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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相約乞巧

如一聲驚雷,從當頭炸響。蘇夫人看著葉裳,久久回不過神來。

過了好半晌,她才出聲,「你說你要娶……風暖?」

葉裳點點頭。

蘇夫人默了片刻,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他,「地上涼,你先起來說話。」

葉裳搖頭,「伯母不答應,葉裳長跪不起。」

蘇夫人看著他,不由得笑了,「你這孩子,有你這樣求婚的?你是求婚呢?還是逼婚呢?」話落,她笑道,「我沒說不答應你,但是暖兒這孩子,性子實在太野,這些年,外面跑慣了,更是慣出來個凡事自有主張的毛病,她的婚事兒,若不是她自己點頭,誰說了也不算。」

葉裳看著她笑道,「只要伯父和伯母同意,她那里,交給我就是。一日不答應,兩日,十日不答應,一年,一年不答應,十年,我總會讓她點頭的。總之,這一輩子,除了我,她不能嫁給任何人。」

蘇夫人聞言,又氣又笑,「我剛說完她自有主張,看來你的主張比她還要加個更字。」

葉裳執著地道,「望伯母成全。」

蘇夫人笑道,「今日、今時、今地,你都這樣說了。我若是不點頭應你,卻是不該了。」

葉裳道,「蘇府不欠容安王府的,伯母不必看在我父王、母妃面上。」

蘇夫人伸手點點他腦袋,又被氣笑,「你這孩子,心眼兒怎麼就這麼歪?你今日喊我來這里,當著你父王、母妃的面起誓跪地求婚。如今又說什麼蘇府不欠容安王府的,讓我不必看在你父母面上,你這是把我饒進你的彎子里了。」

葉裳勾唇淺笑,輕聲道,「父王、母妃只是做個見證,我本意是想讓伯母體會我誠心求娶之心。伯母此時可以不必看他們面子,過往之事和今日之事是兩碼事兒。伯母只看我本人就好。」

蘇夫人又是好笑,「看你本人,你本人有什麼值得拿得出手的地方嗎?」

葉裳正色道,「我此時孑然一身,無禮相奉,唯這張臉拿得出手。以後容安王府未必會在我手中榮華盛極當年,但我力所能及之處,必不敢敗父母傲骨。」頓了頓,他又補充,「風暖唯吾之心,無心難活。哪怕我是個火坑,我也想拉她跳進來。榮辱與共,生死不棄。」

蘇夫人又沉默了一瞬,也正了神色,斟酌地看了他半響,方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他,感慨說,「你是個好孩子,就沖你這份心,這番話,若是暖兒能嫁你,我也沒什麼可說的。起來吧。」

葉裳就著蘇夫人的手,站起身,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

蘇夫人立即緊張地說,「地上涼,染了寒氣了吧?你傷勢還未痊愈,便這般折騰。趕緊出去請大夫看看。」

葉裳壓住了咳嗽,笑著搖頭,「伯母,我無礙,只是得您首肯,我心里高興。」

蘇夫人松了一口氣,看著他,笑道,「你這孩子,看來打暖兒的主意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些年,她往京城跑,我雖知道,但也未曾深想。如今看來,你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葉裳彎了彎嘴角,笑意染上眉目,灩灩清華,「她說過護我一生,但無心嫁我。我卻容不得她。」

蘇夫人失笑,擺手,「罷了,你們的事兒,我便不管了。皇上有意為你們賜婚,但如今又出了這麼多事兒。太後那里,怕是還會有所考量,你有此心,但也不宜操之過急。畢竟,你們的身份,若是一旦擺到明面上,可不是一家兩家之事,關乎朝綱,也關乎社稷。還是要妥善謀劃一番。」

葉裳頷首,「伯母放心,我曉得。」

蘇夫人點點頭,又看向牌位,輕聲道,「我便不上香了,蘇府的人,沒資格上香。」

葉裳抿唇,也輕聲道,「我吃過戰場將士們的肉,也沒資格上香。」

蘇夫人一時沉默。

葉裳也沉默了下來。

又過了一炷香,有老僧在門外道,「世子、蘇夫人,有人來了。」

蘇夫人動了動身子,對葉裳說,「這里陰涼,你的孝心盡到就好,不宜多待。」

葉裳點頭,「我送伯母出去。」

蘇夫人頷首,出了佛堂的門,葉裳隨後而出。

二人來到門口,只見門口除了陳述、沈琪、齊舒等人外,還站了一名女子。女子蒙著面紗,身段窈窕縴細,遠遠看來,香風陣陣,楚楚動人。

雖然面紗遮住了容顏,但只看一雙美眸,也讓人知曉這定然是個美人,極美的美人。

這個美人,是國丈府的小姐,許靈依。

京城三美之一的許靈依。

蘇夫人看到許靈依,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葉裳,只見他臉色清清淡淡,無波無瀾,一雙眸子更是淡漠,她微微地露出笑意。

