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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劉勃勃犯邊

公孫娥說道︰「我是半年前來到長安,拜入鳩摩羅什法師座下的。我們女弟子有數百人,但長駐草堂寺的只有二十余人,同宿于一草廬。與我挨于一起的,便是玲兒。

「很快我便發現,玲兒與眾不同,她不梳頭,不洗臉,不與人說話,一人獨來獨往,別人都不知道她名字,皆叫她傻丫頭。

「因我容貌被毀,別人看我時皆臉露懼色,甚至有厭惡之色,我便也很少與同修道友們說話,無形中,我與玲兒便成了另類。

「但玲兒始終也不與我說話,只在看我時目光不排斥而已,我們便這般不咸不淡地過了三個多月。

「三個多月後的一天,她病了,發燒,咳嗽,後來竟是神志不清,同宿的幾個道友起先還照看一二,後來便怕傳染,齊齊搬了出去,只剩我與玲兒。

「我從法師處討了幾味藥,讓玲兒服了,方漸漸穩住病情,這已是四天後了。

「到第四天,我為她梳了頭,洗了臉,發現她竟是一小美人兒,看著她眉心的朱砂痣,我心里驀地一動,她的容貌,竟與師父說的玲兒一般無二!我便上了心。

「許是佛菩薩賜福,那日夜間,一直默不作聲的她突然說起話來,盡管是病中發燒胡言,我听了卻是又驚又喜又悲。」

說道此處,公孫娥突然聲音哽咽起來,她頓了頓,接著說道——

「那日夜里,她直叫冷,冷,我將兩床被子皆為她蓋上,她仍舊發冷,我便將她摟于懷中,她忽然說,媽媽,抱緊些,把玲兒抱緊緊兒的,玲兒冷!她反復這般說。至後來,她又呼叫道,大哥,景哥哥放火,你別讓他放火。就這樣,一直到天亮時,她才不喊冷,也不喊熱,沉沉睡去。

「自那夜,我便知她叫玲兒,且極有可能便是我的小師姑玲兒。一直睡到巳時過,她才醒來,一醒來,便抓起地上土往臉上擦,又將頭發弄亂。我說,玲兒,你別這樣。她听了竟身子哆嗦了一下,急還口說,我不叫玲兒,叫華兒。

「我一听,心里有了底,她平時與我也是極少說話的,更別說還口了。我便又說,你別怕,我不會害你,我知你名字,你叫段玲,是吧?

「我本以為她會驚喜,哪知她一听,竟驚恐地看我,隨後忙說,我不叫段玲,叫華兒我叫華蕊珍。」

華蕊珍?段有一怔,旋即明白,母親叫陳蕊,父親叫段珍,此是將母親,父親名字中各取了一字。不知是呂華還是玲兒所取的此名字?便眼望熟睡的玲兒,心內一遍遍叫︰玲兒,玲兒……

公孫娥繼續說道:「我見她如此,猜想定是受了極大刺激或是恐嚇,便不再追問,裝作若無其事,說,噢,原來你叫華蕊珍,好名字,你一直不說名字,我才誆你說的。她听了不再那般緊張,卻也不再與我說話。

「到第七天,她的病已全好,同宿道友們另尋了住處,我也樂得單獨與玲兒一起。

「從那以後,我便夜夜與她說話,給她講故事,講我的事。她只是听

,安靜地听,從不說話,只在我講到師父時,她眼楮亮亮地望我,我便詳細講師父的外貌,說話的語氣等,只是不知師父當年是從哪兒來到高溝堡的,講不清師父以前的事,玲兒便眼神漠然,似是不信我說的話。

「我與玲兒,日間一起听法師講經說法,夜間她听我說話,如此過了三個月,我已無故事可講,無話可說了。她依舊極少說話,也堅決不梳頭,不洗臉,我能看出,她已對我有了親近之心,只是不大信任我。

「前日,忽有一群化子到草堂寺來討飯,化子們大聲喊著散花樂,逐間房屋一一查探甚麼,說是討飯,又不像討飯,給了吃的還不走,滿竹林亂竄,後來被執事轟走了。

「我听了化子們所唱,心中早已起疑,那分明就是師父在找玲兒!看玲兒時,她亦在發呆,還偷偷哭了。

「夜里,玲兒第一次主動與我說話,她問我,你師父真的叫段有?我說千真萬確,他以前叫陳有,真名叫段有,我若誆語,墮入阿鼻地獄!她又問,你師父今年多大?我說不超十八歲。她又讓我說了陳華爺爺的事,之後又讓我發誓未打誆語,才說句,我要有你這麼個師父多好!便不再說話。

「我本以為她要承認自己便是玲兒,哪料到會是這般!我不再追問,假裝熟睡。這一夜,玲兒根本就未睡,一直在偷偷哭,嘴里一遍遍喊著︰哥哥,哥哥……

「天亮後,玲兒早早起來,倚門而望,我也未去听經,與玲兒在竹林轉悠,一直到午後,才看到他。」一指崔大河,「與十幾個化子唱著散花樂來到,我一問,方知師父已當了丐幫幫主,召集眾兄弟找尋玲兒,我便欲和玲兒隨往,玲兒卻死活不願,哪兒也不去。

