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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之未來

那唱儺戲的五人正在一家客棧歇腳,因為趙爾豐遇刺,蓉城已經封鎖了城門,他們一時不得出去,便住了客棧的大通鋪。

「師父,這一回可是等到一只肥羊,出手當真是闊綽。您可不知道,他喊價五十兩銀子的時候,我的心髒都到嗓子眼了,沒想到還是您老人家沉得住氣,真料到這小子會繼續往下喊價。」他們幾個人擠了一間大通鋪,沒有住旁人,一個青年便將那錢袋子里的銀錢都倒了出來,里頭是完整的十個銀錠子。

其他人也是眼楮放光,這樣的好事可不是年年都遇到的,更別說一下子還拿了百兩銀子。

「嘿,這錢也就給你們看看,大半還是要換成供品,送給二郎神享用。」那老農看到這些人的模樣,便冷笑了一聲。

他雖然此刻依然岣嶁著身體,眼神黯淡渾濁,卻再也見不到唯唯諾諾之意。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泄了氣,把銀錢塞回了錢袋子里。

他們雖然是巫儺一脈,但不入正統,連旁門也不是,只是下九流的勾當,所以也有「五弊三缺」之說,即「鰥、寡、孤、獨、殘」和「錢、命、權」這幾種。

他們每人至少得守住一弊一缺,才能入了巫儺的門。

這種命中缺錢、孤老終生已經是好事了,如果胡亂的利用術法斂財,那害的就是自己的命。

「噗。」

就在為首老農準備再說話的時候,他的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刺啦。」

他胸口的衣服憑空的出現了一道裂口,仿佛有人在此處刺了一劍。裂口雖然不大,但血流不止。

「師父!」

眾人圍了過來,把老農扶住,一個個慌然失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糟糕了,遇到硬茬子了。我也是看走眼了,卻沒想到買面具的也是同道中人!」老農擦干了嘴角的鮮血,勉力坐直了身體。

他那儺神面具,是他們這一派供奉的寶物,內里蘊藏著二郎神的靈性。

這個二郎神雖然也是三只眼,卻並非記載中的那灌江口二郎真君,其真實的來歷是氐羌舊地的地方信仰,當地人有「黥額為天」的習俗,即用刀在額上刻上痕跡,然後在傷口涂上墨,看上去像一個豎起來的眼楮。

這個神原來不叫二郎神,只是因為傳到了川中地區,其形象又像極了二郎神,便也叫了這個名字。

儺神面具上有二郎神的法力,具有勾動人心的力量。這本是為了他們這些巫儺在跳儺戲時更受百姓敬畏,但偶爾也有一些有錢人,受到面具的影響,覺得此物是個寶貝,便出錢買下。

巫儺供奉的二郎神本就不是正神,這些有錢人買下之後,命格就會受到影響。

或是短壽、或是漏財,這些失去的壽命和財運,實際上都被二郎神所攝走。

面具攝走這些人的命、運後,便會重新回到儺人的手中。

因為儺戲一年才這麼一次,而且這些苦主通常過段時間才暴斃或者家道中落,竟然也無人將此事和面具的聯系到一起。

「儺神面具是我這一派的看家寶物,萬不可遺失在外。先把那傷藥給我拿些過來,今晚我們去會會那位朋友。」老農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厲色,多年打雁,今天倒是失了手。也不知道這人是哪來的過江龍,一點規矩都不懂。

……

「三哥,當真是你過來了,白信給我傳話的時候,我還以為在做夢。你可不知道,當初廣安出了問題,我們哥幾個差點沒跑到總督府把趙爾豐這老賊給宰了。」在吳玄之住著的宅邸里頭,多了十來個人。他們都穿著馬褂,但都沒有留辮子。行走之間,隱約能看出干練,倒像是行伍中人。

「所以我當初才讓白信攔著你們,你們是這個國家的未來,豈能因我個人之事就壞了大計?本來我的身份敏感,是不想與你們見面的,但近些時日,川中恐怕會有些亂子,所以把你們叫來,囑托些事情。」吳玄之看著眼前這一個個朝氣蓬勃的年輕臉龐,不由得有些感慨。

听到此話,眾人立時收了玩笑的心思,一個個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像是等待著上官訓話。

「五年前川漢鐵路籌款的事情想必你們也知道,近些時間,蓉城部分鄉紳會借著此事向朝廷施壓,到時候可能會引起非常大的震蕩。不管別人怎麼做,你們部下的新軍千萬不可亂來。便是鐘穎下令,你們也不用理睬。」吳玄之停頓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這些人與他都是同鄉,不過都是佃農貧戶家的子弟,要是放在更早年間的時候,或許能叫家生子。但現在不講究這個了,他在十年前的時候,就出錢把這些人送出國學習,而後又讓他們借著這個履歷加入新軍。

因為有海外留學的經歷,他們的起步就很高,最差的也是棚正,管著十幾號人。混的最好的,已經當上了排長,下面有四五十人。

這些人管的兵馬加到一起,那就是四百來人,已經算是不小的勢力了。

吳玄之為什麼要把宋元德送走?宋元德是蓉城本地人,在新軍中關系復雜,不把他送走,等這些新生派成長起來的時候,雙方必然會出現矛盾。

現階段,吳玄之還不想跟本土派的勢力撕破臉。

畢竟要說起來,他自己也是川中勢力的一部分。

「三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別說是按兵不動,就是把鐘穎給綁了,我們也沒二話。」吳玄之這話剛說完,這些人便拍著胸脯應下了。

這些人跟吳玄之是高度綁定的,他們與吳玄之不僅僅是兄弟的關系,實際上,吳玄之家族在國外公司的股份,他們都佔了不少。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早就是利益共同體。

吳玄之笑了笑,卻並沒有繼續說話,他相信,這些人說的都是實話。

聊完了正事之後,眾人便話起了家常。要說起來,大家也是有一兩年沒見了,各自都有說不完的話。

不知不覺間,天就黑了下來。

吳玄之正要讓他們先回去,忽然得,他耳朵微微一動,听到宅院外頭有些動靜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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