許靈依見二人出來,上前一步,屈膝見禮,「蘇夫人,葉世子。」

葉裳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蘇夫人笑得和氣熱情,「這是許小姐?我回京城這麼久了,還未曾見過你,果然如傳言一般,鐘靈秀美。」

許靈依垂下頭,「夫人過獎了。」

蘇夫人笑著問,「怎麼只你自己來了?你母親呢?」

許靈依咬唇,「母親在前面听靈雲大師講佛法。」

蘇夫人笑著點頭,「我也還是多年前听過一次大師講佛法,趁著還未散場,我也得趕緊過去听听。」話落,她笑著對葉裳故意客氣地說,「葉世子不必送了。」

葉裳極為配合,語氣淺淡,「夫人慢走。」

蘇夫人抬步離開。

葉裳轉頭對陳述等人道,「走了,下山了。」

陳述等人看看許靈依,又看看他,點了點頭。

葉裳抬步向外走去,他剛走兩步,許靈依開口,「葉世子且慢。」

葉裳停住腳步,淡漠地看著她。

許靈依隔著面紗,一雙美眸鎖住她,輕聲說,「葉世子,你能陪我進去上香嗎?」

「不能,許小姐身體不好,佛堂內陰涼,奉勸你還是別進去了。你獨自一人,也不該來此。」葉裳果斷地拒絕,用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說了一句話,轉過身毫不猶豫地離開,步履都透著絲清寒。

許靈依咬唇,看著他的背影,雙手緊緊地攥緊袖口,手指發白。

陳述、沈琪、齊舒等人對看一眼,也連忙跟在葉裳身後,離開了佛堂。

葉裳直奔山門而去。

陳述追上他,回頭見許靈依還站在佛堂門口,他壓低聲音說,「這許小姐對你可真是情深似海,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絲毫不避諱外人,擺明了想與你私相授受。膽子可真是大啊。」

葉裳冷哼一聲。

陳述看著他,「偏偏你不買美人的賬,可惜了這麼一個溫柔似水冰雪聰明的美人。」

葉裳冷聲道,「她若是冰雪聰明,就不該沾染我。」

陳述嘖嘖了一聲,「奈何你生得太好,桃花難擋。」

葉裳冷冷瞥了他一眼,「她算什麼桃花?別把爛桃花算上,憑白鬧心。」

陳述一噎。

沈琪哈哈了一聲,伸手捶了葉裳後背一下,「天下也就你覺得她是爛桃花,人家好好的國丈府小姐,低聲下氣,與你相好,你卻冷言冷語,避之千里,真是傷人心。也傷了多少傾慕許小姐的男人心。」

葉裳不耐煩地說,「與我何干?別提她了。」

沈琪住了口。

劉焱上前一步,小聲問,「葉哥哥,天色還早,你打算去哪里?」

「去靈雲鎮。」葉裳道。

「不在山寺用齋飯了?」齊舒聞言,立即道,「今日靈雲大師講法,山寺里大做法事,達摩院那麼熱鬧,咱們不去瞅瞅,可惜啊。」

「要去你們去,我要下山。」葉裳道。

「你下山那麼早干什麼?時間還早著呢。」齊舒看著他。

葉裳道,「做燈。」

「嗯?」幾人都看向他。

葉裳邁出山寺門口,見馬車停在那里,他利落地上了馬車,落下簾幕,吩咐,「下山。」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離開了山寺門前。

