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注源當然明白凌采霞的意思,但他對這兩個兄弟的矛盾仍舊存疑。
他只能佯裝不知,淡淡地道︰「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學姐,你去干涉不太好吧?」
「你別看九叔這個人整天笑呵呵的,其實雞賊得很。」凌采霞撇撇嘴,「我爸不知道被他坑過多少次。」
她仿佛下定了決心︰「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揭破他。」
羅注源一時沉默了,他不知道該不該阻止,如果胡子老漢真的在總壇出現,就能確定此人身份,如果凌采霞阻止,那麼就失去了識破重要人物的機會。
但此時他又有了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萬一胡子老漢真的是青狐?
而且是退隱的青狐,那北亭要抓捕她父親嗎?
凌采霞……的父親,羅注源突然有點慌張起來。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忐忑,對于凌采霞,自己一直在利用她嗎?利用一個這麼單純的人,他有種天然的負罪感,但為了大義,他還是能夠說服自己的。現在又要利用她來抓捕她的父親?
一個念頭驀地閃過︰糟糕,我是不是喜歡上學姐了?
羅注源的心底猛地一震,這是個危險的信號,自己是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談情說愛的!怎麼辦?怎麼辦?
凌采霞似乎要站起身來,此時突然回頭問︰「你在想什麼?」
「啊?」羅注源失神地道,「沒……沒有啊。」
「別騙我了。」凌采霞仿佛不用眼楮,也能洞穿他的心理。
羅注源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凌采霞突然笑了笑︰「你緊張了。」她伸手撩了撩頭發,臉上帶著神秘的笑意。
羅注源頓時清醒過來,這是個高級听風者,自己哪怕呼吸變化,就能暴露真實意圖,想明白這一點,他忽然冷靜下來。
既然是博弈,那就不能再露出馬腳了。
「學姐,我是擔心你阻止不了。」他恢復了常態,緩緩道。
「為什麼?你比我還了解我爸爸嗎?」凌采霞撇了撇嘴道。
羅注源正色道︰「你可能低估了兄弟間的情誼了。我猜你爸和九叔,曾經有過一番宏圖大業,也有過遠大的志向。現在你爸表面上歸隱了,恐怕還是放不下這份兄弟情。我是男人,懂得他這種潛意識的心理,不然,你爸為什麼不帶著你離開白龍島呢?」
「呀?」凌采霞一臉詫異,「好像真是這樣的。」
她忽然捂著嘴樂起來,而且越笑越開心。
羅注源無奈道︰「我說正經的,你笑什麼呢。」
「我笑你已經是個男人了呀。」女孩子的關注點果然與眾不同。
羅注源頓時感覺臊得慌,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你試試也可以,但我覺得沒什麼希望。」
「不管怎樣,我都要努力試一試。」凌采霞臉上露出堅決,「我不想爸爸再摻和這些沒完沒了的事。」
她走出茅屋,過了沒多久,她又返回屋里,臉上帶著深深的失望。
「嘻嘻,我說你勸不動吧。」羅注源偷笑。
凌采霞表情凝重︰「我根本就沒有勸。」
羅注源訝道︰「為什麼?」
「因為爸爸已經和四叔走了。」凌采霞顯然有些生氣。
羅注源暗道難怪,剛才沒有听到任何對話聲,他還以為凌采霞是跟兩人低語,自己耳朵遲鈍听不到呢。
「呃,那怎麼辦?」他隨口道。
凌采霞恨恨地道︰「我們去找九叔,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毫無話語權。」
「……」羅注源張大了嘴,他實在無法拒絕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是天上突然掉了個餡餅啊!——
有凌采霞帶路,羅注源簡直美死,而且既然是偷偷前往,凌采霞選擇的也是偏僻小路,這正中羅注源下懷。
再也沒有比這更名正言順的理由了,他很期待。
沒多久,兩人便找到了個非常隱蔽的旮旯角落。從這個角度,可以看清整個溶洞的情況,而溶洞里的人卻很難發現兩人的落腳點,凌采霞從小在這長大,小時候沒少干這種事。
出乎羅注源預期的是,溶洞內回聲響亮,居然大多數說話都能听見。
今天是十五,溶洞內火光通明,香火縈繞,人頭涌動,火光里十八羅漢的表情都清晰可見,不知道為什麼,也愈發猙獰和扭曲。
溶洞里大概聚集有幾百人,老老少少都有,但清一色男性。
祭壇上有兩個巫師模樣的人,以特別花哨的裝扮和最夸張的肢體動作,拿著鈴鐺木劍蹦來蹦去,展示著人類的祈願與抗爭,也顯示出癲狂與暴躁。
祭壇上還站著一個背影魁梧的漢子,他在給神位上香,滿臉虔誠,僅從側面看,羅注源便一眼認出是自己跟蹤的「青狐」,他果然回來主持大局了。
除此之外,就沒有看到什麼顯眼的人物了,哦對,還有凌采霞的爸爸和九叔都混在人群中,顯然好戲還沒有開鑼。
慈悲狐的臉上掛著難以捉模的笑容,胡子老漢卻依舊滿臉鐵青。
角落這邊,凌采霞自顧撫弄著鐘乳石上的溶點,無所事事。溶點是水滴形成的,有一種既濕滑又充滿生機的奇異感,她很清楚時間節點,無聊想找點事做,而羅注源也學著她,用手指感受大自然的奧妙。
不過,羅注源的眼楮是銳利如鷹的,余光同樣如此,這也是他入選為業余偵探的先天條件。
很快,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角,他眉眼一跳,來了!
正是老五「藍狐」和七色狐,老五的裝扮沒有任何變化,但七色狐卻穿了寬大的長袍,頭上戴著復雜的飾物,臉上涂著碳灰,一副純男子的打扮。
羅注源嘴角一揚,原來這是個男裝大佬,不過你也別想逃過我的眼楮。
他正在揣摩,祭壇上的立柱忽然火光爆現,這是巫師做法,噴出了特殊燃料制造出的光影盛宴,登時令溶洞中的人們容光煥發,注意力也集中到祭壇上。
凌采霞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低聲道︰「祭祀開始了!」
「咦,你怎麼知道?」羅注源隨口問,他確實不清楚凌采霞是如何感知的。
凌采霞掩嘴笑了笑︰「嘻嘻,我看到了火。」
羅注源暗暗咋舌,他明白凌采霞的意思,她並不是用眼楮看到火光的,而是通過某種溫度的變化,「看到的火」。
熱成像,他的腦袋里冒出了這樣一個名詞。
聲吶、雷達、熱成像儀三位一體,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