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居然知道是那香櫞的氣味有異?」桃娘頗為意外。
「嘿嘿!不謙虛地講,這個世上也許只有我才能分辨出其中的細微差異!你知道為什麼嗎?」宋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桃娘也不言語,只是搖了搖頭。
「姊姊,這就是命呀!你還記得我剛進屋時,我不是對小豆子說自己也曾經因為好奇吃過這香櫞嘛!不過我沒有說清楚地是,我吃的香櫞可不止一個!」宋顯笑道。
「因為就前些日子我在天水城的一個死胖子家為奴時,每天的事情就是和這香櫞打交道!姊姊你也知道,人做事情久了難免心生不滿!這香櫞雖然好聞,但天天聞著也讓人煩躁!況且那死胖子又對我極為刻薄,所以我就將這香櫞當成那死胖子,每天啃上四五個以解心中之恨!」宋顯說道。
「整整三個多月呀,每天都如此這般!所以,到了最後就算是閉著眼楮我也能分辨出哪個香櫞熟透了,哪個香櫞還生澀不堪。剛才進這屋時,我便覺得這香櫞有些許的怪異,本來應該幽香的味道居然有點點的沖鼻。當時我還奇怪是不是鼻子出了問題,或者是這品種不同,所以也未曾多心。」這時,宋顯搖了搖頭。
「直到後來入座,喝那頭杯酒之前我還萬分小心,暗自聞了又聞,嗅了又嗅!就算喝入了嘴中也沒有貿然咽下,而在嘴里含了許久。待確定真的沒有問題之後,再加上姊姊居然主動喝了多杯,我這才放下心來!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失魂香已經開始侵入我的體內。只不過當時我一個大意,居然中了你的幻術,然後便稀里糊涂地又喝了多杯酒,以至耽誤了察覺身體異樣的最好時機!
等我從你的幻術中驚醒,發現自己已然頭暈腦脹!剛開始我誤以為是這美酒醉人,只不過轉念之間我便發覺不對!因為如果只是美酒喝多所致,怎會我的丹田之中都開始隱隱刺痛?
于是我急忙催動真氣,這才發現經脈之中的真氣居然也開始生澀不前!直到這時,我這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回想剛才的種種,我便肯定這酒水飯菜其實並無問題,它們只是幌子,真正有問題的一定是那香櫞!」宋顯說完看了看低頭沉思的桃娘,「姊姊,不知我猜測的對不對?」
「咯咯!看來我還是小瞧了公子!沒想到你歲數不大,居然就懂得如此謹慎小心!而且這其中的關竅居然也讓你猜對了七七八八!失敬,失敬!」這時那桃娘抬起了頭,笑了起來。
「實不相瞞,這所有這一切都是我有意而為!小豆子不小心說漏嘴的話,我的精心打扮,以及之後的自罰三杯,甚至那魅惑之術都只不過是為了讓你將疑心全部放在酒水之上,而忽略了那真正的殺招失魂香。等到最後就算你察覺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這毒到底來自哪里!在你驚慌失措,無計可施之際,那毒也已經侵入了五髒六腑,所有一切已然晚矣,正所謂‘勝負已定’!」桃娘也不再遮掩,反而以實相告!
「姊姊,平心而論,你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設計的還真是巧妙無比!像我這般已經處處小心,但終究還是上了一半的當!要不是之前的香櫞之事太過巧合,而且我曾經見識過你們妖狐的魅惑之術,所以能很快從你的幻術之中驚醒察覺到自己中了毒,並且迅速找到那毒源,然後一面悄悄閉氣凝息一面催動真氣緩緩祛毒,還真的支撐不到現在!」宋顯搖了搖頭。
「不過話說回來,姊姊這樣用心良苦也都全是為了小豆子,宋顯雖然深受其害,但依然由衷的欽佩不已!」宋顯這時又繼續說道。
「我知道公子極為心善!只不過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替我說話!桃娘真是羞愧萬分!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我修為不高,想要騙那些有些修為的藥人入甕,只能出此下策!」桃娘嘆了口氣。
「姊姊,我現在還是那話,我真的會找明奕前輩回來救小豆子的,只要你現在放我走,我決不食言!」宋顯又說道,「至于這幾日,我倒是可以試一試,看可否用我的真氣和部分精血幫他支撐一下!而且等我找到青檸幫她解了圍,我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想辦法救人!」
「公子,恕桃娘不敢賭這人心!」桃娘依然固執地搖了搖頭。
「唉,既然如此,那就對不住了!桃娘,我命你速速將解藥拿來,然後退後開門!不然這狐妖不是三天撐不過去,而是一刻鐘也撐不下去了!因為我會親自送他上路!」宋顯說完,將手中斷劍向上一挺。
「公子,你……你怎麼舍得對小豆子下手?」桃娘喃喃說道。
「桃娘,我這也是被你逼的!我死不要緊!但是我要是死了,一定會害死青檸、害死尹柔、害死好多人!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宋顯終于將臉上的笑容全部收起……
「公子,我不信你這樣的良善之人會忍心對無辜的小豆子下手?」桃娘不退反進,向前邁了一步。
「桃娘!你再動半步,我就要讓這小東西一命嗚呼了!」宋顯咬了咬牙說道。
「公子,你不忍心的!小豆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舍得?」桃娘又緩緩邁出了半步。
就在這時,只听「噗嗤」一聲,宋顯手中的斷劍向前一挺。小豆子脖頸中的鮮血已經沿著劍身流了下來!