陳述、沈琪、齊舒、劉焱等眾人見他就這樣扔下他們走了,一時互相看著,面面相耽。

過了一會兒,沈述道,「不對啊。」

沈琪道,「何止不對,簡直是太不對了。」

「什麼不對?」劉焱不恥下問。

齊舒道,「不對勁。」

劉焱不解。

齊舒拍拍劉焱肩膀,「你年紀雖然比我們都小,但也跟你葉哥哥後面有兩三年了,你可見過他何時這麼早下山過?往年可都是日頭落了,他才扔下我們。」

劉焱點頭,「是啊,可是也許今年葉哥哥有事兒,提前下山了,他不是說要去做燈嗎?」

沈琪道,「這就是不對的地方。算了,與你個小屁孩說了你也不懂。」

劉焱頓時垮下臉,「我不是小孩子了。」

齊舒看了劉焱一眼,笑著說,「他有女人了。男人只有金屋藏嬌了,才會不正常,不對勁,與尋常不同。你說你不是小孩子,如今該明白了吧?」

劉焱睜大了眼楮。

陳述不忿地道,「什麼女人能栓得住這頭獅子?我真是好奇了!」

沈琪大笑,「一物降一物,天下總有降得住這頭獅子的人。」話落,他擺擺手,「罷了,由著他去吧。咱們折回去達摩堂湊熱鬧。有那麼多府邸的夫人小姐們在此,不借此機會一飽眼福,可惜。」

陳述扭頭,痛快地轉身,「走,看蘇府小姐去。」

眾人聞言來了精神,一起折回了山寺。

葉裳下了山後,來到靈雲鎮,進了一家做燈的鋪子。

這家燈鋪子只有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婆婆和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見葉裳來了,小姑娘歡喜地跑上前,拽住他袖子,「葉哥哥,你來啦?」

