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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魏、李兩位俱是朝中大臣,飽學之士,你後學之輩若是有何想法大可拿出來向眾卿請教,不得隨意指摘。」

李恪小小年紀朝會之上,倉促之間能有什麼良策,眾臣听著李世民的話也都只當這是在給李恪台階下,李恪若是聰明,自認一句「小兒無狀」也就過去了,誰也不會太當回事。

可大殿中的眾臣誰都沒有想到,李世民的台階是給了,李恪卻並未沿著台階下去,反倒順著台階要往上爬。

李恪道︰「兒臣確有拙見欲言于父皇,還望父皇指正。」

李世民不知李恪的心思,但看著李恪的樣子,李世民卻莫名覺得可靠,于是道︰「我兒但且講來。」

李恪道︰「兒臣以為,我大唐欲穩漠南之地,保北線百年安穩,首當需全突厥各部,順其土俗,置突厥降卒于幽州、靈州一線以北,既能實漠南空虛之地,不使草場荒廢,又能讓突厥各部為我大唐北線屏障,可謂一舉兩得。其次分頡利、突利故地為我大唐州郡,另設都督府以為管轄,再以漢人為各州首官,突厥人為輔官,統御各部,如此漠南可定。」

安靜,李恪之言落地,大殿之中出奇地安靜。

方才的群臣有多想笑,現在的群臣便有多訝異,他們很難想象方才的話竟是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

先遷其民,再分其地,最後各置官員,李恪的話井然有序,條理清晰,只言片語間竟將漠南國策解了個干干淨淨,李恪的話當真是方才才想出來的嗎?

誰能想到,方才還滿口之乎者也,被他們在心中鄙夷的漢王竟能語出驚人,鎮住了滿殿君臣。

莫說是旁人了,就連坐在上首的皇帝李世民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訝色。

不過李恪之言無論可行與否,大殿之中終歸有反對之聲。

片刻的安靜之後,太子舍人褚亮站了出來。

「突厥已降,我大唐若是全據突厥故地,分置州府,恐怕會叫鐵勒、契丹等部心生畏懼,生兔死狐悲之感,不利于我大唐受各部人心,安穩北境。」褚亮出列道。

今日所議,不過是安穩漠南之事,褚亮之言已有吹毛求疵之嫌,不過李恪對褚亮的話倒也並非全無辦法。

不過李恪要麼不出來,現在既已出來了,那他便要一語驚人。

李恪道︰「你需知道,父皇非但是我大唐皇帝,更是北方各部的天可汗,突厥既降,我大唐分其地,設州郡又有何不可。」

天可汗!

這還是李世民第一次听到這個詞,但只這一耳,便深深吸引了他。

李世民要做天下共主,要做千古一帝,還有什麼能比這「天可汗」的名號更能代表著一切的?這三個字的背後就是無盡的威望與臣服。

光是這三個字就足以叫李世民心動不已。

……

「漢王殿下留步,漢王殿下留步。」

李恪剛自兩儀殿出來,走在雲階之上,正欲出宮,卻突然听到身後傳來一陣呼喚聲。

李恪听到身後有人喚他,便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去,只見身後一個步履稍顯蹣跚的老人正扶著雲階旁的石階往他靠來。

李恪定楮一眼,來人竟是御史大夫溫彥博。

溫彥博乃是朝中老臣,已年近六旬,獨自一人下這層層雲階小有不便,已顯得有些吃力。

李恪見狀,忙返身向後,伸手扶著正在下階的溫彥博,兩人一同往下慢走。

「方才溫相可是在喚李恪?」李恪一邊扶著溫彥博,一邊問道。

李恪貴為皇子,兩人之間李恪為君,溫彥博為臣,溫彥博見李恪竟出手扶著自己,手中一亂,忙對李恪道︰「殿下乃當朝親王,老臣豈敢叫殿下攙扶。」

溫彥博說著,便想要甩開李恪的手,自己走著。

不過李恪卻笑了笑,繼續抓著溫彥博的手臂道︰「此處又無旁人,哪有那般多的君臣之分,在李恪眼中,溫相便是李恪的舊識尊長,別無他意。」

李恪待人謙和,彬彬有禮,連溫彥博一個老邁的臣子尚且關心有加,倒是與方才在大殿之中的張揚模樣全然不同,仿佛是兩個人一般。

溫彥博與李恪並非初識,兩人在李恪北上為質之時便在陰山見過,只不過那時李恪還是質子,溫彥博還是剛剛被縱回大唐的臣子。

舊識尊長,溫彥博听了李恪的話,不由地便想起了四年前,請命北上,將他自突厥換回的謙謙少年,那時的李恪便是如此恭遜有禮,四年之後,李恪還是如此模樣。

溫彥博對李恪笑道︰「兩載未見,當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風姿綽約,英氣逼人…」

李恪听得溫彥博之言,也笑道︰「溫相也是一樣,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溫彥博聞言,擺了擺手道︰「比不得當年了,當年在陰山落下了病根,此時還好些,一到深冬老臣這兩條腿便酸痛難當,幾難自忍。」

武德八年,溫彥博為並州道行軍長史,隨並州道行軍總管張瑾出兵,在太谷兵敗被俘,雖遭頡利嚴刑逼問唐軍虛實,卻依舊不吐半字,因此被惱羞成怒的頡利打入陰山苦寒之地關押,一關便是一年,直到李恪北上方才得回長安。

那是的溫彥博已經年過五旬,哪里受的住那般酷寒,以至于留下了病根,每逢天寒雙腿便劇痛難當。

大唐能有今日,離不開這些滿身風骨的老臣,李恪一臉肅穆道︰「溫相的腿疾是為我大唐而患,李恪絕不敢忘。」

溫彥博笑道︰「老臣這點小傷豈敢同殿下在突厥所受之苦相比,不說旁的,就連老臣這條命都是殿下給的。」

溫彥博一邊說著,一邊在李恪的攙扶下往階下走去,李恪走的很慢,很細心,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李恪雖為親王,但在他的面前從沒有半點架子,待他至誠。

溫彥博走在石階上,側頭地看了李恪一眼,恍惚間竟仿佛看見了他的幼孫溫翁歸的模樣一般,剎那間,溫彥博看著李恪的眼楮竟有了一種看著自家後輩的溫和與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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