先回家中洗漱完畢,吩咐廚下準備酒菜,等到晨光微露時,便已來到了夏府門前。他輕叩門環,管事的老家人迎出來,韓商開口便問舅父是否回莊。
那老家人一見是四公子,連忙說道︰「三爺還在祁霄閣,說是午後回來,二公子一早就和大公子、還有幾個小輩出門去了,四公子是來找大小姐吧?快進來說話。」
韓商听說舅父表哥都不在家中,著實動了進門的念頭,卻止步說道︰「不了陳伯,勞您幫我叫銘焉出來,我在門外等她。」
陳伯轉身進門,韓商退在階下等候,不多時,便听院門內夏銘焉喊道︰「商哥,怎麼起得比我還早?這外來的妹妹就是會念經。」她天性豁達開朗,絕不會和表哥記隔夜之仇,可見到韓商規規矩矩立在門外,霎時明白他心中所想,伸手將許靈擋在身後,道︰「你若不進門,我便不讓她出去。」
韓商暗中叫苦,卻展顏笑道︰「銘焉,你多心了,我答應靈兒一早便帶她出去游賞日出,進門又不免耽擱功夫。」說話間邁上石階,伸手抓住許靈手背,將她領到了身旁。
夏銘焉無意阻撓,卻扯住了許靈的衣袖,嘻嘻笑道︰「我和靈兒妹妹一見投機,她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她,商哥,我也好久沒見到日出景色,不如帶上我好了!」
韓商眉頭一皺,連忙勸道︰「銘焉,我和靈兒有話要說,去去就回,你在家等候,我回莊便將靈兒送到你這里。」
夏銘焉見表哥又來搪塞,原本還要胡攪蠻纏一陣,可見到許靈臉色黯然,仿佛心急如焚,不禁動了惻隱之念。她聰明伶俐,早已猜到這小丫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回家後屢次相問,許靈卻守口如瓶,諱莫如深,她獵奇之心不減反增,趁著許靈熟睡時,在她身上搜出了那塊「獨孤鐵令」,聯想起韓商前些日的際遇,一問才知,她果真來自南海獨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