葉裳微笑著點頭。

小姑娘拽著他袖子眨著大眼楮看著他身上,「你哪里受傷了?我怎麼沒看見?」

葉裳指了指左胸口,「這里,被挖了一塊肉。」

小姑娘頓時嚇得松開了手,結疤地說,「疼……疼嗎?」

葉裳笑著搖頭,「如今已經好些了。做兩盞燈,沒問題。」

小姑娘立即對里面喊,「婆婆,葉哥哥來做燈啦。」

老婆婆在里面笑著回話,「知道了,材料我都準備好了,葉世子進來吧。」

葉裳走了進去。

里屋擺了一張方桌,上面放了做燈用的東西。

老婆婆笑呵呵地對葉裳說,「今年葉世子來的早,時間充裕,慢慢做。」

葉裳笑著點頭。

小姑娘看著他問,「葉哥哥,你等的那位姐姐,今年等到了嗎?」

葉裳微笑,語氣溫和,眸光溫柔,「等到了。」

小姑娘頓時歡喜激動起來,「那位姐姐她在哪里?」

葉裳笑看了她一眼,「以後把她帶來,給你看看。」

小姑娘高興地連連點頭。

傍晚時分,蘇風暖吃過晚飯,收拾了一番,扔下了小狐狸,獨自一人出了深巷宅院。

還沒入夜,靈雲鎮的大街小巷已經都掛滿了燈籠,沿街都擺了小攤,各種珍奇古玩、雜耍雜技、小巧擺件、水粉朱釵,應有盡有。

燈籠還沒點上,但已經有了熱鬧的氣氛。

蘇風暖溜溜達達地逛了一圈,正準備去城門,一個書童攔住了她,「姑娘。」

蘇風暖抬眼,見這個書童他認識,正是數日前,在山林外等許雲初的書童,她停住腳步,挑眉看著她。

那書童恭敬地見禮,「我家公子有請姑娘進茶樓一聚。」

蘇風暖看著他,佯裝不識,「你家公子是誰?我認識?」

書童立即道,「認識認識,我家公子姓許,與姑娘有過幾面之緣和交情。」

蘇風暖恍然,「噢,許公子啊。」話落,她笑笑,「你回去告訴許公子一聲,今日我還有事情,改日再與許公子聚。」

那書童搖頭,「我家公子說,一定要請姑娘見……」

他話未說完,驚奇地發現身子被定住了,話被卡在了喉嚨里,連聲也發不出了。

蘇風暖像是不覺,隔著距離,手都沒動一下,笑著對他說,「我今日真有要事,請你家公子見諒了。」話落,轉身就走。

書童張了幾次嘴,喊不出聲,想再攔,身子僵硬,動都動不了,只能看著蘇風暖輕松地抬步離開,著急的都冒汗了。

許雲初在樓上,隔著窗子,看得清楚。雖然沒看到蘇風暖怎麼出手,但書童跟他多年,若非出了狀況,不可能不死攔著。他立即起身,下了樓。

來到樓下,蘇風暖已經不見蹤影。

他走到書童面前,對他問,「怎麼了?」

書童見到了自家小國舅,張了張嘴,發不出聲,身子也動不了,干著急。

許雲初看著他的樣子,了然,伸手照著他身上拍了拍,書童依舊不能動,他又對他身上點了點,他依然不能動,他蹙眉,「這是什麼隔空點穴的手法?如此厲害?」

書童幾乎要哭了,不知道是急的,還是難受的。

許雲初道,「我又低估她了。」話落,他揉揉眉心,伸手拽了書童,將他拖進了茶樓。

一盞茶後,書童能動了,也能說話了,立即對許雲初說,「公子,那姑娘太邪門了。她……她沒踫我啊,笑吟吟的看著我,我就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了。」

許雲初給他倒了一杯水,對他說,「這應該是江湖上隔空點穴的功夫,鮮少有人能學會。沒想到這位姑娘果然是深藏不露之人。」

書童聞言睜大了眼楮,「原來是隔空點穴的功夫,這……這也太厲害了吧?」

許雲初嘆了口氣,「是啊,十分厲害,天下會這種功夫的人,屈指可數。」

書童立即問,「公子,她是什麼來歷啊?」

許雲初搖頭,「至今我依然沒能查出她的來歷,卻在這靈雲鎮又屢次踫到她,她家應該住在這里不遠……」

書童立即將如何攔住蘇風暖,蘇風暖如何拒絕的話與他仔細地說了一遍。

許雲初點頭,「她看起來很急的樣子,定然是有要事了。罷了,下次見到她再說吧。」

書童卻想著,京城那麼多閨閣小姐,還沒有一人如這位姑娘一般,不買公子賬的。

蘇風暖擺月兌了書童後,避免再惹麻煩,繞了幾道小巷子,才順利地出了城。

她來到五里坡時,天已經黑了。

葉裳換掉了今日早上見她時穿的錦衣華裳,穿了一身素雅的粗布衣衫,靠在一顆榕樹上,手里提了兩盞燈。顯然來了許久了。

即便他穿的衣衫如尋常百姓一般,再素雅再普通不過,但也難掩他那張清俊無雙的臉與天生就造就的清貴風流。

日色已經埋入了遠山之後,他卻如一幅清風日朗的畫卷一般,灩灩清華。

蘇風暖揉了揉眉心,暗暗地嘆了口氣,這個無賴,做什麼長了這樣一張好看的臉。

葉裳見蘇風暖一臉郁郁地走來,眯了眯眼楮,閑閑淡淡地看著她,「怎麼來得這麼晚?」

「遇到打劫的了。」蘇風暖說。

葉裳瞅著她,「哦?什麼人敢打劫你?」

蘇風暖看了他一眼,不答話,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兩盞燈上,蹙眉,「怎麼又是鴛鴦燈?」

葉裳淡淡地說,「除了做這個,我不會做別的。」

蘇風暖一噎,有些嫌棄地看著他手里的燈。

葉裳將其中一盞燈遞給她,見她不接,他道,「我制了大半日,手被針扎了幾個窟窿。」話落,他攤開手指,讓她看。

蘇風暖果然見他手指被扎了不少針眼,何止是幾個窟窿?她一時無語,「你一個大男人,做什麼燈?」

葉裳看著她,「喜歡。」

蘇風暖又是無言。

葉裳將燈塞給她,「我們上山,我還沒吃晚飯,你烤山雞給我吃。」

蘇風暖本來不想接,但想到他滿手的針眼,還是不太情願地接過,嘟囔,「烤山雞麻煩死了,你怎麼不吃飯?」

葉裳道,「沒顧上,只顧著做燈了。」

蘇風暖看著手里的燈,不得不說,這鴛鴦燈做的實在漂亮,比兩年前,他送她的那盞鴛鴦燈手藝進步了不知多少。可是這樣拿著,她卻依然覺得燙手,勉強忍著,才不至于扔了。

葉裳抬步走在前面,他步履極慢,一步一步,像是走自己家的花園一般,閑適至極。

蘇風暖跟在他後面,听著腳步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聲,她越發覺得這五里坡實在靜。

