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顯、晴嵐對視一望，皆大驚失色。
他急忙小心地探頭去觀望，只見王胖子正一只手拎著那女子後脖領仿佛騰雲駕霧一般的急速而來。
「媽媽的，這王胖子不僅會走路，居然都會跑了！」宋顯暗罵一句。
他來不及解釋，一把拉住一臉懵懂的晴嵐轉身就向內屋的床底跑去。
「宋……」晴嵐還想問什麼，宋顯一把將其嘴巴堵住，然後急忙用手指了指床下。
「王胖子你個死肥豬，你要是現在不放老娘走，等我出去之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要找尹大公子，還有李大公子幫我討這個說法！我就不信這天水城沒有王法了！」轉瞬之間，戚小小咒罵的聲音已經到了屋門口。
屋內，宋顯剛剛將留在外邊的手臂收到了床底，王胖子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
「哈哈，戚小娘子你還是罵人的時候更帶勁！」王胖子大笑道。
不過就在這時王胖子那笑聲卻戛然而止。
緊接著「撲通」一聲戚小小被扔到了地上，然後「哎呀、哎呀」的哀嚎不止。
「閉嘴！」王胖子忽然大吼一聲。
宋顯頓時感覺床架上的灰塵都被震了下來。
一時之間一片寂靜，宋顯只听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從鑽到床底開始就緊緊抓住他臂膀的晴嵐，此刻雙手抓得更緊了。
宋顯側臉望去，發現一只大手在地上將什麼東西撿了起來。
「這是你干的？」王胖子的聲音似乎都有些變了。
「不錯，就是老娘干的！居然想讓老娘穿上這種下賤婊子都不會穿的破爛衣服，打扮成不知哪個有人生沒有人養的小浪蹄子哄你開心，你做夢吧！」戚小小這時不怒反笑︰「沒想到你這個死肥豬居然好這口，我說怎麼忽然對我百般討好。也不知是哪個**丑八怪，穿這樣的可笑衣衫，用這樣的破爛銅鏡，還戴著這樣給我當鞋拔子都嫌硌腳的簪子……」
「啪、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耳光聲瞬間響起，剛剛還破口大罵的戚小小轉眼間就披頭散發，癱倒在地上含糊不清的申吟不止。
宋顯瞅見王胖子的大手一把薅住了戚小小的頭發，然後居然順勢將其拎了起來。
「你居然將這木簪摔斷了！這可是貞兒留給我的最後一件完整物件了！最後一件，你懂不懂？你現在居然將它摔斷了，你居然將它摔斷了……」王胖子不斷重復著這句話，聲音由小變大，由低沉變高亢，由難過變憤怒。到了最後，居然變成了嘶吼。
「啊！！！」戚小小那震破耳聾的尖叫聲忽然直刺耳朵！
宋顯瞧不真切，只能看到一縷一縷的黑發不斷地散落到地上。
不過等他瞧真切了卻急忙把頭扭了過來，擋住了想要看個明白的晴嵐。因為那些頭發的發根上還帶著絲絲鮮血和大塊的頭皮盛怒之下的王胖子居然將其頭發直接拔了下來。
「不要呀，疼死我了！」戚小小一遍尖叫一遍含糊喊著。王胖子則不理不睬，一邊低吼一邊將其頭發全部拔光。
「你個賤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來還說多留你的性命片刻。但現在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貞兒，我現在就將這個膽敢辱沒你的賤人碎尸萬段！」王胖子喃喃自語道。
「我錯了！公子我錯了！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听到這話的戚小小此時再也顧不上其它，急忙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王胖子根本不理會她，蒲扇大小的手掌一把拽住了戚小小的兩只胳膊，然後用力一拉。
伴隨著「噗」的一聲和「嗷」一聲慘叫，狼藉的地面上瞬間多了兩大灘血跡，兩條血淋淋的胳膊從王胖子的大手中垂了下來。
強烈的血腥味傳來，宋顯幾乎要吐了出來。他狠狠吞咽了幾口吐沫才將那胃中的不適壓了下去。
不過還沒等他徹底恢復，地上又多了兩條血肉模糊的大腿。
「我的胳膊、我的腿！」本已昏死的戚小小又醒了過來。
見到眼前的景象，她不由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殺了我吧！你快點行行好殺了我吧！」
伴著讓人干嘔的血腥味，听到這話的王胖子忽然森森地笑道︰「你現在想死？可是我現在忽然有些後悔，我想放你一條生路了！」
「不，我不想走了！奴婢求求你了！我現在只想一死！」戚小小已經沒有了力氣叫喊，開始低聲哀求。
「哦！那戚小娘子恨我嗎？」王胖子又問道。
「不，不恨了！我只求你發發善心趕快殺了我！」戚小小虛弱的有些說不出話了。