「到了夜里,突然有六七十名漢子揮大刀沖進草堂寺,口中喊著‘新佛出世,舊佛當誅’,到處殺人放火。我向玲兒說這是彌勒教的人,便護了玲兒,邊逃邊殺,後來玲兒受了煙嗆,跑得又過猛,便昏倒于地,我與四名惡魔正廝殺,剛殺了一人,便听到師父聲音,後面的事,師父都知道了。」

眾人听了,唏噓不已。

段有目光從段玲臉上移開,說︰「玲兒已找到,多蒙眾兄弟與公孫娥,感激之言,段有羞于出口,大恩不言謝!」說著站起身來,向眾人一揖到底,公孫娥等諸人慌忙還禮。他接著說道,「此番找尋玲兒,不意與彌勒教毀殺草堂寺撞于一起,天亮後朝廷必派兵嚴查,為避免不必要麻煩,大伙休息一個時辰,待城門開後即刻離去,各回各分舵,此為其一。其二,敝幫剛剛成立,諸事尚需捋順,晉朝地界須盡快成立分舵,已成立的分舵亦須考察規範,此事先有勞姚仁師兄、石開大哥與無敵、萬敵兩位前輩,半年後你們四人到涼州高溝堡總舵議事,如何?」見眾人無異議,便讓大伙就地睡了。他與公孫娥則一左一右,坐于段玲身邊小憩。

段有沉沉睡去。

他已有兩夜未眠,困倦至極。

天明時分,他忽地一個激靈,只覺有人瞅他,用眼角余光瞥

去,果見段玲眼楮睜得大大的,定定看他。他心中一喜,伸手欲模段玲頭,段玲卻呼地一轉身,團入公孫娥懷中,眼楮黑黑地看著他。

段有沖她笑笑,內心柔軟。玲兒失散時,只有五歲,時間已過去九年,不認得親哥,當在情理之中。他便復埋頭于臂間,並不打擾玲兒。

天大亮後,姚仁、石開等眾兄弟告辭,只剩公孫娥、朱元、陳常及涼州分舵的二十余名弟子。陳常已購置了一輛馬車,公孫娥與段玲坐于車內,布幔圍著,其余人皆騎馬,出了戶縣城,一行人緩緩向涼州而行。

段玲一直挨公孫娥而坐,除吃飯外,並不露面,亦不與段有、朱元等人說話,且稱公孫娥為姑姑,公孫娥糾正了數次,她仍是不改口,只得作罷。

朱元便說道︰「小師姑,公孫娥乃我們師姐,你稱她‘姑姑’,讓我們怎生稱呼她,難不成要稱她太師姑?」眾人便哈哈笑起來,紛紛插科打諢——

「副幫主,太師姑尚小了輩分,應叫太太師姑。」

「不對不對,我等小了四輩,直接叫祖師姑得了。」

「叫玲師姑的姑姑。」

………

公孫娥探頭叱道︰「亂嚼舌,大師姐便大師姐,哪個若再亂叫,小心你的狗頭!」

眾人便哄笑起來。過會,又嚷嚷著讓朱元和公孫娥比試一番。

一路上,眾兄弟如此這般說笑,目的只有一個︰引段玲說話。

段玲只與公孫娥在車內小聲說幾句,即便如此,段有心中亦是大慰。

到了次日,官道上突然多了軍隊,不時有一大隊軍士經過,往長安方向急去,從其旗幟看出,皆是姚秦軍隊,卻不屬同一人統領,一日時間所遇軍隊,應分屬三人統領。段有突然記起前日夜間姚無敵所說話來,姚弼欲奪嫡,姚懿將軍致信各皇子回長安掣肘姚弼。現姚弼已伏誅,眾皇子卻仍是舉兵涌向長安,豈不引起沖突?

長安,已處于風雨飄零之中。

幸虧已找到玲兒。

便加快速度趕路。

再行兩日,已至南涼地界,雖離北涼高溝堡尚遠,終歸已遠離姚秦,到了涼州。眾人不再緊張,又說笑喧嘩起來。

這次卻是朱元摁了陳常,亂其頭發,泥巴涂臉,換其衣服,將陳常扮成一十足乞丐——高溝堡眾弟子因瑞安府之故,衣食已無憂——喚段玲看,說︰「小師姑,九年前你與師父便是這般打扮,混出了涼州城,你看像是不像?」

段玲掀了布幔一條縫,只看了一眼,便縮回頭去。

段有心中一動,當年玲兒只有五歲,她是否記得當年之事?自己倒是未想到這茬!朱元倒有辦法。一念間,他便心生一計,一頭從馬上摔下。

朱元等人驚叫一聲,就見布幔大開。公孫娥已從馬車上躍下,與朱元等人一道,將段有攙扶于車上,與段玲、公孫娥坐于一起。(到縱橫中文網看正版《繼絕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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