走了一段路,來到半山腰,有一塊大石頭立在那里,葉裳不走了,走到石頭上坐下,對蘇風暖說,「你去打山雞烤山雞給我吃。」

蘇風暖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覺得該她伺候他的模樣,不由被氣笑,「你要想吃山雞,自己打。」

葉裳看著她,「我身上的傷還沒痊愈。」

蘇風暖一噎,惱道,「既然傷沒痊愈,不好好吃飯,做什麼燈?折騰什麼?」

葉裳將另外一盞鴛鴦燈也遞給她,不答她的話,指使說,「將燈掛樹上。」

蘇風暖額頭突突地跳了跳,無語,接過燈,不忿地說,「我是你的丫鬟嗎?」

葉裳微笑,「我沒有丫鬟,只有一個千寒,你要想當我的丫鬟,也還不夠格。」

蘇風暖懶得理他,掛完了兩盞燈,對他說,「你在這里等著,別被狼吃了,我給你去打山雞。」

葉裳「嗯」了一聲,笑意淺淺柔柔,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模樣。

蘇風暖向樹蔭深處走去,想著她哪輩子造了孽,沒積德行善,欠了他。

她轉了一圈,很快就打了兩只山雞,拎著回來時,听到斜側方有動靜傳來,似乎有人在跑,那跑之人像是受了傷,有淡淡的血腥味,氣息極亂,腳步也凌亂,似乎隨時就會倒下。而在他身後,不遠處,像是有人在追,且不止一個。

那人跑的方向,正是葉裳所在的方向。

她擔心葉裳,頓時拎了兩只山雞趕緊折了回去。

她趕到時,那人也跑到了葉裳面前,似乎已經慌不擇路了,當看到葉裳,那人臉刷地一下子白了,踉蹌地倒退了一步。

蘇風暖一眼便認出了這來人的身份,所謂他和葉裳冤家路窄,也不過如此了。

這人正是易瘋子。

她也沒想到,竟然在這里踫到易瘋子,他已經沒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攥著劍,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滴滴答答地流。

這里有兩盞鴛鴦燈,所以,將夜色照得十分亮堂,能清楚地看到他如亡命之徒一般,臉色除了驚恐發白,還一片死灰之色。

蘇風暖放慢腳步,走到葉裳身邊,隨手將兩只雞扔在了地上。

她扔雞的動靜雖輕,但還是將易瘋子的視線轉移了過來,易瘋子看到她,慘白慘白的臉怔了一下,隨即,死灰一般的臉頓時露出驚喜,立即上前兩步,「噗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蘇姑娘,救我。」

蘇風暖看著他臉色平靜地問,「誰在追殺你?」

易瘋子立即道,「大內侍衛。」

蘇風暖了然,應該是皇上的輕武衛。她看了葉裳一眼,道,「求我沒用,你求他,他願意救你,就救你。他若是不願,那麼,你只能被抓了,或者被殺了。」

易瘋子轉頭看向葉裳,臉色徹底死灰,垂下了頭。

蘇風暖也看向葉裳。

葉裳臉色淡淡,看著易瘋子跪在蘇風暖面前,輕笑出聲,「救你也不是不可以。」

易瘋子猛地抬起頭。

葉裳看著他,散漫地道,「我府中缺少一名護院的奴才,你若是自願為奴,追隨于我,到死為止,我便救你一條賤命,你暗殺我之事,過往不究。」

易瘋子看著葉裳,聞言連眼神都蒙上了灰色。

葉裳看向他身後,「輕武衛快來了,只要他們到,你還不點頭,別怪本世子不積德行善。黑白無常估計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想想你的風美人,是你死了好呢,還是活著好呢。」