「哈哈哈！恭喜戚小娘子居然在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看破了生死，了卻了愛恨情仇！真是可喜可賀之事！」王胖子忽然大笑起來，「說起來你比我聰慧百倍呀！如果當年我能早看破這生死之事，現在又何必守著這個早就破碎不堪的舊房子獨自消愁呢？」
說到這里，王胖子忽然從懷中掏出了酒壺，猛得灌了幾口，然後對天大喊道︰「貞兒，我錯了！我是真的錯了！」
「王，王公子，求求你……」戚小小氣若游絲道。
「好！看在你我也算熟識的份上，我答應你！不過你毀貞兒木簪、壞她銅鏡、污她衣衫、辱她聲名之事還沒有了結。等了結了此事，我就送你上路！」王胖子又喝了一口酒，然後鄭重點了點頭。
「你，你要做什麼？」戚小小拼著最後一口氣問道。
「我要先給你顆保命的丹藥，吊住你最後一口氣以防你提前死了！」王胖子又打了一個酒嗝，道。
宋顯只听到「咕嚕」一聲，應該是王胖子給垂死的戚小小服下了丹藥。
「你，你要救我？」不大功夫，戚小小的聲音中居然多了一絲氣力。
「嗯，我要救你！」王胖子的舌頭雖然有些大，但還是能听清楚說什麼。
「王大公子，那你快點再給我一顆剛才的丹藥！只要你救了我，戚小小來世給你做牛做馬都成！」盡管已經如同人彘，但戚小小依然不甘心就這樣死掉。
「不，不！我都答應要殺你了，怎能言而無信？」王胖子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可是你剛才說……」戚小小掙扎著問道。
「哦，我現在是要救你不假。但我是要先救你再殺你！戚小娘子你放心好了，本公子最言而有信，今天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的！」王胖子繞口令一般說道。
「王公子，我……」戚小小開始哭泣起來。
「我剛才說了，有些事情還沒有了結。我幫你續命是為了幫你了結這些事情。你看，因為你出言不敬，一會我要先拔掉你的舌頭；因為你目中無人，所以要接著挖掉你的眼楮；因為你言而無信，然後就割掉你的耳朵。最後呢，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送你上路！」王胖子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最後還要將你的這些骨頭和和肉砸爛、磨碎，然後埋到那些花的下邊做肥料。你知道嗎，那些花兒可是貞兒曾經最愛的！不過這些年也多虧了你們這些人的骨頭和鮮肉，那些花兒才開得如此鮮艷！」
宋顯听到這里頓時覺得身上冷汗直冒他之前還覺得那些花朵美麗，沒想到居然是用人的血肉做的肥料。
「好，好！王大公子真是言而有信！你放心，老娘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戚小小拼勁最後的氣力嘶喊道。
「噓！戚小娘子別動怒呀！忘了告訴你，估計你這鬼你也是做不了了！因為你的魂魄也會被我拿來當做花肥的。你真以為就憑你們這些人的一堆爛肉就能養出這些聚靈花？」王胖子呵呵笑了。
「死……」戚小小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就慘叫一聲，口中嗚嗚的再也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那王胖子居然開始高聲吟唱︰
長夜思君兮形影孤，
上中庭兮霜草枯。
雁鳴哀哀兮吾將安如，
仰天太息兮抑郁不舒！
……
血腥之氣彌漫鼻中；淒慘的申吟之聲貫穿耳中；殷紅的鮮血映在眼中。在加上地上的斷肢殘臂，宋顯覺得如此情景下王胖子還能引吭高歌，他一定是瘋了。
宋顯覺得自己也要瘋了他現在只想沖出這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地方，哪怕就是讓他死都比繼續躲在這里要舒坦。
就在這時，一雙顫抖不止的小手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不斷發抖的宋顯。他感到一陣孱弱但清晰的心跳從背後傳來。
這心跳讓他慢慢平靜了下來他還在人間，他還活著，他身後還有一個比自己更需要安慰的小姑娘！
宋顯閉上眼楮，努力讓自己不再去听那些聲音，想那些畫面。
漸漸地，他仿佛什麼都忘了，忘了眼前的殘肢斷臂，忘了癲狂高唱的王胖子，忘了那找不到的出口，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一時間，這天地之間就剩下了自己和身後那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