「你……你居然真的動手!」桃娘大吃一驚,然後急忙後退了一步。
「退後、開門、解藥!」宋顯也不再廢話,直接說道,「要不然馬上就會有第二劍!」
桃娘雙目圓瞪,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扔到了宋顯懷中。
「這里面就是解藥,服用一顆,片刻見效!」桃娘嘆了口氣。
「好!很好!那現在你去開門,我要到院中再服用此藥!」宋顯則立刻說道。
桃娘看了一眼那已經滴到地上的鮮血,然後緩步走到門口,將堵住房門的桌椅全部挪開,接著打開了房門,目送宋顯一手抱著小豆子,一手將劍架在他脖頸之上,緩緩退到了院中。
「桃娘姊姊,你不能出來!你要將門關上,然後按照我說的去做!」退到院中的宋顯大聲喊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桃娘臉色開始鐵青。
「之前我在院中和小豆子交談時,知道姊姊曾親自教他背誦那世上凡人孩童都要學的蒙學之書《千字文》,是不是?」宋顯大喊道。
「不錯!」桃娘點了點頭。
「小豆子雖然身體抱恙,但有你這個娘親還是挺幸福的!宋顯自小無父無母,一時之間覺得甚是羨慕!不如姊姊也像教小豆子一般,將這《千字文》背給我听吧!」宋顯繼續說道。
「什麼?你讓我背《千字文》?」桃娘不由一愣。
「正是!因為我也想學了!不過呢,我學的時候肯定和小豆子不一樣!請姊姊一定要關上房門,盤膝而坐背對我們,然後再大聲背誦!記住呀,一定要大聲!而且背誦完之前絕對不能回頭、不能停!」宋顯特意叮囑道。
「你,你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有心計!」青檸頓時明白了宋顯要做什麼!
「多謝姊姊夸獎!我早說了,我可惜命的很!不過姊姊放心,雖然你我現在互為敵手,但我還是講信用的!我就在院中听著!等你背誦完了,我這身上的毒解了,我自然會將小豆子放下!姊姊,你要記住,我的耳朵很靈的,萬一讓我察覺出你有什麼異樣,唉,你知道我也會很難過的!」宋顯故意嘆了口氣。
「好!好!公子果然聰慧過人,是我桃娘看走了眼,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你!我自願認輸、甘拜下風!」話音剛落,桃娘已經將那門關上,然後背對房門盤膝而坐,開始大聲誦讀︰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雲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
那《千字文》足足有千字之多,想要一字不落的片刻之間就背誦完畢根本不可能。
而且宋顯還時不時喊上兩句「背的太快」「听不清楚重新背」之類的話,桃娘用的功夫自然就更長了。
她想要扭頭去看,卻又擔心那宋顯真的發覺,一怒之下將小豆子的脖頸割斷,于是最終還是忍住。
等她終于背誦到「謂語助者,焉哉乎也」這最後一句之時,再也忍耐不住,瞬間一跳而起,然後破門而出!
只不過這時院中哪里還有宋顯和小豆子的人影只剩下那敞開的院門,還有院門正下方的一個小瓶子。
那小瓶子正是那瓶解藥,只不過看起來未曾開啟。
桃娘不顧上這解藥,直接穿過院門來到外邊。
她舉目望去,卻發現天地茫茫,仿佛這世上從來只有她一人存在一般。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