易瘋子立即轉過身,對準葉裳叩頭,「求葉世子救命,我發重誓,甘願給你做奴才。到死為止。若違此誓,就讓……就讓風美人移情別戀,改嫁他人。」

葉裳大笑。

蘇風暖也扯了扯嘴角,這誓言听著好笑,但她卻知道,這是易瘋子能發的最毒的誓了。

葉裳偏頭看了蘇風暖一眼,「你帶著面巾嗎?蒙上臉。」

蘇風暖想著在皇上的輕武衛面前,她的確是見不得人。她即便有面巾,怕是不易容的話,也遮擋不住輕武衛毒辣的眼楮,她身子一閃,躲去了葉裳身後的山林深處。

她的身法極快,幾乎是瞬間就沒了蹤影。

葉裳瞥了身後一眼,她就在他眼前消失,他親眼看著,卻不知她藏身去了何處,連半絲蹤跡也不尋。他收回視線,這時,皇上的輕武衛已經到了,足足有八個人。

那八個人陸續到達,看見了跪在葉裳面前的易瘋子,自然也看見了葉裳。

八人齊齊頓住,對看一眼,拱手,「葉世子。」

葉裳依舊坐在石頭上,姿勢散漫,對著八人道,「你們來晚了一步,沒在踫到我之前抓了他或者殺了他,如今這個人已經是我的奴才,乞巧節後,我會帶他進宮見皇上。勞煩諸位回去對皇上稟告一聲。就說我近日听靈雲大師講法,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留他一命。」

那八人一怔,又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名領頭人道,「葉世子,他就是暗殺您的江湖殺手易瘋子。您可知道?」

葉裳點頭,「知道,若不是認出了他,我還懶得收這樣一個斷了胳膊的奴才。」

八人聞言了然,在京城多年,葉裳得罪的人可謂是數不勝數,但得罪葉裳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以他的性子,但凡誰得罪了他,定然會讓人吃不了兜著走。如今這易瘋子暗殺他,正巧又撞到了他面前,落在了他手里,他自然不會輕饒了他,留他做奴才是輕的,指不定怎麼折磨他了。

那領頭人猶豫了片刻,拱手,「既然如此,卑職們便回去復命了。」

葉裳頷首。

那八人不再逗留,很快就下了山,自始至終沒發現濃密的山林里還藏著一個人。

八人走後,易瘋子依舊跪在地上。

葉裳看著他,喊,「千寒。」

千寒應聲現身。

葉裳道,「派人將他送回容安王府。」

千寒應是。

易瘋子站起身,默默地跟在千寒身後,離開了五里坡。

蘇風暖從後山林出來時,便見到千寒帶著易瘋子離開了,易瘋子的腰背似乎一下子就彎了。跟在千寒身後,規矩地走著,胳膊上的傷口依舊滴滴答答地在滴血,他卻也沒理會。

蘇風暖看了一會兒,對葉裳道,「早知道你要收他做奴才,我何必讓風美人卸掉他一條胳膊?獨臂的奴才不太好用。」

葉裳瞅著她,見她臉色平靜淺淡,他挑眉,「若非你卸了他一條胳膊,我還不敢收他做奴才了。亡命之徒,心狠手辣。天生反性,最難折服。」

蘇風暖收回視線,嗤笑,「為了你,皇上出動了輕易不出動的輕武衛滿江湖的拿人。如今你又從輕武衛的手里救下易瘋子入容安王府為奴,此事不出一日,便會傳揚出去,以後無論是朝廷,還是江湖,再有人若是對你下手,都要好好地思量斟酌一番了。」

葉裳道,「即便這樣,有人興許也是敢的,思量斟酌不代表不敢下手。」

「誠然。」蘇風暖點頭,「所以,你還是要看好你的小命,別太張狂了。」

葉裳伸手撥了撥地上的山雞,催促說,「這山雞挺肥,我餓了,你快給我烤。」

蘇風暖揉揉眉心,蹲子,開始給山雞拔毛,開膛破肚,之後又撿了干柴架火。動作之利落,手法之熟練,難有企及者。

葉裳懶洋洋地坐在山石上,靜靜地看著她,在山雞快要烤好時,他問,「你都給什麼人在山野里烤過吃的?」

蘇風暖撥弄著山雞,听著山雞被火烤發出滋滋的響聲,香味四溢,她的臉也被烤的很熱,聞言說,「多了。」

葉裳看著她,「最近一次?什麼時候?」

「和靈雲老和尚在靈雲寺後山烤魚。」蘇風暖道,「靈雲寺的素齋太難吃了。」

葉裳彎起嘴角,「再之前呢?」

蘇風暖想了想,「和許雲初,烤了山雞和兔子。他比你強一點兒,至少會自己打獵。」

葉裳彎起的嘴角頓收,冷冷地哼了一聲,「他自然比我強,何止強一點兒?論招惹桃花來說,我更是不及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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